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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的大魔王 第10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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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挾帶著蓋亞之力,一個借來了太陽的怒火。

    一個是天降圣主,一個是自地獄飛升的君王。

    第三百一十七章 諸神的黃昏(139)

    成默和大衛(wèi)·洛克菲勒毫無凝滯的在沒有一滴海水的深海相撞,無數(shù)細密的電光向著四周膨脹,海水振發(fā)導致正離子在磁場中加速,引發(fā)了璀璨的輝光現(xiàn)象,紫色藍色的電流以兩個人為中心,布滿直徑十多公里的無形球體中。漫天夜色被輝光所統(tǒng)治,大海也倒映著玄幽光澤,仿佛群星旋動,而這里則是宇宙的中心。

    隨著輝光向著四面八方蔓延,中心點卻進入了真空狀態(tài),長方形的凹陷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半球狀,就像可以吞噬一座城市的隕石坑。呈現(xiàn)半球狀的海面一絲浪花都沒有,直到撞在一起的成默和大衛(wèi)·洛克菲勒如同炮彈般彈開,仿佛被無形球體壓著的海面瞬間沸騰,高達幾十米的巨浪向著兩人分開的位置奔涌而來,在隕石坑的中心點不偏不倚的相撞,形成了一道高達上百米的噴泉。

    當噴泉到達最高點時,上百米的噴泉瞬間結成了一束高塔般的冰柱,仿佛佇立在海天之間的巨型冰雕,海面上無形的寒氣如冷鋒般急速蔓延,所到之處,大海變成了冰原。

    成默如魅影般連續(xù)閃現(xiàn)追上了彈向天空的大衛(wèi)·洛克菲勒,跟隨著他的寒氣不僅凍結了大片海域,還凍結了飄浮在半空中的輪船、戰(zhàn)機以及其他的雜物,在玄色天幕燃燒著的火焰和煙塵漸次消失冰冷的風雪之中,就連“欲望之墻”都受到了影響,在旋轉中結了冰,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奇異聲音。

    大衛(wèi)·洛克菲勒受到的沖擊比成默更強,僵直時間稍久零點幾秒,就這零點幾秒的時間,成默又是一劍,“七罪宗”光芒暴漲,劈向了被寒氣延緩了一絲速度的大衛(wèi)·洛克菲勒。他旋動身體,一塊城墻般的巨盾擋在了成默的面前,白光夾雜著冰晶在鐫刻著六芒星的金色舉盾上飛濺,恍如冰風暴撲打著高墻。

    成默瞬移過“宙斯之盾”,又是一劍劈向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頭頂,這一劍他模仿了雅典娜的運劍方式,速度快到幾乎瞬發(fā)。

    大衛(wèi)·洛克菲勒沒能收回“宙斯之盾”,只能舉起閃電長矛格擋,但成默的這一劍已經(jīng)接近物理極限,實在是太快了,長矛只擋住了一道虛影。大衛(wèi)·洛克菲勒偏身橫移的同時變招,揮舞盾牌砸向成默的太陽xue,角度刁鉆,速度在磁場的加持下,也快到幾乎瞬發(fā)。

    于是成默一劍沿著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肩膀直劈向他持矛的手,血rou被超高溫燃成了絲絲縷縷的煙氣。當“七罪宗”快要抵達手部時,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盾牌砸在了成默的肩膀上,在飛出去的剎那,他一腳踹在了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胸膛上,兩個人再次向是離弦的箭朝著兩個方向倒飛。

    大衛(wèi)·洛克菲勒砸在一艘冰封的集裝箱船上,清脆的巨響過后,整艘船直接皸裂成了冰塊,他穩(wěn)住身形,抬手就有血管和經(jīng)絡在他只剩下一半的右手臂上生長。

    成默將羽翼張到最大,在撞碎好些大大小小的垃圾后,緩住了后退的趨勢。他再次連續(xù)瞬移,又是快若奔雷的一劍夾帶著致命的風霜劈向了大衛(wèi)·洛克菲勒。

    大衛(wèi)·洛克菲勒利用磁場黏住他的動作,盾與矛交替格擋。兩個人用光一樣的速度在交手,所到之處,浮在半空的船只、殘骸和雜物全部化為閃光的齏粉。

    “只是這樣嗎?大衛(wèi)·洛克菲勒?你還覺得你是神嗎?”

    “神是什么?神既不是自以為是的領袖,也不是被供奉在廟宇中的石像,神是命運權柄的執(zhí)掌者,是幸運的庇佑者,也是不幸的始作俑者。尼布甲尼撒是凡人,是因為他有神的軀殼,卻長了一顆凡人之心?!贝笮l(wèi)·洛克菲勒用長矛蕩開“七罪宗”,冷淡的說,“我和他不一樣,我視人為螻蟻,我掌控螻蟻的命運?!?/br>
    “你和他不一樣?”成默冷笑,冰與火同時如風暴襲向大衛(wèi)·洛克菲勒,“你確實和他不一樣,你連心臟都沒有,你這個沒有心的人怎么配和他比較?”

    迅捷如光影交織的戰(zhàn)斗中,成默竟和大衛(wèi)·洛克菲勒打了個平手,明明剛才他還幾度垂死,現(xiàn)在大衛(wèi)·洛克菲勒卻在他的攻擊下略顯狼狽,白色的袍子留下了幾道灼燒過的痕跡,沉郁的面容還掛著被冰霜侵襲過的劃痕。

    但成默也不好過,“瘟疫之主”有幾處皸裂的紋路,星云般的羽翼也暗淡了下去,不復最初的光澤。

    “而我,就是他給你的天罰!”成默怒喝一聲,又是一劍,“七罪宗”如靈蛇般繞過了長矛,在大衛(wèi)·洛克菲勒胸前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劃痕。

    “天罰?”大衛(wèi)·洛克菲勒瞬間倒退,稍稍拉遠了距離,天空中所有的東西都在震顫,崩開冰封發(fā)出哀鳴,“時代不一樣了,孩子,在我和尼布甲尼撒的那個時代,每個人類都渴望著成為英雄,我們活著,像神一樣戰(zhàn)斗,為了死后能把偉大的名字留給后人傳頌??烧娈斎祟惤柚腔酆徒疱X的力量接近神時,發(fā)現(xiàn)神也不過就那么一回事,唯有永生才是真實的,那才是我們與神唯一的區(qū)別,只要能達到目的,誰會在乎究竟自己會變成神還是魔鬼?如今,屬于人類英雄的時代已經(jīng)結束了,成默,人類已服從了欲望,只想做被圈養(yǎng)的羔羊,你,也不要掙扎……”

    無形的磁場湍流如海潮般向著成默涌來,遲滯他、束縛他。在更高的天空,又一次密密麻麻的金光如流星墜落,帶著火焰穿透了凝固的空氣,自四面八方向著大衛(wèi)·洛克菲勒蜂擁而至,似乎要將他再次拼成金色巨人。

    成默能清楚感知到絕對“零度領域”中的狀況,每一樣物品上的寒冰消融,那些大大小小的雜物露出本來的面目,高如山丘的輪船,小如冰晶的玻璃碎片,所有的一切都在磁場中快速共振,發(fā)出低沉嗚咽,散發(fā)出驚人的熱量。就連那佇立在海天之間的冰雪高塔,都流淌著雪水,就像解凍的雪山。寒冷的氣息在他的領域中快速消退。

    “你的香檳開得太早了。”

    成默舉起“七罪宗”,一道寒光沖霄而起,化作rou眼可見的冰風暴向著四周席卷,那些正在震動的物品飛快的再次被封凍,就如同在火焰炙烤下融到一半的蠟制品。如蜂群般朝大衛(wèi)·洛克菲勒趕赴的金光,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礙,火焰在熄滅,速度也變得緩慢。

    最先是“七罪宗”如激光般狂飆向漫天金色光芒中的一束,瞬間將其抹殺,dna螺旋在半空亮起。緊接他著手中的“七罪宗”仿佛幻化成了高射機槍,噴出了密密麻麻的光線,向著那速度變緩的群星激射,眨眼間,就將泛藍天幕上燃點著金光圣殿騎士團清除掉了小半,一時間漫天都是彩色dna螺旋在冷空氣中盤旋。

    “這就是你自信的原因嗎?因為‘歌唱者號角’?”大衛(wèi)·洛克菲勒凝視著成默微微笑了一下說,“真有趣,沒有想到還有令我也感到意外的事情發(fā)生,謝旻韞竟然沒有死?!?/br>
    聽大衛(wèi)·洛克菲勒肯定的說謝旻韞沒有死,成默心中一凜,也不知道內心是興奮還是緊張還是感激,一股難以形容的復雜情緒從尾椎骨直沖腦門,這情緒是如此龐雜激烈,以至于讓他覺得自己輕盈到難以置信,他的五臟六腑骨骼全都消失了,他如同風,可以抵達任何他想要去到的地方。但他又恐懼一切皆是幻影,甚至懷疑這不過是大衛(wèi)·洛克菲勒為他編造的夢,他迫切的想要證明這不是幻夢,他不信大衛(wèi)·洛克菲勒能寫出如此荒謬的情節(jié),可他心中又隱隱害怕去證明,他寧愿死在這夢中。

    大衛(wèi)·洛克菲勒顯然注意到了成默臉上無法掩飾的表情,即使此刻是他落在下風,他卻依舊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別恐懼,這不是我的技能,甚至我也覺得驚喜,我很喜歡這種身處命運漩渦中,永遠不會知道劇情將去向何方的感覺,人生就是因此才美妙?!鳖D了一下,他又說,“知道嗎?我和你一樣,也在此時回憶起了巴黎的那段劇情。當年我隔著熒幕看到了一段完美的故事,我?guī)缀醺袆拥铰錅I。之前,斯特恩打來電話詢問我時,我還有些猶豫有沒有必要對她使用‘上帝之杖’,不過想到你和上帝之杖緣分頗深,我還是批準了這項計劃……”他停頓了一下,微笑了一下說道,“對了,上一次讓我這么感動,還是你的父親和母親……”

    成默的大腦嗡嗡鳴響,像是被錘子重重的錘了一下,他明知道大衛(wèi)·洛克菲勒是在故意刺激他,卻仍身不由己,肌rou和筋脈瞬間繃到了極限,像是被重擊觸發(fā)了某種身體機制,完完全全變成了禁錮靈魂的尖刺之殼,他的靈魂在其中痙攣、抽搐、反復撞擊,產(chǎn)生了幾乎叫人暈厥的疼痛。

    大衛(wèi)·洛克菲勒在寒風中輕言細語,“當我懷揣著作家夢,開始經(jīng)歷人生時,才發(fā)現(xiàn)無論什么作品,角色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過是作者的工具,不論多么有內涵的角色,作者始終無法賦予人物真正的情感動機,小說里之所以出現(xiàn),是因為作者需要它出現(xiàn),而不是真的它應當出現(xiàn),總之一切都是作者的安排。因此當你看多了現(xiàn)實中的人生,就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往往比小說更加荒誕。這讓我意識到,現(xiàn)實其實比小說要精彩許多,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其獨特性,完全不需要塑造,就能用他構造出一篇精彩的故事,比如讓一個夢想家在實現(xiàn)夢想的前夜一無所有,讓一對夫妻面臨生死訣別……又或者給一個小孩子一枚烏洛波洛斯……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宏偉精致的巧合,才能塑造三代人近乎相同的命運,這真是小說無法呈現(xiàn)出來的無與倫比的悲劇。我承認我小看了你,從戲劇沖突上,你的確比李濟廷更適合當主角。”他的面容上浮現(xiàn)一絲悲憫,“那么此時此刻你會如何面對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呢?路西法?你該如何面對你欠下的奉獻與熾烈,你經(jīng)歷的忠貞與浪漫。而她,究竟是你生命中無法彌合的傷口,還是無法忘卻的幸福?事隔經(jīng)年的重逢,卻是命運無情的終結,想想都令人悲傷??!”

    大衛(wèi)·洛克菲勒毫不諱言cao縱過自己的命運。對成默而言這是極致的刺激,他的腦海中千回百轉,想來也是,自己的外公、母親還有父親都和星門都有無法掩飾的關聯(lián),自己怎么可能幸免?原來自己在對方面前確實如螻蟻,不僅是他,還有他的外公、父母、妻子,甚至岳父。他握著“七罪宗”的手在震顫,“七罪宗”的光也跟著在搖曳,仿佛因寒冷而點不著火柴。他感覺自己像被什么寒冷的玩意從顱頂貫穿到了尾椎,凍到刺骨的寒意入侵了四肢百骸,甚至讓他產(chǎn)生了灼熱的幻覺。

    也許并非幻覺,而是憤怒正炙烤著他。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灰色的情緒條發(fā)生了變化,他一度認為那段灰色對他而言只是擺設,現(xiàn)在他看到了它仿佛鋼鐵在熔化。

    “你就這樣喜歡cao縱他人的人生?”成默的理性之弦繃到了極限,動作也開始發(fā)狂,如毀滅光柱的“七罪宗”一秒也沒有停,天空中的金光竟被他清空,“dna”螺旋幾乎要連成一片。

    “別把‘神’想得太神圣。其實神跟作家沒有什么區(qū)別,都不過是編織命運的職業(yè)。而且高明的作者從不cao縱他人的人生,只會在恰到好處的時候,給予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改變。絕大多數(shù)時候,我不過是個觀測者,這一點和李濟廷類似。我的視角在大多數(shù)時刻是宏觀的,并不會將注意力投射到個別人身上,只有當這些人經(jīng)意又或者不經(jīng)意的步入歷史的舞臺,我才會多看他幾眼。比如小丑西斯,他和你一樣,曾經(jīng)是李濟廷的門徒,那么一個曾經(jīng)聰明和積極的孩子,只不過因為一起爆炸就性格大變,令人扼腕……他的故事是我所欣賞過最精彩的故事之一。其實地球上的每個人,每段故事,無論是高尚的,還是骯臟,無論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都令我深深感動。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路西法,你也是,謝旻韞和你在巴黎的演出讓我記住了你們。我喜歡你們這樣個性十足的角色,這也是我和你說這么多話的原因之一?!贝笮l(wèi)·洛克菲勒微笑著說,“時間到了,這樣的結局足夠令人滿意了?!?/br>
    成默將“七罪宗”指向了大衛(wèi)·洛克菲勒,發(fā)出的聲音比“絕對零度”還要冷冽,“恭喜你,你成功的激怒了我。我保證結局足夠令你滿意?!?/br>
    大衛(wèi)·洛克菲勒對成默的話不以為意,他淡淡的說道:“可惜,我并不懼怕‘歌唱者號角’,它給與你的時間有限,殺死了持有者,它的時間會更短,威脅還不如電磁炮大,但很遺憾,你的電磁炮陣快要無法使用了。更加遺憾的是,謝旻韞會自己現(xiàn)身,作為一個圣女阻止戰(zhàn)爭她責無旁貸,而一個圣女,出現(xiàn)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中央,等待她會是什么呢?沒有了她的加持,你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成默清楚大衛(wèi)·洛克菲勒沒有虛言恫嚇,“歌唱者號角”的增益無法讓他戰(zhàn)勝大衛(wèi)·洛克菲勒,假設不使用增益光環(huán),而是反向取消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神將增益,用處更不大,因為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力量一半來自于圣殿騎士團,不能同時殺死那一萬多圣殿騎士團的本體,就沒辦法戰(zhàn)勝大衛(wèi)·洛克菲勒,這是他第一時間不殺自己,都要破壞電磁炮陣的緣故。

    他側頭看了一眼電磁炮陣的方向,數(shù)量眾多的聯(lián)盟天選者,正從三面猛攻船陸,保護船陸的穹頂已完全瓦解,所有的太極龍?zhí)爝x者卻仍沒有逃跑,還在試圖保護電磁炮陣,就連那些普通人也拼了命的試圖恢復電磁炮的運轉,環(huán)繞船陸的普通民船層層疊疊,竟沒有人選擇逃跑。

    所有人都選擇了孤注一擲。

    電磁炮陣儼然已到了最后的關頭。

    這樣的場景讓大衛(wèi)·洛克菲勒都深信電磁炮是他們最后的希望,他嘆了口氣,低聲說:“看!他們多勇敢!這種走向滅亡的勇氣,是多么的彌足珍貴,只有純潔的年輕人才能擁有。燃燒自己吧!就像是尼布甲尼撒一樣,我喜歡你們這些理想主義者,只要一有機會就會點燃自己,恨不得全世界都能看到你們在燃燒!你們總覺得自己是太陽,遺憾的是大多數(shù)人不過是煙花?!?/br>
    大衛(wèi)·洛克菲勒真誠又刻薄的語句像是刀鋒,一下又一下刮在成默的心上。尖銳的痛感令成默愈發(fā)的怒不可遏,他并不是沖動的人,然而大衛(wèi)·洛克菲勒確實戳到了他的痛處,因為他曾經(jīng)也是以這樣的心態(tài)來看待那些理想主義者的,直到遇到了謝旻韞和李濟庭。他尤其憎恨大衛(wèi)·洛克菲勒那神一樣的態(tài)度,因為他、他父親、母親,還有妻子、孩子,也是他眼中的歷史灰塵,是他手中可有可無的棋子。

    遠處的四號堡壘和電磁炮陣變成了巨大的熔爐,那戰(zhàn)爭的熔爐焚燒著年輕人的生命,將他的情緒推向了更高點。他那如鋼鐵般燃燒的情緒條迸發(fā)出了激烈的光焰,如同太陽。

    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聲音如畫外音般遼遠而空靈,仿佛是某部紀錄片的解說,又像是某部冗長電影的結尾,沒有畫面和劇情,只有黑白色的字幕和孤獨的旁白。

    他已經(jīng)無法冷靜了。

    毀滅一切的欲望已吞沒他。

    恰在此時,一點純潔到了極致的白色出現(xiàn)在硝煙子彈、密布的污穢天空,那點白色,如發(fā)光的白鴿般在夜空盤旋,她唱著歌,那歌聲如虔誠的祈禱,又如同在念誦經(jīng)文,于是沒有來由的細雨紛紛揚揚的自一絲云兒也無得天空降落,那閃動著微微亮光的雨水,澆滅了火焰,平息了硝煙,消熔了激光和子彈……每一艘巨輪、每一個人的輪廓都因此變得更為清晰……

    大衛(wèi)·洛克菲勒瞥了眼遠空那模糊的白色影子,“瞧,誰來了?!彼只仡^看向了成默,“不去見見她嗎?我可以給你們時間做最后的告別。”

    成默沒有轉頭,他像是沒有聽見大衛(wèi)·洛克菲勒在說什么,懸浮在空中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道:“女蝸,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你準備好了嗎?”

    虛空之中響起了女媧甜美的回應,“一切準備就緒,我尊敬的王。只要您想,世界將在今天見證你的怒火?!?/br>
    大衛(wèi)·洛克菲勒像是覺察到了什么,虛著眼睛凝視著成默,凝視著那個倔強的年輕人緩緩的抬起頭,用一雙毫無情緒的冷眼瞧向了他。這個瞬間他覺得有些眼熟,似乎這樣的表情在誰臉上看到過一樣,好像是鋼鉄慈父,又像是另外一個人,冷而堅硬,如同巖石雕塑。

    成默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面無表情的審視著大衛(wèi)·洛克菲勒,用傾訴心靈的溫和語氣低聲說道:“我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我自小身體不好,又有嚴重的心臟病,因此我不像其他小孩子,擁有很多自由,我不能隨意的吃東西,我不能隨意的運動,更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為此感到痛苦,而我的父親告訴我,‘自由’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不過,一個人,他的身體不自由,依舊能夠憑借思想獲得自由,在書籍中人類可以擺脫身體桎梏,去到任何你想去到地方。在書籍中你可以感受任何你想感受的事物,不受約束。在書籍中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沒有限制。再后來,我閱讀了足夠多的書籍,才認識到,自由并不那么簡單,它是多樣的,它很難被定義,它不是絕對的,甚至可能它根本就不存在……但是不管你如何定義,自由絕不是欲望!”

    大衛(wèi)·洛克菲勒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表情嚴肅的與成默對視,他像是在聆聽,實際上是在消耗時間,等待成默的“歌唱者號角”增益結束。

    成默也在等待,他轉換了語氣,聲音變得比冰河更冷,“你知道為什么盡管物質越來越豐富,我卻覺得這個世界正越來越糟糕嗎?”他忽然發(fā)出了暮鼓晨鐘般的沉郁聲響,“因為你,大衛(wèi)·洛克菲勒,你將自由等同于欲望,就是逼迫這個世界走向自由的反面。本來自由的反義詞是‘奴役’,而你,將‘奴役’篡改為‘我得不到’,于是自由就變成了欲望。每個人都以為‘自由’來自于金錢,來自金錢購買的房子車子,來自金錢購買的奢侈品,來自金錢得到的美麗女人,來自金錢獲得的尊貴地位。于是,人類的一切喜怒哀樂都來自他賺到了多少錢,又或者獲得了什么用金錢來衡量的其他東西。于是,人類給任何東西都標上了價碼,他們被虛假的自由欺騙,成為了欲望的奴隸。你,大衛(wèi)·洛克菲勒,不僅利用欲望奴役全人類,還裝作一副克制的清教徒的模樣,實際上,你內心卻對活著充滿欲望。真可笑,你換了七次心臟,仍然活在惶恐之中,你想要拿到‘荊棘王冠’,想要免疫被死亡威脅的恐懼,你所追求的一切,都是尼布甲尼撒棄之如敝履的玩意,所以他才是真正的神,而你空有力量,卻和其他你視為螻蟻般的凡人一樣,不過同為欲望的奴隸!”

    大衛(wèi)·洛克菲勒第一次被激怒了,他的神情不再高高在上,動作也不再威嚴莊重充滿神性,但他的實力仍舊恐怖,他舉起閃電長矛,那金色長矛重新變成了指針,指引著占據(jù)了半片天空的“欲望之墻”加速旋轉,整個世界都在顫抖,被冰封的海洋快速解凍,冰原在爆裂中翻起狂潮,那些半空被凍成冰塊的物品抖落冰雪,向著欲望之墻疾馳。從海洋到天空,再次進入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領域控制,“一個死掉的弱者憑什么和我比?我不僅掌控所有人的命運,我還掌控欲望!”

    “是嘛?”成默冷笑,他對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反擊無動于衷,只是稍稍揚起頭,像是在做一次宣判,又像是在做一場偉大的演講,他一字一句的說,“現(xiàn)在……終于……輪到我……給你們這些熱衷出題的混蛋們出題了。此時正有六百枚核彈在太空軌道上以高超音速飛行,其中一百枚,瞄準的是月球背面的天選者系統(tǒng)服務器,其中五百枚,瞄準了你的帝國……你知道的,反導系統(tǒng)無效,唯有你可以攔截它們。那么問題來了,救天選者服務器,你的帝國就會爆炸,救你的帝國,你自己就會爆炸?!彼驹诳裨甑娘L中,投擲出了直刺大衛(wèi)·洛克菲勒心臟的標槍,“大衛(wèi)·洛克菲勒,掌控欲望?還是被欲望掌控?給出你的答案吧!”

    “你在說什么?”大衛(wèi)·洛克菲勒不可置信的凝視著成默,他放下了高舉的閃電長矛,發(fā)出了恐怖的咆哮,天空中的物品開始爆炸,一個又一個,仿佛禮花,“你清楚這么做的后果嗎?”

    “當然知道?!背赡c頭,“可你不是想知道愛能做什么嗎?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愛能讓一個人變得瘋狂,讓他瘋狂到無論做多偉大,又或者多恐怖的事情,都覺得理所當然!”

    “你這個瘋子!我現(xiàn)在就會和你們圓佬會的聯(lián)絡,你這樣的人,是全世界的敵人,沒有人會允許發(fā)生這種事情,也沒有人會允許你活下去!”

    “真糟糕,洛克菲勒先生,圓佬會的人,全被我殺完了。真抱歉,沒有人能和你媾和?!背赡爸S道,“難道你就沒想過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尼采說:當你凝視深淵時候,其實深淵也在凝望著你。你們這么多年來行走在黑暗之中,為什么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放火照亮你們?”

    “你以為你這樣做能改變什么?你什么也改變不了,我會實施更為可怕的報復?!贝笮l(wèi)·洛克菲勒徹底放棄了和成默溝通,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在天際如風般回蕩,“你不僅救不了你的組國,你還會把他們推向毀滅,你不止是是全人類的罪人,你還會被全人類唾棄,就連你的家鄉(xiāng),你的朋友,你的親人都無法原諒你,你將成為徹頭徹尾的魔鬼,比黒忒仂還要恥辱的被釘在歷史之上!”

    “你應該比我更明白,人們總在說需要能拯救他們的圣人,但實際上他們需要的是惡魔,當你們帶著軍隊來到這里的時候,結局就已經(jīng)注定了,因為你們將要面對的是我……”成默也發(fā)出了他的怒吼,他扇動羽翼,舉起“七罪宗”,金色銘文如沖天的火焰在夜空燃燒,照亮了無數(shù)顆自高空劃過的群星,“我就是燃燒殆盡的太陽,墜落在人間,將其變成地獄,我就是黃昏,是你無法逃避的末日,我就是審判,這是你掀起的戰(zhàn)爭,你,和你的子民將付出代價,星門,將血流成河……”

    第三百一十八章 諸神的黃昏(終章上)

    萬千東風夜放,在天的那邊,如向晚的群星如雨。

    布滿子彈與激光線條的藍色天幕仿佛布滿劃痕的玻璃,而在東方,天際透著一股異乎尋常的橘紅色,那橘紅色伴隨著密密麻麻璀璨明亮的光點,以及細細密密無數(shù)條深邃的彈道,宛如朝霞,正不疾不徐的侵蝕著輕柔銀亮的星河。

    全世界的人們抬眼就能目睹,太陽于子夜十分升起,載著火和亡靈的呼號。

    而在nf之海,巨大的恐懼漫山遍野,觸目驚心的沉寂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甚至屏住了呼吸,仰望著毀滅的星群朝西奔涌。

    和平,竟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在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刻降臨。

    漫山遍海的色彩都消失不見了,只有幾縷火焰,如孔明燈在闃寂中向著徐徐旋轉的“欲望之墻”飄去。天空愈發(fā)的清晰透徹,每個人都能看清楚更高遠的幾片云朵之上,一片廣袤的深藍荒原坍圮,銀河決堤,任星辰如瀑布般朝人間傾瀉。那些泄露的星群拖著長長的焰火和尾跡,簌簌有聲,轟鳴著要將地球的某處埋葬

    大衛(wèi)·洛克菲勒終于確信了成默不是在危言聳聽,他面孔上的憤怒還混雜著幾分不可置信,那凝視著成默的可怕眼神傳遞出一種荒謬,就像是在質問成默,你怎么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過轉瞬,他就像是接受了現(xiàn)實,身上光芒閃過,那一身白色的袍子消失不見,變幻成了黑色的教士服,隨之消失的還有面龐上的憤怒,他雙手緊握著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用悲憫的語氣說道:“不,成默,你不該因為一時的瘋狂,直接就去到人性的黑暗面,你應該再好好想,想想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鹧鎻奶於?,黑色的煙霧遮蔽了天空,高樓大廈在倒塌,爆炸在響,死亡像是狼群驅趕羔羊一樣,強烈的光輻射追逐著那些可憐而無辜的人,他們都是普通人,是個丈夫、妻子、孩子,是個農(nóng)夫、快遞員、白領,是個卡車司機、老師,又或者是運動員,他們每天為了生存而努力,辛苦,忍耐、祈禱,不過是為了這個世間微不足道的幸福,你為什么要摧毀這一切?你怎么能夠看著一張張年輕的臉孔痛苦扭曲眼睛充血在六千度的高溫中氣化,你怎么忍心看著一個個孩子絕望的喊叫著mama被強光追上變成街頭飄浮的鬼影……”

    成默知道大衛(wèi)·洛克菲勒虛偽,但沒有想到竟如此虛偽,他不帶一絲感情的打斷了大衛(wèi)·洛克菲勒,“大衛(wèi)先生,我在玩文明6的時候,使用核彈的次數(shù)只有‘零次’和‘將核彈使用完’兩種選擇,現(xiàn)在全世界都有這個運氣,來看看我是什么樣的玩家?!彼鐧C器般冰冷的說,“您不是喜歡悲劇嗎?現(xiàn)在如您所愿,悲劇,它降臨了,在您和星門的身上?!?/br>
    大衛(wèi)·洛克菲勒停頓了一下,像是沒有聽到成默的話,搖著頭用近似勸慰的商量的音調說,“成默,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因為里世界一點小小的摩擦,就將全世界變成地獄,天選者死掉了不是不能夠復活,可那些無辜的普通人不會,你不該把失敗的怒火發(fā)泄到他們的身上。無論誰都不應該想看到這樣悲慘的事發(fā)生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我們不是不能夠溝通,從始至終我們希望的都是你們聽從我們的勸告,讓世界回到正常的秩序上來……有什么要求和條件我們都可以談……真沒必要用這樣的方式……”

    成默懂得當大衛(wèi)·洛克菲勒以這樣的態(tài)度說出這樣的話語時,就意味著他如自己所料,選擇了拯救月球上的天選者服務器,說這些話并不是真得想要說服自己,而是向所有人表示,他已經(jīng)盡力避免戰(zhàn)爭了,一切都是對方的過錯。

    所有的對話和過程都會被上傳到互聯(lián)網(wǎng),甚至可能現(xiàn)在就有星門的直播在進行,他這個魔王的形象將印在全世界每個人的心底。

    他閉了下眼睛,去習慣絕對的黑暗,似乎這是他的保護色,這個他曾經(jīng)最為恐懼的東西,如今卻能給到他些許慰藉。他想起了那年在克里斯欽菲爾德的阿斯加德遺跡之地,惡魔阿爾康曾經(jīng)詢問過自己的問題:“統(tǒng)治者暴食、精英貪婪、智者傲慢,而凡人則因愚昧犯下了所有罪。如何拯救?”

    也許在他回答出那個問題時,他的宿命就已經(jīng)確定了。

    該如何去解釋?

    任何解釋和傾訴都很多余。

    更何況,他也不需要解釋,戴上了王冠,就注定身負荊棘,成為世界的公敵。

    他睜開眼睛,冷冷的回應道:“被賜予的‘和平’,不過是虛偽幻覺,只有我用火焰撕碎這個世界,真正的和平,才會降臨?!?/br>
    “要知道我們的載具是你們的十倍!我已經(jīng)釋放了我的善意,如果你決意如此,我會殺死你們所有人!所有人!而這一切,都是你這個魔鬼咎由自取!”

    沉悶如滾雷的聲響在空氣中翻騰,整個nf之海都在這聲響中顫抖,這聲音綿延之遠,以至于在空曠之海都顯得回音陣陣。滔天的巨浪隨著音爆在黝黑海面涌動,不遠處的船陸隨之地動山搖。天空中旋轉著“欲望之墻”越轉越快,高速旋轉中,甩出了無數(shù)垃圾,那些輕如鴻毛或重若千鈞的垃圾,形成了龐大的泥石流向著成默席卷而去。

    黑暗與恐慌如潮水般在海與天之間蔓延。

    成默感受到了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憤怒也是虛假的,他對自己孤注一擲的做法并非沒有準備。唯一意外的,大概是自己毀滅“天選者系統(tǒng)”的意志,這大概才是他覺得事情脫離掌控的地方,是他剛才表現(xiàn)得極為惱火的原因。

    于是他面對如山般壓過來的垃圾墻,平靜的說道:“你確定要先埋葬我嗎?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離核旦抵達新鄉(xiāng)還有有十八分鐘十九秒。離核旦抵達月球北面還有十九分鐘十九秒。希望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每多說一個字,多說一句話,耽誤的都是生命,數(shù)以千萬,又或者數(shù)以億計的生命?!彼鹗滞?,做出一個看表的姿勢,“當然,假如你選擇拯救天選者服務器,也得早點去,畢竟月球的距離會遠一點,我都幫你算好了,現(xiàn)在出發(fā),趕到月球差不多十五分鐘左右,你還來得及在月球上欣賞人類史上最盛大的新年煙火?!?/br>
    “是你選擇了火焰與黑暗,路西法,我會如你所愿,讓你看到真正的地獄?!?/br>
    大衛(wèi)·洛克菲勒向成默投來了死亡警告的眼神,對視過后,他沒有絲毫猶豫,拉起金光,直奔燃燒的天際。

    在半空幽幽旋轉的“欲望之墻”發(fā)出了轟然鳴響,就像是被定向爆破的圓形建筑,驟然崩塌。那些被引力粘合在一起的垃圾,雜亂無章的向著大海掉落。還有山岳連綿的垃圾在高速運動中陡然間停了下來,它們向著黝黑的海面墜去,仿佛一長線叢山峻嶺在地震中垮塌。一時間漫天遍海都是垃圾在下墜,一艘又一艘萬噸巨輪砸在海面,發(fā)出巨響,引發(fā)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浪花。密密麻麻細小的雜物砸在大一點的物件上,落在輪船上,海上,仿佛劇烈的龍卷冰風暴。世界在這一刻,仿佛被顛倒了過去,狠狠地抖了幾下。就連天選者們也四散而開,躲避這可怕的異象。

    “成默?”

    混亂之中,成默聽到了有人呼喚他的名字,這聲音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令人有些暈眩,那暈眩近似近鄉(xiāng)情怯,他不敢轉身,不敢側目,不敢看向那個聲音的來源。

    “成默!不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