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考慮到林落還在上高三，便問道：“明年夏天高考，你不怕耽誤學習嗎？”

    林落搖頭：“不會，在學校學就夠了，等放假我再抽時間復(fù)習下，問題不大?！?/br>
    李銳敬畏地看了眼林落，心想她說得也太輕描淡寫了，當初他高考時可是差一點頭懸梁錐刺骨了。

    羅昭相信林落的能力，放心了，就說：“那可太好了，有你幫忙，咱們這個行動肯定會更順利。至于積案，等我回去整理下，看哪些適合你?！?/br>
    李銳笑著說：“小林，你這思想境界挺高啊?！?/br>
    林落笑了笑，心里卻在自嘲，她哪有這么勤快，要不是被逼無奈，她何至于這么卷??！

    第21章 小巷股民

    刑警大隊, 羅昭辦公室。

    幾個人到達刑警大隊之后，羅昭先問李銳：“剛才在冷飲廠提取到的指紋你自己能做出來嗎？”

    指紋是李銳自己取的，取成了什么樣他心里有數(shù)。他點頭：“這個我自己就可以做, 就不麻煩小林了。”

    羅昭就說：“行, 那你盡快做出來, 一旦特征點比對成功，我這邊就通知劉警長, 讓他加大審訊力度，盡快把冷飲廠一案幕后主使人交代出來?！?/br>
    李銳答應(yīng)了, 提著勘察箱回了自己辦公室。羅昭這才跟林落說：“我手頭各種類型的案件都有, 我考慮了一下，不如先看看月泉村連環(huán)縱火案能不能破?！?/br>
    月泉村座落在南塔區(qū)與郊區(qū)接壤的地方, 現(xiàn)在還是個村莊。但有傳言，村子即將會迎來拆遷。

    但目前為止，村子并沒有拆遷的跡象, 各家各戶住的還是平房。每家門口都堆著柴禾垛, 尤其是到秋冬, 柴禾垛都堆得高高的, 免得冬天冷, 柴禾不夠燒。

    往年冬天, 農(nóng)村也偶有起火的現(xiàn)象。但去年和前年, 月泉村起火實在是太頻繁了。尤其是前年，僅過年前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 二百多戶的村子就先后起火四次。

    起火點都是院外的柴禾垛, 有一戶人家的房子也被燒光了, 什么都沒搶救出來，簡直是一夜返貧。所幸人都跑出來了, 要不然案子的性質(zhì)會更為惡劣。

    即使是這樣，月泉村的村民也非常恐慌。到去年冬天，各家各戶甚至自發(fā)組織起來輪流夜間巡邏。就算是這樣，也起了兩次火。這么多縱火案連續(xù)發(fā)生，幾乎可以確認就是人為縱火。

    羅昭簡單介紹了一下案情，隨后去了檔案室，拿著這個系列案的卷宗回來，跟林落說：“這些案子，對社會影響很大。如果救火不及時，火勢一旦蔓延，可能會產(chǎn)生十分嚴重的后果?！?/br>
    “我們在兩處案發(fā)現(xiàn)場找到了同一個牌子的煙頭和煙盒，從上面提取到了指紋。指紋挺糊的，你試試看?！?/br>
    林落明白，這種縱火案危害真的很大，萬一趕上大風天，來不及救，周圍村民的房子都會受到波及。嚴重的話，半個村子甚至整個村子都能給燒了。

    眼看著入了秋，離冬天也不遠了，做案人還逍遙法外，誰也說不準什么時候那個人會再次做案。當然要盡快把這個人找出來為好。

    那個指紋印在紙上，林落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來，這個指紋的確比她最近做過的幾個要糊一些。

    不同于上次李銳用照片拍下的指紋，這個指紋就是又暗又糊。指紋上的脊線若隱若現(xiàn)，有的地方更是幾乎看不出來脊線的存在。

    羅昭站在旁邊，用手臂撐著桌子，觀察著林落的反應(yīng)。他見她有一會兒沒出聲，怕她有壓力，忙說：“如果實在做不出來，那咱們就再試試別的案子。”

    林落剛才是在心里琢磨具體該怎么做，每個指紋的難度體現(xiàn)在不同的地方，做法自然要有區(qū)別。就像解題一樣，不同的題有不同的解法，她剛才就在考慮這個指紋具體要怎么處理效果更好。

    這時她已經(jīng)考慮好了大致的方案，聽到羅昭問，就說：“可以試試的?！?/br>
    羅昭見她似乎有辦法，心里一松，說：“那就試試。李銳已經(jīng)把所有疑難案件的指紋存到了電腦里，一會兒他忙完，直接把這個指紋調(diào)出來，就可以cao作了?！?/br>
    李銳這時還沒有把冷飲廠提取到的指紋做完，羅昭就帶她先過去等。

    至于羅昭自己，又重新回到辦公室，打通了市局緝私隊隊長的電話，把劉慶東提供的筆錄資料給對方發(fā)了過去。那邊答應(yīng)會盡快辦理。

    緊接著他重新回了機房，這時李銳已經(jīng)把他剛提取到的指紋做好了。他標記出來的特征點也與那個搬運工的指紋一致。

    “頭兒，確定了，破壞備用發(fā)電機的就是冷飲廠那個搬運工。我這邊可以出個指紋鑒定書?！?/br>
    “不錯，接下來的事交給我。你先把月泉村連環(huán)縱火案的指紋調(diào)出來，在這給小林打下手，看能不能與我們排查出來的幾個嫌疑人匹配成功。”羅昭說。

    他交代完不久，邢一兵就過來找他，說：“羅隊，檢方那邊來人了，賀檢察官還在這兒。剛才他看了卷宗，有點問題想了解下，主要是跟指紋認證有關(guān)的。你既然回來了，就跟他聊聊吧?！?/br>
    賀檢察官過來的事，路局已經(jīng)發(fā)信息通知了羅昭。對于他的到來，羅昭并不抵觸。

    因為有檢方來人聯(lián)合辦案，刑警大隊這邊做的筆錄、起草的起訴意見書可以拿過去先給他過一下。如果他發(fā)現(xiàn)這些材料在格式或行文上有不合適的地方，刑警隊這邊能及時更改，缺什么材料也能及時補，免得資料直接送到檢方，再被駁回，還得補充或者重做，更麻煩。

    至于賀檢察官可能會有的疑問，羅昭早有心理準備，他跟邢一兵說：“行，我這就過去。一會兒江山會把人帶回來，你盯著點?！?/br>
    邢一兵給賀檢察官安排了一個單獨的辦公室，拿給他看的卷宗，除了肖俊夫街頭被害一案的，還有外省流竄團伙的案子。之前這個團伙中有一個人進入一名孕婦家中入室盜竊被抓，檢方認為證據(jù)不足，把案子打了回來要求刑警大隊進行補充偵查。

    這次羅昭他們在林落幫助下，將入室竊賊留在孕婦家中的指紋成功地做了比對，夯實了證據(jù)。不僅如此，他們還查到了這個入室盜竊犯團伙的其他成員。

    江山已帶人抓回來四個團伙成員，這四個人中有三個人已經(jīng)招供了，最后一名主犯也馬上就能帶回來。

    這一次，警隊抓到了整個團伙的成員，有口供，有提紋比對成功的鑒定書，也搜到了不少贓物。案子做到這個程度，這個流竄團伙案的證據(jù)鏈算是足夠扎實了。

    他們不僅圓滿地完成了檢方要求補充的證據(jù)，還抓到了同伙，這案子辦的漂亮。所以羅昭有信心。

    走到賀檢察官所在的辦公室，羅昭敲了敲門，賀檢察官在門內(nèi)聽到了，過來開門，并把羅昭讓了進去。

    進去后，他先客氣地道：“上次我們打回來的案子，你這邊處理的蠻快，不僅找到了嫌犯入室盜竊的證據(jù)，也抓到了他的同伙。最為可貴的是，還找到了一部分贓物，這對于案件的審理是非常有利的?！?/br>
    他態(tài)度挺和氣，羅昭卻感覺他這是欲抑先揚。是先把好話說了，做一下鋪墊，接著就要拋出問題了。

    果不其然，羅昭剛坐好，賀檢察官的語氣就發(fā)生了轉(zhuǎn)折，他說：“不過，我感覺，在你們提供的資料里，有些問題還值得商傕?！?/br>
    羅昭心想，果然來了。他好整以暇地坐好，擺出一副合作的姿態(tài)，客氣地問道：“覺得哪里不妥？您盡管說。如果需要補充偵查的話，我這邊盡力去辦?！?/br>
    賀檢察官也不是來說客氣話的，開場白說完，他就直接了當?shù)亻_始了提問：“你們這個流竄團伙案，既有幾個人的口供，又搜到了贓物，這案件基本上是沒問題的。我的疑問在這個指紋比對上?！?/br>
    說著，他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印著的是一個模糊的指紋，正是那個入室竊賊留在孕婦家中的指紋。

    “這個指紋，按照常規(guī)，應(yīng)該是鑒定不出來的。可你們這次鑒定出來了，這個結(jié)果，我覺得還需要找專家進行論證，確定是否可信。另外，這個鑒定人林落，我以前從未聽過，所以對于她給出的結(jié)論，我個人原則上持保留意見?！?/br>
    “這個呢，不是我要為難你們，你也知道，現(xiàn)在形勢變了。以前咱們社會流動性很低，是熟人社會，你們警方查案子，主要依賴排查、審訊。可現(xiàn)在不行了，人員流動性在加快，上級對于生物檢材也越來越重視，重證據(jù)輕口供這是個必然的趨勢?！?/br>
    “碰到重大案件，尤其是有可能判死刑的案件，會有不同的部門進行多次審核，案件即使判決了，上級也會隨時進行復(fù)核。所以我們在開始做案子的時候，必須保證證據(jù)鏈的每個環(huán)節(jié)經(jīng)得起考驗，不然以后復(fù)核時再出現(xiàn)問題，我們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他說的這些，羅昭自然懂。至于賀檢察官所說的生物檢材，就是指紋、足跡、血液檢驗以及毒理檢驗等與生物相關(guān)的檢驗資料。

    他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表示認可賀檢察官的話，等對方說完了，他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對這個案子中我們做出的指紋不太確定。想多找?guī)孜粚＜襾碜鱿抡J證，我覺得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我跟你一樣，希望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能經(jīng)得起推敲?！?/br>
    “不過我向您保證，做指紋的小林同學，她確實有些不同尋常的本事。您可以盡管去找專家，最好能讓他們還原一下小林同學用電腦圖像增強做指紋的過程。我也希望小林能得到相關(guān)機構(gòu)的認可，這樣我們以后辦案，再需要她協(xié)助時，可以直接請她出具鑒定書?！?/br>
    圖像增強？這個名詞賀檢察官不大熟悉，不過他也聽得出來是與做指紋有關(guān)的技術(shù)。

    他并沒有輕易否定羅昭的話，也始終保持著審慎的立場，略一思考，他說：“關(guān)于這個圖像增強，在我們江寧這樣的人才應(yīng)該很少?，F(xiàn)在新技術(shù)日新月異，我們的辦案方式也要隨之調(diào)整啊?！?/br>
    羅昭說：“上次省里組織過相關(guān)培訓(xùn)，主講人是江寧大學計算機系的陶教授，你可以考慮聯(lián)系他，如果你有合適的人選，也可以考慮。有什么要求，我們這邊一定會配合?！?/br>
    這次賀檢察官沒再提出異議，從善如流地點頭，說：“可以，我再考慮下?；仡^安排好了。我會聯(lián)系你的?！?/br>
    “對了，你說的那位小林同學，她多大？我聽老邢講，她最近給你們做了好幾個指紋，破了好幾個案子了，真有那么厲害？”

    羅昭笑著說：“小林在讀高三，明年才成年，她現(xiàn)在還在微機室協(xié)助我們警隊辦案，賀檢察官如果有興趣，不如親自去看看。有些事，道聽途說總覺得虛幻不可能，還是親眼看看比較好?！?/br>
    賀檢察官已經(jīng)看完了肖俊夫一案的案卷，因為還沒抓到嫌疑人，案卷內(nèi)容并不多，主要都是現(xiàn)場勘查結(jié)果。他暫時沒太多的事要忙，正好心里存了幾分好奇，就答應(yīng)了。

    羅昭帶著賀檢察官下了樓，走到微機室門口，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這時微機室里不只有李銳和林落，還有兩個年輕警察。那倆警察彎著腰圍在李銳身后，在一陣主機風扇嗚嗚聲中，他們的眼睛都盯著屏幕。

    聽到腳步聲，倆警察回頭，看到了羅昭。

    李銳也轉(zhuǎn)過頭來，羅昭見林落的眼神還聚焦在電腦屏幕上，就小聲問李銳：“怎么樣，能做出來嗎？”

    李銳隨手遞過去一張紙，紙上有個名字：“牛旺財?！?/br>
    他對羅昭說：“這個做出來有一會兒了，連環(huán)縱火案煙盒上的指紋是牛旺財?shù)??！?/br>
    牛旺財？

    羅昭沒少琢磨這個案子，所以他對于那幾個重點嫌疑人都門兒清。

    這個牛旺財三十五歲左右，以種地為生。他偶爾也打點零工，但不是勤快人，干起活來三天打漁兩天曬網(wǎng)的。他還有酗酒的毛病，喝多了愛打老婆撒氣。他老婆前幾年忍無可忍，跟他離婚，還帶走了孩子。現(xiàn)在牛旺財是一個人生活。

    如果是他的話，也算是有做案動機的。因為別人家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家里還多少有點積蓄。只有他孤家寡人，還掙倆花仨，口袋里總是沒余錢。時間久了，他有不小的概率對別人產(chǎn)生嫉妒恨的情緒。

    羅昭隱隱有些興奮，他想，如果真找到了真兇，那這八個縱火案就一次性全部告破了，月泉村的隱患也會得以排除。

    不僅如此，他們破這些案子都是能得分的，每個案子要單獨算分，加起來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到時候全市戰(zhàn)力榜上的排名肯定又得往前串一串了。

    他馬上說：“我聯(lián)系下月泉村那邊的派出所，讓他們先抓人。”

    李銳卻說：“頭兒，不用抓人了。牛旺財前天剛被拘留，還關(guān)著呢。抓他是因為聚眾賭博，玩得還挺大?！?/br>
    羅昭心想，那正好，直接讓人把牛旺財提過來審訊就行了。

    江山還沒回來，一中隊的人也沒幾個人在，羅昭就把微機室里這倆小伙派出去了，讓他們?nèi)ピ氯迥沁叺呐沙鏊ヌ崛恕?/br>
    倆年輕警員立刻帶著手續(xù)走人，至于賀檢察官，則默默地走上前幾步，站在李銳身后，看著電腦屏幕上緩慢變換的指紋圖樣。

    羅昭也不說破，更沒有打擾忙著cao作的林落，輕聲地問李銳：“小林又在做哪個指紋？”

    李銳告訴他：“是上個月醫(yī)院搶劫案的指紋?！?/br>
    羅昭“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上個月在市第二人民醫(yī)院外的過街天橋上發(fā)生了一起搶劫案，受害人是一位農(nóng)村婦女。她這次進城去二院是來帶孩子看病，被搶的則是她給孩子借的救命錢。那孩子心臟出了問題，需要盡快做手術(shù)。

    婦女發(fā)現(xiàn)丟錢時，跟對方發(fā)生了撕扯，并奪下了對方手持的鋼管。當然她頭上也受了傷，被鋼管打破了。

    這件事當時鬧得挺大，有幾個機關(guān)的干部群眾還為這位婦女發(fā)動了愛心捐款，讓她兒子得以及時做上手術(shù)。

    但案子一直沒破，因為嫌疑人做案時戴著口罩和帽子，帽檐壓得又低。即使周圍有目擊群眾，也沒人看清他的臉。至于那人的身高和體重，都比較大眾化，沒有多大的參考價值。

    警方后來在婦女奪下的鋼管上取到了指紋，因為鋼管形狀為長圓柱狀，且手指在用力擠壓時導(dǎo)致了脊線和谷線的嚴重變形，取到的幾個指紋對于破案就一直沒起什么作用，

    在一片嘈雜的噪音中，少女纖細的手指極為熟練地敲擊著鍵盤，眼睛則一直盯著屏幕。賀檢察官在旁邊可以看到她的側(cè)臉，看上去特別沉靜。

    雖然她的發(fā)質(zhì)不大好，有些毛糙，長得也瘦弱，但她沉靜且認真的模樣有著無法言表的魔力，好象涼沁沁的冰絲，沁入人心，讓她身邊的人也不由得跟著沉靜起來。

    賀檢察官自己有女兒，他女兒跟林落年紀差不多大，在全市最好的一所高中上學，學習也很不錯。

    他常常去學校接女兒，也多次參加過家長會。這個年紀的孩子，他不知道看過多少，什么性格什么氣質(zhì)的都有。可林落卻很特殊，與他印象中的那些年輕女孩全都不一樣。

    雖對林落有好感，但賀檢察官還是保持著足夠清醒的理智。

    對他來說，指紋鑒定的結(jié)果干系重大，絕對不是小事。如果這個女孩子在這方面的技術(shù)無法讓他信服，不管她有多優(yōu)秀，給他留下了多好的印象，該否定他還是會持有否定態(tài)度的。

    林落的cao作他看不懂，只覺得這姑娘在這方面應(yīng)該是真的挺擅長。但她給出的鑒定結(jié)果在準確率上必須要有一個令人認可的結(jié)果，不然說什么都沒用。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林落終于停止cao作，回頭跟羅昭說：“這個指紋看著變形嚴重，實際上也不算太難做，還是比較快的。主要是要把脊線間變形的距離拉近修正下，再降噪，結(jié)果出來了?！?/br>
    羅昭點了下頭，吩咐李銳：“你先把樣本庫里的指紋調(diào)出來，比對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羅昭是考慮著，這種搶劫犯很可能有前科。一旦有前科，那他的指紋就有可能錄到了指紋庫中。如果庫里真的有，那就可以順利匹配到目標。

    李銳點頭，在林落的參謀下，先標記了特征點，之后開始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