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街道兩旁繁花盛開,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如同交織的金絲,美得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廝殺聲,炮火聲,哭喊聲,遍地的血污,無盡大海上搖曳的小舟,戰(zhàn)友日漸腐化的尸首…… 遠方戰(zhàn)場上的滿目瘡痍在這怡人的春色面前,仿佛只是一場夢。 微風拂過,街道上下起了花瓣雨,一架馬車踏著花瓣停在樓下,車廂門打開,離散了四年的時光在這一刻交匯。 居伊走下馬車,拍賣行的門從里面打開,樓下的辦事員將他迎進室內。 奧爾緩緩轉身,斜倚在窗邊,目光停留在辦公室的門上。 腳步聲和談話聲漸行漸近,辦公室的門一點一點滑開,居伊站在門外,看著倚靠在窗邊的奧爾,面容平靜如水。 費爾曼將居伊帶進來,介紹道:“這位就是軍官先生,連他父親都沒法叫他回來,勒魯你一說要見他,他就從新世界回來了,這一路上要經歷多少次海盜襲擊,能活著回來簡直是奇跡?!?/br> “菲爾曼……”奧爾苦笑著阻止菲爾曼的發(fā)揮,目光轉到居伊身上。 居伊穿著合身的白襯衣,外面套了一件質地上乘的馬甲,下身穿著寬松舒適的條紋長褲,腳上穿著锃亮的皮鞋,邁出步子走到奧爾面前,大方地伸出手。 “好久不見?!?/br> “好久不見?!?/br> 兩聲寒暄后就沒了聲音,可費爾曼見他們交握的雙手過了很久都沒松開,便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辦公室。 關門聲響起,奧爾松開手:“坐吧?!?/br> 奧爾轉身走到柜子邊,拿起紅茶壺準備給居伊倒茶。 居伊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問:“有酒嗎?” 奧爾倒茶的動作頓住,紅茶滾入茶杯又平靜下來。他回過頭,與居伊清澈的雙眸對視,才意識到他不是開玩笑。 確實,四年了。24歲,居伊也是成年男性,作為獨立設計師,有應酬也是應當的。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人照顧和保護的小結巴了。 隨即,奧爾失笑,他其實知道居伊不需要他的照顧和保護,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 他以保護者自居,卻成了真正傷害居伊最深的人。 他自我放逐到戰(zhàn)火紛飛的沙場,遠離北大陸,可思念從來沒離開過這片土地。 居伊見奧爾一直盯著自己,隨口說:“沒有的話,茶也行?!?/br> 奧爾回過神,放下手里的茶壺:“有,過來自己選?” “好?!本右磷哌^來,站在酒柜前,與奧爾肩并肩。 奧爾拉開酒柜,看著居伊仔細挑選。 酒柜里面收藏了不少酒,手指劃過一排排高矮胖瘦不同的酒瓶,居伊最后將指尖點在一瓶紅酒上。 將它取出來后,居伊對著奧爾抬了抬酒瓶,問:“你呢,來點嗎?” 奧爾偏過頭,低眸看著居伊。 依舊精致的面龐上已看不到羞怯,只有恬淡和從容,奧爾收回視線,轉頭從架子上取下兩支酒杯放在柜子上。 居伊嫻熟地啟開酒瓶的軟木塞,為兩支酒杯斟上深紅色的液體,隨后拿起其中一支,又將另一支推到奧爾面前。 ?!?/br> 酒杯相碰,兩人一言不發(fā)各自仰起頭。 清透的酒液滑入口腔,清甜的果香飄入鼻腔,溫潤的液體混合著單寧的微澀,從舌尖一路蔓延到咽喉,留下悠長的余韻。 居伊稱贊了酒的美味,就放下空酒杯,徑直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我想知道為什么?!?/br> 奧爾在居伊對面坐下,上身前傾,雙手放在膝蓋上,直視著居伊。 他以為居伊在說拍賣的事,解釋道:“我只是委托費爾曼幫我拍單手武器,你知道我收藏武器。拍下來之后費爾曼才告訴我,是你的作品。居伊,這四年我沒有控制過你的生活,你的成就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 居伊發(fā)現以前總是頑固地想拒絕奧爾的幫助,除了有要和奧爾較勁的想法,更多的是因為缺乏自信。 四年的歷練讓他擁有自信,人一旦強大,便無需再用倔強的外殼來掩飾無力的內里。 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一碰到奧爾就渾身帶刺,也就不再需要奧爾做更多的解釋,就能理解他所要說的。 居伊聽到奧爾說單手武器,目光落在他放在膝蓋上的左手上,一語不發(fā)地看了片刻,轉而問:“為什么不回科茨蒙?” 奧爾答:“科茨蒙到費弘只要一周?!?/br> 這么短的距離,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居伊,他為了防止自己打擾居伊,選擇了投身戰(zhàn)火。 一年前,居伊聽菲爾曼說軍官先生是拍賣行的合伙人時,就隱約猜測到了。 “謝謝你,奧爾,你的好意我收到了。我想你該回家了。”他說。 奧爾雙手抱著胸,閉上了眼睛,試圖平復內心的煩躁。 “奧爾。”聽到居伊呼喚,奧爾睜開眼,居伊又說:“還有一年25歲,你該回家結婚?!?/br> “所以你愿意來見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奧爾目光幽暗,聲音低沉:“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的心意就可以任意踐踏?” 奧爾根本不給居伊回答的機會,說完就站起身,像一座巨山一樣壓到居伊眼前。 “我會回去的,”他彎下腰,雙手捧起居伊的臉頰,粗糙的掌心摩擦得居伊一陣發(fā)麻,“這是我最后一次聽你的話了,居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