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地給顧慈和姚星介紹著，兩個小伙子雖然都年輕，但柳支隊一點都不敢輕視他們。

    作為一個市的支隊長，他的消息也挺靈通的，所以他知道，最近曹平市那件震動部里的大案就是林落所在的八組帶頭辦下來的。在這個案子上，這兩個年輕人起的作用可不小。

    能當(dāng)上支隊長，不只是破案能力強，在人情世故方面，也不會差，所以他對這倆年輕人都挺周到的，對方有什么問題他都會認(rèn)真答。

    林落重點看的則是公路現(xiàn)場那些照片，經(jīng)過車輛的輾軋，現(xiàn)場挺慘的，現(xiàn)場的照片上還有被碾壓得幾乎斷開的手臂。司機已逃逸，柳支隊還在派人調(diào)查這個車主，目前同樣沒有頭緒。

    她一張一張翻看著，大約看了二十多分鐘，就把那些現(xiàn)場圖片都放下了。

    柳支隊是個壯漢，比羅昭要壯實，但他反應(yīng)快，林落一放下卷宗，他就道：“小林，章金鵬的死因，你是怎么看的？”

    林落不假思索地道：“從現(xiàn)場記錄的情況來看，涉事車輛從章金鵬右腿至左臂斜著碾壓過去，并壓過腹部，導(dǎo)致腹部臟器破裂，左臂半脫離?！?/br>
    “但這些受到碾壓的部位并沒有生活反應(yīng)，所以我覺得，章金鵬在被車輛碾軋之前，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從現(xiàn)場血液痕跡來看，也是這樣，如果車輪碾過來的時候章金鵬還活著，那噴出來的血液絕對不止這一點。所以，我跟你們市局戴法醫(yī)的看法基本一致。”

    這個結(jié)論并不難下，哪怕柳支隊不是法醫(yī)，但他也能看明白這一點。有沒有生活反應(yīng)，從體表就能看出來。所以林落這么說，他沒覺得意外。

    這時林落又道：“死者額頭皮膚表面潰爛，有被人多次撞擊的痕跡。明早去做解剖，要重點檢查一下，死者頭部是否有對沖傷，頭頂是否有皮下血腫，我感覺章金鵬死前有人曾抓著他的頭發(fā)，多次往墻上撞，額頭表面都快要撞爛了，而且周圍有明顯的紅腫，這些生活反應(yīng)表明這是生前傷。”

    林落接著又指出幾個地方的傷勢，都是生前造成的。所以她懷疑，章金鵬在死前曾受過毆打，這些傷痕顯示出的打法很像是泄憤。

    林落當(dāng)天并沒有見到余慶市局的戴法醫(yī)，他們倆見面的時候，已經(jīng)是次日早八點半了。清早徐亦揚和柳支隊的人把林落送到殯儀館時，戴法醫(yī)已經(jīng)到了，他是從家里直接過來的。

    倆人見面后，簡單寒暄了幾句，就開始干活。章金鵬的尸體之前被冷藏著，這時候尸體還新鮮著，尸斑形成的時間也不長，血管里的血液還沒滲透出血管外。

    林落和余慶市局的戴法醫(yī)都懷疑致者原因是頭部的撞擊傷，所以兩個人簡單商量了幾句，就把解剖的重點放在了頭部。

    過了一會兒，戴法醫(yī)直起腰來，說：“他這個腦袋上的傷，肯定不是被車軋出來的。頭皮下血腫，后腦有對沖傷，這是有人抓著死者的頭發(fā)，往墻上或者其他較平的硬/物上撞啊。”

    “而且還撞了好多下，前額都撞爛了，前額顱骨有骨裂，顱內(nèi)有出血，下手挺狠的?！?/br>
    對沖傷表明死者的頭是運動著的，以運動狀態(tài)撞到靜止的物體上，才會造成這種傷勢。如果汽車在行駛中軋過頭部，就不會是這樣的傷，所以戴法醫(yī)和林落看出來的東西是一致的。

    戴法醫(yī)又檢查了一下章金鵬的精/囊，里面挺空的，看樣子，子彈在死者死前都打出去了。

    檢查后，戴法醫(yī)呲了下牙，說：“死者在臨死前有過姓生活或者剛自衛(wèi)（諧音）過，死亡時間也判斷出來了，應(yīng)該是當(dāng)天晚上十二點左右?！?/br>
    林落點頭，對此并沒有什么意見，從這個情況來看，她感覺章金鵬的死或許跟孟玉偉沒有關(guān)系。

    兩個人繼續(xù)解剖，稍后要寫的報告內(nèi)容繁雜，所以這個解剖需要的時間挺長的。

    兩個小時后，所以的臟器都被取了出來，林落看了眼放在一邊的死者衣物，說：“戴法醫(yī)，我去檢查下死者的衣物和隨身物品，這邊交給你了?！?/br>
    這些活本來就該是戴法醫(yī)干的，所以他沒任何意見。

    林落就去了旁邊，此時那些衣物和隨身物品被放在平臺上，下邊墊著防水布。衣物上沾染了不少血跡，時間長了，沾了血跡的部位有些發(fā)硬。

    但血跡有一個好處，它有粘性，如果這時血跡周圍有細(xì)小的東西，就容易粘上去。

    沒過多久，林落就從這些血跡上找到了幾根短的頭發(fā)，有黃的也有黑的。除了人的頭發(fā)，還有幾根土黃色的獸毛。

    她還從死者褲兜里掏出一張采購單子，單子有好幾道對折的痕跡。但林落掏出來的時候，這張紙被揉成了一團，且紙上被蹭上了一點血跡。林落戴著手套觀察了片刻，感覺這張紙或許能給她提供一些線索。

    這張紙，可能被毆打章金鵬的人掏出來看過，估計沒看出什么有用的東西，所以這個人隨便揉了揉，又把這紙塞回了章金鵬褲兜里。

    那些血應(yīng)該是不小心蹭上去的，不管那血是章金鵬的，還是兇手本人的，都值得查一查。

    林落更希望，能從紙上找到兇手的指紋，只要他曾留下過，就很有希望。想讓紙質(zhì)材料上的汗?jié)撝讣y顯示出來，用茚三酮熏顯法最合適不過。

    想到這里，她就問戴法醫(yī)：“你們市局有沒有茚三酮熏顯柜？”

    戴法醫(yī)注意到她的動作，也看到了那張紙，對于痕跡檢測，他懂得不多，那些活是由痕檢負(fù)責(zé)的。但他聽說了，支隊新進(jìn)了這種熏顯柜，只是用的時候并不多。

    他就道：“聽說有一個，你要用的話，跟柳支隊說一聲就可以。”

    “怎么，那張紙你覺得很重要？”

    林落不置可否地說：“現(xiàn)在還不好說，不放過任何種可能吧?！?/br>
    戴法醫(yī)也認(rèn)可她的話，他笑著說：“小林，早聽說你是個全才，會的可不光是法醫(yī)。能請你來一趟挺不容易的，還得跟兄弟單位搶人，所以你有什么需要，咱們支隊肯定會盡力配合的?！?/br>
    林落點了點頭，這時戴法醫(yī)的手機響了，這時他剛好把臟器都放到了福爾馬林液里浸泡起來，騰出了手。

    那電話連著響了兩遍，估計是有事，戴法醫(yī)就摘下手套，按下了接聽鍵。

    過了一會兒，他把手機收了起來，皺著眉搖頭。

    林落便問道：“怎么了，有事??？”

    “有個醫(yī)療糾紛，咱們市人民醫(yī)院想請我過去做鑒定。”

    林落剛好也做過這種鑒定，知道這種與人打交道的事沒那么輕松，必須要小心再小心。

    她不是本地人，就沒問及具體的情況。戴法醫(yī)倒沒想瞞著她，這也沒什么好瞞的，他自己主動告訴林落：“昨天一早有個老人在人民醫(yī)院去世了，他生前因為心臟驟停被緊急送醫(yī)，醫(yī)生和護士給死者做了心肺復(fù)蘇。”

    “老人上了年紀(jì)，骨頭比較脆嘛，做心肺復(fù)蘇，肯定得用力，所以這一通cao作下來，老人斷了六根肋骨。糟糕的是，人救活過來之后沒多久，又死了。家屬就把參與心肺復(fù)蘇的大夫和護士都給告了，要求賠錢?！?/br>
    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雖然沒有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林落卻看出來，他是覺得這些醫(yī)護人員挺冤的。

    對于犯了急病的老人來說，做心肺復(fù)蘇造成骨折一點都不意外，因為老人骨骼內(nèi)鈣質(zhì)流失，骨頭很脆，稍一用力就會骨折。

    這還是輕的，骨折斷端一旦往體內(nèi)刺去，輕則刺破胸膜和胸壁軟組織，重則刺入胸腔，造成氣胸、肺萎縮，更嚴(yán)重的還會造成肝脾等上腹器官破裂……

    救人，確實是有風(fēng)險的。這種事判醫(yī)生賠償?shù)南壤⒎菦]有，所以林落心里也不大輕松，她只能跟戴法醫(yī)說：“先解剖吧，也許有別的死亡原因。實在不行，讓醫(yī)院給涉事大夫找個好點的律師吧?！?/br>
    戴法醫(yī)點了點頭：“看情況吧，小林，明天你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林落不確定能否處理完手上采集到的樣本，就沒有馬上答應(yīng)：“我今天下午回去要處理這些樣本，如果明天沒別的事，我就過去看看。不過主刀的人還得是你，我就看看。”

    兩個人商量好了之后，林落下午回了余慶市支隊，戴法醫(yī)仍留在殯儀館，對取下來的臟器做進(jìn)一步的處理。

    柳支隊也是中午才回來，上午他親自帶隊出去調(diào)查了。聽說林落回來了，還帶回來一些樣本，他第一時間找了過來。

    “你要熏顯柜？這個容易，還是新的，基本沒用過?！绷ш狇R上安排人把熏顯柜從庫房里搬了出來。

    林落讓柳支隊派人把她采集到的頭發(fā)和血跡并其他體/液和組織樣本一起送到dna鑒定中心，她則留下來，專門處理那張采購單上的指紋。

    熏顯是需要時間的，所以林落空下來之后，就向柳支隊打聽起他們調(diào)查的事情。

    “坦白地說，沒有明顯進(jìn)展，不過我們聽朱沙鎮(zhèn)一個網(wǎng)吧老板說，章金鵬最近常去鎮(zhèn)隊近那兩個飯店，每回去，都得第二天才能回鎮(zhèn)子上?！?/br>
    “他應(yīng)該不只知道這些，不過他可能是怕得罪人，沒說太多?！?/br>
    林落知道，網(wǎng)吧那種地方，小年輕去的比較多，除了學(xué)生，不少在社會上混迷的小青年也經(jīng)常去網(wǎng)吧，有的人一呆就是幾天，連家都不回。這些人湊一起，難免會聊些社會上的事，所以網(wǎng)吧老板知道這些事挺正常的。

    這么說，章金鵬可能是去找那種飯店里的小/姐去了，找小/姐過夜的話，可不就得第二天回鎮(zhèn)子上嗎？

    姚星和顧慈等人一早就出去了，中午也沒回來。林落不知道他們那邊情況如何，怕貿(mào)然打電話會影響到他們，林落就沒主動跟他們聯(lián)系。

    所以她不知道，下午五點半左右，姚星一行人再一次去了那家朱沙一飯店。

    除了這家飯店，旁邊還有一家叫朱沙二飯店的。兩個店挨著，差不多的格局，都有后門，所以姚星在探過另一家店之后，判斷這條路上這兩家店，都在暗地里干著一些不法勾當(dāng)。

    考慮到店里的小/姐們晚上才會活躍起來，所以姚星晚五點半才過來。連余慶市局都沒回。

    柳支隊知道他這個計劃，他擔(dān)心姚星和顧慈會出意外，就派了幾個刑警去了隔壁飯店。公路上還有幾個刑警坐在車上，以便應(yīng)付可能會出現(xiàn)的突發(fā)狀況。

    姚星和顧慈兩個人慢慢地吃著菜，坐的還是上次來的位置，可以看到后門。姚星故意把襯衫最上邊的扣子解開，靠著椅背，不時往后門望一眼，看到女人出現(xiàn)時，那眼神就不時往人身上落。

    時間越晚，飯店里的人越多，有人不用跟老板打招呼，就直奔后門，好半天都沒出來。

    服務(wù)員注意到了姚星的舉動，便跟一個瘦小的男人使了個眼色。那男人就到姚星旁邊坐下，一邊陪他們閑聊，一邊猜測著這倆人的身份。

    姚星表現(xiàn)得很像個花花公子，沒聊幾句，就小聲問那小個子：“我剛才看到有好幾個人進(jìn)了后院，他們?nèi)ツ牧?？?/br>
    瘦子感覺這小伙子實在不像是警察，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但他還是賣了個關(guān)子，說：“沒什么，他們喝多了，出去吹吹風(fēng)?！?/br>
    姚星呲笑了一聲，說：“你就糊弄我吧，當(dāng)我傻呢。有什么啊，不就是那點事兒？不過實話說，你們這幾個，真挺一般的。”

    瘦子怔了一下，感覺有點扎心。

    但同時，他又覺得這小年輕是個老手，估計也沒少玩。這樣的人，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

    他就大著膽子說：“想要好一點的，也不是沒有……”

    看著他那吞吞吐吐的樣，姚星再次出言諷刺道：“不就是錢嗎？你看我是付不起錢的人嗎？真有像樣的就給我看看，沒有我就走了，趁著天沒黑，還可以進(jìn)城看看?！?/br>
    瘦子早就看出來，姚星這人像個有錢的主。就算坐著輪椅又能怎么樣，照樣不耽誤事。

    他就道：“既然你這么說，那就跟我來吧，你們兩個，都去嗎？”

    徐亦揚身上銳氣太盛，姚星沒讓他跟進(jìn)來。所以店內(nèi)只有他和顧慈兩個人，顧慈故意表現(xiàn)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大學(xué)生，眼神里透著大學(xué)生特有的清澈和單蠢，所以瘦子對他并沒有什么戒心。

    “都去啊，帶他去見見世面。”姚星大刺刺地說。他臉上甚至還帶著點不耐煩，好像瘦子這邊再沒什么動靜，他就要走了。

    瘦子不敢再耽誤下去，怕放走了兩個肥羊，就去旁邊打了個電話，隨后他站起來，跟姚星說：“走吧，我?guī)Ф蝗ヒ粋€地方，管保讓你們玩得盡興?！?/br>
    姚星懶洋洋地擦了擦手，顧慈起身推著他跟那瘦子走了出去，但他們沒去后門，反而是從前門出來的。

    兩個人開著車跟在瘦子開的面包車后，順著飯店往市區(qū)的方向開，開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鐘，就到了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一棟樓下。

    天色漸晚，姚星嘟囔著下了車，仰頭看向這座樓，抱怨道：“這樓有點破啊，怎么在這兒破地方？行不行啊？”

    “放心好了，地方一般，人不錯，上去就知道了?！?/br>
    姚星是故意那么說的，實際上他特別想上去看看。他想知道這幫人到底暗藏了什么東西？難道說這是他們的另一處涉/篢窩點？

    這時徐亦揚給他發(fā)了個短信過來，姚星匆匆看了一眼，知道徐亦揚他們就在附近，就跟那瘦子上了樓。他走不動，是由顧慈扶著他上去的。

    樓層不高，就在三樓，所以沒多久幾個人就到了。

    打開門時，可見室內(nèi)裝修的還算不錯，只是那色彩和布置讓姚星和顧慈深感不適。屋子正當(dāng)中是一個碩大的圓床，旁邊有個金屬樁子，還有鏈條和座椅。

    顧慈看著床周飄著的粉色輕紗，感到臉上有點發(fā)燙。倒是姚星還保持著花花大少的人設(shè)，皺著眉看著室內(nèi)的布置，說：“有點艷俗啊，就那么回事兒吧，人呢？”

    還沒看到人，但顧慈卻注意到，室內(nèi)沙發(fā)的角落里，竟然有幾個像子/彈一樣的東西，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頭驟然一緊，因為他認(rèn)識那東西，倒不是什么子/彈，那是裝笑/氣的容器。

    住在這里的女孩，會不會是某些人眼里的氣奴，吸食笑/氣后可以任人擺弄的那種？

    那么，這些人跟章金鵬的死是否有關(guān)系？

    正胡思亂想著，有個女孩身著絲綢吊帶睡衣從另一個房間走了出來，她臉上露著笑意，看起來特別開心。

    “露娜，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把客人迎進(jìn)去?！蹦鞘葑映蛄藗€眼色，示意她把姚星和顧慈招呼好。

    第144章 強力支援

    路寒川成了搬運工

    下午五點四十分左右, 林落還在余慶市局支隊忙碌。在殯儀館做尸檢時，林落把章金鵬褲兜里那張團成一團的采購單帶了回來。

    回到余慶市局，在當(dāng)?shù)睾蹤z配合下, 她把那張單子放到了熏顯柜里, 一個小時左右, 紙上的指紋開始變得明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