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車轍僅出現(xiàn)一次，那有可能，死者對這里很熟，可以輕易地在天黑找到合適的地方。

    這些是其他刑警也能想到的一些方面，但林落則考慮著，或許這個案子，可以用上法醫(yī)植物學(xué)這個手段了。

    正是山花爛漫時，而據(jù)她所知，在江寧市，擁有大片桃花林的場合并不多。案子又是前一天晚上黑天時發(fā)生的，如果兇手真是開車或者騎摩托車來的，那他所使用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車輪，應(yīng)該會沾上這一帶的泥土。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他未必會對車輪進(jìn)行徹底的清洗，在這一帶沾染上的花粉很可能還是在的。這就保證了花粉鑒定的有效性。

    林落就跟羅昭說：“查車的事比較重要，但現(xiàn)在車輛還不普及，鑒于現(xiàn)在有不少人在用車時，會借親友的車輛使用，所以對于這幾個嫌疑人，尤其是死者前妻和前妻情人，對他們倆親友的車輛也要仔細(xì)排查?！?/br>
    羅昭覺得林落的提議很好，想得比較細(xì)致。現(xiàn)在社會上的情況確實是這樣，一個大家庭中，擁有車輛的人并不會多。所以找親戚朋友借車用的情況還是挺多的。

    他立刻給負(fù)責(zé)排查的刑警打電話，讓他們適當(dāng)擴(kuò)大一下排查范圍。

    死者的遺體很快被人抬上了面包車，隨后林落等人跟著那輛面包車去了殯儀館。

    羅昭要回市局，這回林落重新回到徐亦揚開的車上，上車后，她便問顧慈：“我做完解剖后，可能會回家休息。你這兩天多跟著老楊，接觸嫌疑人的時候，你也要試著問話，看看誰會露出破綻?！?/br>
    顧慈悶悶地應(yīng)了，臉上有點紅。林落奇怪地看了眼姚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姚星臉上的促狹。

    林落便猜到了，剛才在去現(xiàn)場的路上，姚星可能是給顧慈做了一下科普，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顧慈應(yīng)該是不好意思了。

    林落只當(dāng)沒看見，微闔上眼睛，靠著椅背休息。

    姚星似乎猜到了林落要查車的用意，就道：“師父，出事那段路主要是砂石路，平時那些砂石不容易被壓進(jìn)輪胎里。不過最近兩天江寧市下了雨，這邊的地上也濕了，所以車輪里肯定能沾上泥土。這邊的土還挺粘，就算干了也不容易掉下來，只要沒洗車，其實還挺方便找的?！?/br>
    林落笑著看了他一眼，問道：“怎么，你猜到我想怎么辦了？”

    姚星倒是沒謙虛：“師父，其實破案最常用的就是那幾板斧，有dna和指紋的話，就用這兩種辦法來鎖定證據(jù)?，F(xiàn)在又多了監(jiān)控，通話和聊天記錄，還有社交帳號，這些以后肯定也會越來越有用。”

    “至于法醫(yī)植物學(xué)，這種方法其實挺小眾的，一般人想用也不會用，能使用的場合也挺受限。但一旦能用上，那效果和威力簡直就是王炸，好用得很?！?/br>
    “你看，今天這個案子，發(fā)生不到一晝夜，想查車上的花粉比例，成功率還是挺大的?！?/br>
    “要是時間長那可就不好辦了…”

    林落笑了下：“幾種常用手段你都看明白了，那以后你跟顧慈能辦的，我就交給你倆辦了。但今天這個案子，恐怕還得我自己來?！?/br>
    “不過，姚星你是學(xué)化學(xué)的，化學(xué)和生物其實也有關(guān)聯(lián)，法醫(yī)植物學(xué)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了解下?！?/br>
    姚星卻沒敢答應(yīng)，“師父，我怕記不過來，我借過一本花粉圖鑒，說真的，記不住，種類太多了?！?/br>
    “你真讓我做花粉鑒定，那我可能得臨時翻書?！?/br>
    幾個人正閑聊著，這時林落接到了羅昭的電話：“找到了幾個嫌疑人常用的車，死者前妻情人韋志剛用過一輛車，那輛車是他爸的，我現(xiàn)在就讓人對那輛車取輪胎紋，并對幾個采樣點刮取數(shù)份泥土。”

    林落神色一正，“可以，就按你說的做吧。但從輪胎上取到的泥土樣本一定要及時裝入證物袋，并且做好密封。因為這時候到處都在開花，密封不好的話，容易導(dǎo)致樣本被污染?！?/br>
    “我知道了?！绷_昭說。

    第121章 強力支援

    強力支援 三叔的婚事

    老楊離開現(xiàn)場后, 沒回支隊，先去了韋志剛家里。

    韋家住在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一個大院里，韋志剛本人并未結(jié)婚, 平時與其父母同住。

    老楊等人到的時候, 院子里正好停放著一輛白色貨車。車廂是敞開式的, 據(jù)老楊了解，這輛車在韋志剛父親名下, 他父親平時就用這輛車給周邊各個村鎮(zhèn)的小賣部送飲料和啤酒。

    最近他父親腰疼病犯了，在家休養(yǎng)了十來天, 沒怎么出車, 送貨的活暫時由韋志剛弟弟接手了。

    不過韋志剛弟弟自己有輛廂貨，他送貨也是用自己的車。那輛車的車轍與林落等人在出事地點發(fā)現(xiàn)的車轍印是不一樣的。

    而韋志剛父親這輛車的車轍卻正好跟出事地點留下的車轍印相同, 所以老楊到了韋家之后，便要求兩名刑警對這輛車的車輪和儀表盤進(jìn)行取樣。

    車廂里也不放過，車廂上能找到的微小物質(zhì)全都被刑警們放到了證物袋里。

    看著刑警們圍住了韋家, 周圍的鄰居都在院外站著, 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韋父拄著拐, 獨自一人扶著墻慢慢走出來, 面色陰沉, 但并未發(fā)作。

    韋志剛的弟弟也在, 他的態(tài)度就沒有那么好了, 他看到一個刑警打開車門，他沖過來, 拽住那刑警胳膊, 惱火地說：“喂,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我們家犯啥法了？你們說來聽聽?！?/br>
    顧慈和姚星跟著老楊一起來了，是林落讓他們跟來的。

    顧慈在旁邊觀察著韋志剛弟弟的表情, 看了一會兒，顧慈覺得韋志剛弟弟可能對此事真不知情，他的質(zhì)問和憤怒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能看出來的事，老楊自然也能看得出來。在真相不明之前，老楊并不想節(jié)外生枝，自然不會跟韋家人發(fā)生大的沖突。

    他就耐心地道；“范春陽死了，知道嗎？”

    “范……他，他怎么死了？”韋志剛弟弟一臉震驚，看上去是真不知道這事。

    老楊平靜地道：“你哥哥年前與范春陽發(fā)生過嚴(yán)重的糾紛，他還揚言要弄死范春陽?，F(xiàn)在范春陽死了，我們也是例行調(diào)查，請家屬配合下。”

    韋志剛弟弟還在震驚之中，一時半會幾乎不敢相信他聽到的是真的。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他的態(tài)度也有了變化，沒有剛開始那么強硬了。

    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說：“不對啊，我哥最近住院呢，住院四五天了。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醫(yī)院問問大夫和護(hù)士?！?/br>
    “我哥跟范春陽是有仇，可他病得連走道都費勁，怎么可能把范春陽那小子恁死？這事肯定跟我哥無關(guān)，你們找錯人了。”

    話是這么說，但他這次并沒有冒失地趕人。老楊覺得，可能是范春陽死亡的消息對他震撼太大了，這還沒緩過勁來呢。

    韋志剛住院的事其實老楊也查到了，他住院的原因是手術(shù)后的患部產(chǎn)生繼發(fā)性感染?；继帟簳r還要用紗布包著，不能有劇烈動作，走路也只能慢慢走，還只能穿那種寬松的褲子。

    這件事醫(yī)院那邊可以證明，所以韋志剛確實沒有作案時間。但支隊刑警既然查到了韋家有這么一輛車，那韋家人暫時就脫不開干系。

    老楊就說：“目前看來，你哥確實沒有做案時間。不過我們警察辦案有自己的流程，還希望你們配合下。如果你哥與范春陽的死無關(guān)，我們也不會冤枉他的?！?/br>
    他說的話雖客氣，卻顯出了不容拒絕的氣勢。

    因著范春陽死了，韋志剛弟弟多少有些心虛，不管怎么說，范春陽這一死，他們家肯定有嫌疑。所以他這時就算有意見，也不敢攔了。

    于是，老楊帶來的人很順利地取到了輪胎里的泥土樣本，車內(nèi)的指紋也取了樣，儀表盤不顯眼的地方也用刷子掃了一番，以期再多掃出些花粉。

    老楊等人并未在韋家多待，但他在離開韋家之前，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的韋父。韋父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十出頭了，體形健碩，身量中等，但臉色較差，好像最近休息的并不好。

    老楊回頭看了眼韋父，忽然問韋志剛弟弟：“你爸最近一直腰疼嗎？沒找個好大夫？”

    韋志剛弟弟茫然地道：“對，一直疼，好幾年的老毛病了，一犯病就得休養(yǎng)。這種病也治不好，只能養(yǎng)?！?/br>
    老楊笑了笑，隨后說：“行，那就養(yǎng)著吧，不打擾你們了?！?/br>
    說到這兒，他揮了下手，示意眾人先離開韋家。

    警察走后，周圍的民民卻沒散。

    韋志剛弟弟心里不爽，就走到門口說：“我哥住院呢，這事跟我哥根本沒關(guān)系，都別看了，警察也說是例行調(diào)查。反正這事跟我們家沒關(guān)系。沒啥好看的，回去吧。”

    眾人見沒熱鬧看了，又不想跟韋志剛弟弟產(chǎn)生沖突，便紛紛離開了。

    等這些人走后，韋志剛弟弟立刻關(guān)上大門，不忿地道：“爸，你就瞅著吧，等這幫人回家，肯定得亂說?！?/br>
    “嘴長在人身上，愛說就說吧，誰讓你哥自己不檢點？”韋父慢慢挪進(jìn)門里，扶著桌子站著，卻并沒有坐。

    韋志剛弟弟一看就知道他爸腰疼又嚴(yán)重了，他不禁嘀咕道：“爸，你前幾天不是養(yǎng)好不少了，怎么又嚴(yán)重了？”

    “現(xiàn)在連坐都不敢坐，還得拄著拐。是不是昨天跟我哥在醫(yī)院吵架生氣時閃著了？”

    韋父擺了擺手，“沒事，過幾天就能好。你哥那邊，以后我也不想管了。反正他這輩子是完了，生不了孩子也沒個像樣的女的能跟他，家里以后只能指著你了。”

    “也是他活該，不走正道不聽勸，現(xiàn)在這樣，簡直是把我們家的臉都給丟光了。以后你千萬不能跟你哥學(xué)。”

    韋志剛弟弟年紀(jì)雖小，行事卻比他哥要穩(wěn)，他連忙在旁邊勸慰，又扶著韋父躺下休息。等忙完了家里的事，他才回到自住的小院，開著自己新買的廂貨替他爸去送貨。

    老楊帶著從韋家取到的樣本回了支隊，這時林落和鞠法醫(yī)還在殯儀館里解剖死者范春陽的尸體，估計解剖完成后，天都得黑了。

    考慮著那邊還在忙，老楊就沒打擾林落，先把樣本交給李銳，讓他先保存，次日早上等林落看過之后，再讓人送到微量物質(zhì)檢測中心進(jìn)行花粉分離和成分鑒定。

    羅昭得知韋志剛住院，沒有做案時間和條件，想了想，道：“韋志剛受傷后，曾認(rèn)為潤滑劑里的502膠是范春陽摻進(jìn)去的，哪怕范春陽本人對此堅決否認(rèn)，韋志剛也不會信。韋家人肯定也會這樣認(rèn)為，說不定會因此恨上范春陽。所以，韋家其他人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韋志剛這次舊傷復(fù)發(fā)，醫(yī)生那邊怎么說的？還有康復(fù)的可能嗎？”

    老楊搖頭：“醫(yī)生沒有把話說死，但他的意思其實還是挺明確的，韋志剛的姓功能應(yīng)該是很難恢復(fù)到正常水平了?！?/br>
    羅昭也猜測到了這種可能，“那就對韋家其他人保持關(guān)注，韋志剛不行，別人可以?！?/br>
    老楊卻問道：“韋志剛的父親最近一直腰疼，在家休養(yǎng)，從身體情況來說，嫌疑似乎不大。但他是韋志剛的親生父親，兒子沒有了男人該有的正常功能，這對一個父親的打擊也是巨大的。所以，我覺得，他也不能排除在外。”

    “我倒是覺得，韋志剛的弟弟嫌疑比較小?！?/br>
    羅昭對老楊的能力還是認(rèn)可的，就道：“行，就按你的思路辦。進(jìn)一步的行動，要等下花粉檢測結(jié)果。正常情況下，韋家人也不至于跑了。真要跑了，反而招人懷疑了，所以他家的事，不急。”

    “還有一件事，車上有沒有檢出跟死者有關(guān)的痕跡？”

    老楊搖頭：“那倒沒有，其實兇手只要在車上鋪上塑料或者防水布，再把死者放上去拉走。卸下死者后，把塑料或防水布一收，從車上未必能檢查出什么?！?/br>
    羅昭沒再問下去，仍留在單位值班，等待著林落和鞠法醫(yī)的解剖結(jié)果。

    解剖快結(jié)束時，已經(jīng)是晚五點半了。林落放下手上的解剖刀，直了下腰，舉著戴手套的手跟徐亦揚說：“你給羅支打個電話吧，告訴他，死者范春陽頸部有繩索勒死的痕跡，不太顯眼，但作為證據(jù)足夠了?！?/br>
    “除此之外，死者肩部、后腰和膝部都有抵抗傷，表明死者臨死前與兇手有過短暫的推拉抵抗行為?！?/br>
    “死者的傷勢基本上就這些，根據(jù)尸斑情況以及肛溫測量來估計，死者死亡時間應(yīng)該在昨天晚九點至十點之間。而碾軋死者的火車是后半夜兩點左右經(jīng)過案發(fā)地點的?！?/br>
    徐亦揚知道她現(xiàn)在還要戴著手套做收尾工作，不方便打電話，就按照她的要求，把解剖結(jié)果通知給了羅昭。

    羅昭得知這個消息后，就跟徐亦揚說：“一會兒解剖完了，你直接送林落回家，讓她先在家休息，明天上午來做花粉成分鑒定?！?/br>
    但徐亦揚并沒有真的送林落回家，因為林落在離開殯儀館之前，路寒川給她打電話了。

    等全部工作結(jié)束時，路寒川已經(jīng)開車來了殯儀館。

    于是，徐亦揚開車帶著鞠法醫(yī)先走，林落則跟著路寒川直接回江寧大學(xué)家屬院。

    林落上車后，抱怨地道：“你最近在忙房子的事，在家等著就行，還非得跑一趟?！?/br>
    路寒川笑著啟動越野車，車子拐出殯儀館之后才說：“反正也沒事，就來接唄。怎么，天天看著別的帥哥，都不想我了？”

    林落瞪了他一眼，“哪個帥哥？我怎么沒看著？”

    路寒川卻道：“怎么沒有，你們八組那幾個，不都是？這不是你跟無暇說的？”

    林落笑了笑，用頭輕輕碰了下路寒川肩膀，“這時候記性怎么這么好？”

    路寒川也就是跟她開開玩笑，并不是真的介意。他也知道，林落每次解剖完都要好好地洗個澡，洗完了才愿意用手去碰別人，對他也是一樣。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因為他知道，林落工作時都是要戴手套的。再說了，他要是真介意，也不會選擇跟林落在一起。

    所以，他并不希望，以后林落在他面前也介意這個，便伸出右手，抓住林落的手指頭，捏了幾下，又晃了晃，才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