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按下車窗：“上來吧，這天不好打車。”

    蘇昱童扯了扯他的衣袖，兩個字咬得又急又重：“舅舅！”

    要是還不上車，仿佛真就是他做了虧心事，還在心虛。蘇雪青拉開車門，和蘇昱童一起坐上了后座。

    車?yán)锖軠嘏?，可能是小姑娘在車?yán)锍粤耸裁戳闶常幸还商鹛鸬牟葺阄秲骸?/br>
    駕駛座高毅沉默開車，后座蘇雪青望著車外不停飄落的雪，兩人都沒有言語。不多會兒，兩個并不能明顯感知氣氛的孩子就憋不住了。

    高雅歌從小挎包里掏出一把奶糖，側(cè)著身子伸到后邊，先遞給蘇昱童：“外國人，你吃糖么？”

    蘇昱童接了糖：“謝謝?！?/br>
    高雅歌又掏了一把遞給蘇雪青：“叔叔，你吃糖么？”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br>
    “好吧?！?/br>
    高雅歌剝了一顆喂給高毅，高毅也搖頭，說他不吃。

    蘇昱童嚼了一會兒奶糖才反應(yīng)過來：“我叫蘇昱童，不要叫我外國人，我不是外國人。”

    高雅歌側(cè)身向后，好奇地看著他：“可是你跟我們長得都不一樣啊。你的頭發(fā)像染過的，眼睛也是藍(lán)顏色?！?/br>
    蘇昱童是混血，發(fā)色膚色都比亞洲人淺，五官也更清晰一些。他向高雅歌解釋：“這是因為我爸爸是美國人。但我mama說我是中國籍，所以是中國人，不是外國人?！?/br>
    高雅歌疑惑了一會兒：“所以你的國籍是中國人，但長相是外國人？”

    她這說法把蘇昱童也搞暈了，他求助地看向自個舅舅。

    蘇雪青瞥見外甥求助的眼神，便解釋：“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只看國籍，不看長相，只要國籍是中國，不管他長什么樣，他都是中國人?！?/br>
    “聽見了嗎？所以你不要喊我外國人了?！?/br>
    “哦。”

    小孩都是天生的社交家，并不被階級和有沒有錢左右自己的社交對象。蘇昱童湊上前去，扶著座椅靠背，問高雅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雅歌，高興的高，文雅的雅，唱歌的歌?！?/br>
    “你名字真好聽誒?！?/br>
    被人夸獎，高雅歌很開心：“我爸爸取的。”

    “你叫高雅歌，你會唱歌嗎？”

    “我會啊?！?/br>
    “真的嗎？你唱一首來聽聽。好聽的話，我下次彈鋼琴給你聽?！?/br>
    蘇雪青斜了蘇昱童一眼，總覺得孩子怎么在小姑娘跟前說話變了個人似的。他拎著小崽子的衣領(lǐng)，把他拉回座位上：“坐好?！?/br>
    蘇昱童在位置上坐好，笑盈盈地看著前邊，繼續(xù)問高雅歌：“你幾歲?。俊?/br>
    “我馬上九歲，九歲的時候就上三年級了?！?/br>
    “我十一歲，我上六年級，你應(yīng)該叫我哥哥?！?/br>
    高雅歌爽快答應(yīng)了：“好吧?！?/br>
    “哥哥，你學(xué)鋼琴學(xué)很久了嗎？”

    “學(xué)了三年多?！?/br>
    “你很厲害嗎？”

    “還行吧。老師說我很有天賦。你呢？”

    “今天才上第二節(jié)課。”

    “以后你有什么不懂，哥哥可以教你?！?/br>
    聽蘇昱童說話，蘇雪青總?cè)滩蛔“櫭?，他這些話都是在哪兒學(xué)的？

    “蘇昱童，你怎么這么多話。”

    “??？”蘇昱童扭頭看自個舅舅似乎不大高興，嘟噥道，“你們都不說話，就只有我和meimei說了，是吧，meimei？”

    雖然很煩蘇昱童多話，但幸好還有兩個小孩這么一路呱噪，讓他和高毅之間的尷尬氣氛有所緩解。

    到了紅樹灣，高毅把車停在往常?？康奈恢?。蘇雪青拉著蘇昱童打了聲招呼，便下了車。

    雪下得小了些，地上也積了一層，踩上去咯吱響。

    蘇雪青問蘇昱童：“誰教給你這么到處認(rèn)哥哥meimei的？”

    “你說高雅歌？她比我小，她就是meimei啊?！?/br>
    “比你小的女孩多了，都是meimei？”

    “但是我喜歡她啊?！?/br>
    蘇雪青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你們才認(rèn)識一個小時，你就喜歡她？”

    蘇昱童第一次聽到舅舅這種冷冰冰的嘲笑，愣了愣，繼而漲紅了臉，小聲為自己爭辯道：“她很可愛嘛，還給我吃糖，我為什么不能喜歡她？”

    蘇雪青大概也覺得這么嘲諷外甥有點過分，沒有再反駁。仔細(xì)想想，或許這方面是得了他父親的遺傳。他爸就是個把喜歡和愛掛在嘴上的人，或許這一點也是美國人的共性，在表達(dá)喜歡方面，毫無亞洲人的含蓄。

    進(jìn)了樓，蘇昱童卻突然問他：“你跟高雅歌的爸爸是什么關(guān)系啊？”

    蘇雪青心里咯噔一聲。但他和高毅除了寒暄什么別的話都沒說，再說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看出什么端倪。

    “他是司機，我是乘客，我以前經(jīng)常坐他的車。”

    “是嗎？”

    面對外甥的再次質(zhì)疑，蘇雪青咽了咽唾沫：“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下車都沒有付錢。我以為你們是朋友，但是你們又不說話，有點奇怪?！?/br>
    “……忘記了?！?/br>
    蘇雪青掏出手機，他和高毅的號都在，趕緊按照之前的費用給高毅轉(zhuǎn)了車費。

    “可是他也不提醒你。”

    “……你哪兒來那么多可是。車費已經(jīng)剛剛已經(jīng)轉(zhuǎn)給他了?！?/br>
    “哦?！?/br>
    電梯到了，在門口蘇雪青掏鑰匙開門前，他突然說：“別跟你邵叔叔說今天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