他突然意識到，他和邵庭之間，其實有時候可能真的并非全然是對方的錯。他們一起生活這么多年，他竟從未曾察覺到出柜這件事對邵庭和他的家庭傷害那么深。

    盡管如此，這也不是邵庭把這一切怪在他身上的理由，更不是他挑選這個日子出現(xiàn)在自己父母家逼他和好的契機。

    想來想去，蘇雪青都覺得他們最好暫時分開一段時間，都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而不是這樣各自帶著怨氣硬湊在一起表演無事發(fā)生。

    蘇昱童突然闖進蘇雪青的房間，哭喪著臉喊舅舅。

    “你媽欺負你了？這種事你不去找你姥姥，找我干什么？”

    “不是，我媽說初三回去，我初五的課上不了了?！?/br>
    “你回家沒有鋼琴課上？”

    蘇昱童靠過來抓住蘇雪青的袖子：“不是，我原本打算初五去和高meimei告別，還給她準(zhǔn)備了禮物。但是我突然就要走了，怎么辦啊？”

    蘇雪青審視地瞅著這小崽子賣慘的小臉：“你說怎么辦？”

    “你有高叔叔的電話吧。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嗎，讓我跟meimei說一聲?！?/br>
    “……”

    “你是最好的舅舅，求求你。”蘇昱童摟著他的脖子，就要來親他的臉。

    蘇雪青將小崽子無情推開，把手機掏給他：“你自己打吧?！?/br>
    他不想跟高毅打電話，也覺得聯(lián)系他不合適，但蘇昱童的要求合情合理，他不同意才奇怪。

    蘇昱童拿了電話，就趴在他床上開了免提。

    電話響了兩聲接通，那頭卻靜靜的，一直沒有出聲。

    蘇雪青靠在床頭，眼睛望著臺燈的流蘇燈罩，心臟一陣陣發(fā)緊。

    只有蘇昱童等了半天，沒有等到那聲“喂”，感覺很奇怪，于是他大聲道：“高叔叔，新年好，我是蘇昱童?！?/br>
    “……蘇，蘇昱童？你好……”那頭男人的聲音磨砂似的，因為詫異和緊張顯得干澀。

    “高雅歌在家嗎？可不可以讓她接電話。”蘇昱童一口氣說完自己要提前離開的事情，“高雅歌有手機嗎？我可不可以留她的電話？”

    “她有電話手表，可以留電話……你等等，我叫她?！?/br>
    很快電話那頭沙啞的男人聲音變成了小女孩脆生生的嗓音，兩個孩子天南地北地扯了好一會兒，最后互相都留了電話才掛斷。

    得償所愿的高昱童高高興興回了房間。蘇雪青收起手機，不知道高毅接到他電話那一刻在想什么，那么久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他收到一條信息——

    蘇老師，新年快樂！

    第22章

    “你跟誰打那么久電話？”

    余曼麗剛在廚房收拾，但不影響她豎著耳朵聽女兒在外邊打電話。女孩那種嘻嘻哈哈的聲音在她聽來，實在是輕浮沒有規(guī)矩。

    “一個哥哥?！?/br>
    一聽對面還是個男生，余曼麗眉毛都豎了起來：“你哪兒來的哥哥？”

    “上鋼琴課認識的，哥哥很厲害，他馬上要考鋼琴八級。他說不再去鋼琴班了，怕以后見不到，所以想留我的電話號，以后會給我打電話。”

    “還以后給你打電話，你可美了是吧?！庇嗦愞D(zhuǎn)頭看高毅，“這怎么回事？哪兒來的小流氓。”

    “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兩孩子玩得來交個朋友?！?/br>
    “小小年紀交什么朋友？你這當(dāng)?shù)牟豢粗?，還由她亂來，電話都打家里邊來了，這還不是小流氓是什么？”她向高雅歌伸手，“把你手表給我?！?/br>
    高雅歌很清楚電話手表一旦給母親，她要么把電話號刪了，要么先打過去罵蘇昱童一通，再把電話號刪了。她捂著手表，看著余曼麗乞求道：“蘇昱童不是小流氓?！?/br>
    “你知道什么？你才認識他多久就幫他說話，小姑娘家的，咋這么不要臉？”余曼麗把手伸過去，強硬道，“拿來，我數(shù)三下……一……二……”

    高毅一把拍開她的手：“你夠了！兩孩子交朋友到底礙你什么事，大過年的，你非得把丫頭弄哭不可?！?/br>
    看高毅黑沉沉的臉，余曼麗知道他是真生氣了。高毅難得真生氣，平時只會拉著一張臉不高興，她從不把高毅的不高興放在眼里，但對方真要和她發(fā)火，她還是畏懼的。

    余曼麗氣焰頓時下去了大半：“我看你就慣著她，慣得以前教的規(guī)矩全忘了，等她再長大點，跟小流氓們攪和在一起，我看你到時后悔還來得及不。”說完她負氣進了房間。

    高雅歌瑟縮在高毅身邊，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望著關(guān)上的房間門擔(dān)心地問：“爸爸，mama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要不我給蘇昱童說，叫他不要給我打電話吧?！?/br>
    “沒事，你可以和蘇昱童打電話，我一會兒去跟mama說?！备咭闳嘀畠旱哪X袋。

    “萬一mama還不同意呢？”

    “她會同意的。”

    這么一說，小姑娘放下心來，抽了幾下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繼續(xù)偎在父親旁邊看電視。

    高毅抱著女兒，輕拍她的后背。自己已經(jīng)無法掙脫生活的桎梏，至少讓女兒開心一點，自在一點。

    想來剛才自己接到電話以為對面是蘇雪青時，也夠可笑的。他竟會激動得無法開口出聲，那種從呼吸一直綿延到心臟的顫栗，他究竟以為自己能期盼到什么？

    其實他能感覺到蘇雪青在刻意回避他。如果不是那天下那么大雪，不是蘇昱童和丫丫兩個孩子那么要好，蘇雪青根本不可能再上他的車，他們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