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露の世は露の世ながらさりながら（5）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天地間一片潮濕，灰色籠罩著整個世界一眼望不到頭。此刻湘江東岸的陽明山像是汪洋中的一座孤島，在這座孤島的山峰之上，在一行翠綠的松柏之下，在數(shù)以億計的雨點之中，浮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成默和沈道一并肩而立，沈道一聽到成默指著用來放骨灰盒的格子墓室，淡然的說那是他的墓室時，忽然不可遏制的感覺到悲傷，這種悲傷是來得如此迅猛而強烈，幾乎要讓她忍不住落淚，不過沈道一是個強韌的女性，她不會輕易掉眼淚，于是她輕輕搖了搖頭，將那些眼淚趕了回去。

    成默低聲問：“老師知道原來我每天最開心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嗎？”

    沈道一猶豫了一下說：“看書的時候？又或者去上學(xué)的時候？”

    成默搖頭，“不是……是每天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我還在這個世界存在的一剎那?！?/br>
    停頓了一下，成默繼續(xù)說道：“對我而言，每次睡眠都是一次冒險和穿越，每次我開啟鬧鐘，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我這次是永遠(yuǎn)都醒不過來還是能順利的抵達(dá)七個小時之后……我每天都在經(jīng)歷著絕大多數(shù)人在電影里才能感受到生死時刻。我想，大概沒有人能比我更深刻的體會‘你永遠(yuǎn)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這句話的含義了。”

    沈道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聆聽。

    “剛才你說，叫我不要跟你說大道理，你明白那些大道理。我想也是，我看過的書，說不定老師也看過，確實很多都是我從書上讀來的理論，并不是我的親身感受，那現(xiàn)在我跟西姐說幾句我自己的人生感悟吧！”成默看著他父親的墓碑，微微笑了一下，他也不記得他多久沒笑過了，上次大概是兩年前顏亦童拍攝趙本山的《念詩之王》的視頻的時候。

    成默的思緒飄飛了一下，空氣中短暫的空了幾秒，他才開口說道：“說到人生，我們總覺得那是一個非常宏大和抽象的事情，因為感覺上每個人的一生都很長，不活到七八十歲，很難感受到時間的緊迫。不過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人生這種東西，那時我覺得我就是葉子上的一顆朝露，隨時都有可能被早晨的太陽給蒸發(fā)掉……可時間對待我似乎又太緊迫了，緊迫到讓我寢食難安甚至?xí)r常無法呼吸?！?/br>
    “見我每天都生活的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一天吃晚飯的時候我爸就問我：‘成默，你知道時間是什么嗎？’我那個時候雖然才十多歲，但也看了很多書，當(dāng)然知道‘時間是描述物體運動連續(xù)性的變化，是一種度量’，立刻我就給出了教科書般的答案，我爸沖我點了點頭，然后吃完飯一言不發(fā)的帶我出了門，我問我爸我們?nèi)ツ睦铮课野指嬖V我去開福寺，我當(dāng)時還覺得很奇怪，說我又不信佛干嘛要去開福寺，我爸很平淡的跟我說：去看看，對任何事物當(dāng)你一開始就抱著否定的態(tài)度時，就已經(jīng)錯誤了一半?！?/br>
    “那時我還住在社科院，家離開福寺并不是很遠(yuǎn)，我爸騎著自行車載著我，我在后座覺得真是耽誤時間，街上很吵鬧，車流又急促，空氣還不好，總之一切都很糟糕，我還記得開福寺前面是條有些坎坷的石板路，自行車走在上面顛簸得我屁股疼，對此我現(xiàn)在印象都還很深刻……”

    說到這里成默停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回憶，沈道一也沒有打擾成默，更沒有催促，兩個人就安靜的站在傘下，站在一座墓碑的前面，聽著雨聲輕輕敲打整個世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成默才繼續(xù)說道：“我爸帶我到了開福寺，院子里立著大理石雕刻的觀音像，我爸跟我講了一下開福寺的歷史，我雖然聽了進(jìn)去，但覺得很乏味，一直到了大雄寶殿，我爸指著正中間的佛像問我，這是什么佛？我雖然不怎么研究佛教，但這點小問題還是難不倒我，我很不以為然的回答釋迦摩尼，我爸又指了指旁邊兩尊略小的佛像問，那這兩尊是什么？”

    這時成默忽然停住，轉(zhuǎn)頭問沈道一，“老師有沒有去寺廟拜過？知不知道在大雄寶殿供奉的三尊佛是什么？”

    沈道一搖頭，“拜是拜過，這個……還真沒有注意……但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好像是釋迦摩尼佛、彌勒佛和迦葉佛？”

    “老師比我厲害，我只說出了中間的釋迦摩尼佛，當(dāng)時我覺得我爸有些無聊，也不明白時間會和佛像有什么關(guān)系，但我很快就被我爸給教育了，他告訴我從右至左是迦葉佛，釋迦牟尼佛和彌勒佛，俗稱‘豎三世佛’。而所謂豎三世佛其實都是釋迦摩尼。他所代表的，只是時間上的概念，也就是說右邊的迦葉佛是過去的釋迦摩尼佛，而左邊的彌勒佛是未來的釋迦牟尼佛，中間最大的釋迦摩尼佛就是現(xiàn)在的釋迦摩尼佛，他們又被簡稱為過去佛、現(xiàn)在佛和未來佛……”

    “我爸問我，現(xiàn)在你有沒有懂一些時間是什么了？”頓了一頓，成默再次看向沈道一，“老師有沒有懂？”

    沈道一思考了片刻，才若有所思的低聲說道：“時間是……現(xiàn)在？”

    成默點頭，“老師做閱讀理解真厲害，不愧是語文老師?！?/br>
    沈道一揮拳錘了一下成默的胳膊，“竟然敢嘲笑你的恩師?。≌媸钦掖?！”

    成默咳嗽了一聲，低聲說道：“在這里還是嚴(yán)肅一點?！?/br>
    “繼續(xù)說。”說著沈道一看了看墓碑，接著瞪了成默一眼，像是等下在跟你算賬的意思。

    “我當(dāng)時就沒有完全領(lǐng)會到我爸話里的含義，于是我爸跟我說，所謂過去就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現(xiàn)在，而所謂的未來，就是現(xiàn)在的延續(xù)，所以在中間的一定是現(xiàn)在佛，最大最金碧輝煌的也是現(xiàn)在佛，不管彌勒佛和迦葉佛都只是釋迦摩尼佛的化身，這其中的含義就是過去和未來都是現(xiàn)在，我們說的更透徹一點，就是過去和未來實際上就不存在，只有現(xiàn)在?！?/br>
    這一瞬間，沈道一覺得成默的話像一道閃電一般照亮了整個灰暗的天空。

    “我爸一講完，我當(dāng)時覺得非常震撼，有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這個道理實在是很簡單，可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明白，不管是你的過去還是你的未來，都是由你的現(xiàn)在決定的。你的過去是你的現(xiàn)在，你的未來也是你的現(xiàn)在，而你只存在于當(dāng)下，因此我們可以說過去和未來都是不存在的。我們總以為時間是一條直線，我們沿著這條線不斷的向前走，實際上不是，時間是無數(shù)的點，這些點看上去組成了一條直線，這是我們?nèi)祟愖陨淼木窒扌运斐傻腻e覺，就像我們以為時間有方向，但實際上時間沒有方向。”

    成默的敘述讓沈道一也有種電流貫穿全身的感覺，她看著成永澤的墓碑心想難怪成默是一個如此充滿智慧的人，她還沒有從靈魂的觸電中醒過來，又被成默的下句話給炸到了，下意識的問道：“時間沒有方向？”

    成默點頭，“這個概念就比較復(fù)雜了，如果老師有興趣的話，我等下帶你去買一本書，叫做《隱藏的現(xiàn)實——平行宇宙是什么》，這個涉及到量子物理，也就是我剛才給羅佳怡的悼唁的起源。我剛才跟你說這么多，也不是僅僅想告訴老師，我們必須要活在當(dāng)下，而是想告訴老師，為什么我父親的墓碑上會刻著尼采的這句話?！?/br>
    “為什么？”沈道一不由自主的問。

    “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都喜歡把目光放在未來，總在替未來著想，總在為未來規(guī)劃，就像選專業(yè)的時候就要考慮未來的就業(yè)而不是當(dāng)下的愛好；就像剛開始工作就想著攢錢買房子不敢消費，害怕未來房價背負(fù)不起；就像我，總會為未來肯定會到來的死亡擔(dān)心、焦慮，因此而耽誤了現(xiàn)在，從那天開始，我才明白未來其實永遠(yuǎn)不會來，而我卻在犧牲真實的現(xiàn)在，在為飄渺虛無的未來恐懼，忘記了只有過好了當(dāng)下的每一秒，我才有美好的過去可以回憶，才有更加美好的未來能夠期待?！?/br>
    成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我想沈老師和那時的我一樣，也在懼怕著未來，懼怕自己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你需要給自己一個存在的理由，因此你不能原諒自己和父親，你也不想和過去和解，這樣你才有存在的意義……可這樣你真的過的很快樂嗎？這樣你就能擁有你想要的未來嗎？”

    沈道一的面容瞬間變的蒼白，完全沒有了血色，成默的話語是一顆犀利的子彈，旋轉(zhuǎn)著洞穿她的心靈，在她的心上撕開了一個血淋淋的傷口。

    成默能明顯的感受到沈道一的不安，他深刻的明白沈道一的心情，于是他舉著傘轉(zhuǎn)了一個方向，站到了沈道一的對面，他知道這下該他給予老師溫暖了，于是他一只手輕輕抱住了沈道一顫抖著的身體，將她摟在懷里摟的緊緊的。

    “南姐……不要害怕，不要將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寄托在悔恨和過去這種事情上，要勇敢一點過好現(xiàn)在，就像那時的我，隨時都有可能被燒成灰埋在這里，我也在努力的過好每一天的生活。不要辜負(fù)來之不易的現(xiàn)在，沒必要把現(xiàn)在這么珍貴的東西交給恐懼和后悔這些負(fù)面情緒，即便短暫，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來，不是么？”

    第042章 露の世は露の世ながらさりながら（6）

    成默和沈道一沿著石階向下，此刻雨勢已經(jīng)小了很多，從傾盆大雨變成了和風(fēng)細(xì)雨，世界不像開始那么混沌和模糊，稍稍清晰了一些，從陽明山遠(yuǎn)眺，湘江西岸的樓宇露出了筆直的線條，岳麓山也浮出了蜿蜒的輪廓，望不到頭的碧綠江水逶迤著流向了遠(yuǎn)方，鋼筋水泥構(gòu)建成的大橋橫架其上，一艘貨輪幽幽的從煙雨蒙蒙的水面劃過，整個畫面便從靜態(tài)變成了動態(tài)……

    “接下來我們?nèi)ツ睦?？”挽著成默胳膊的沈道一滿腔期待的問。

    成默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已經(jīng)快要五點了，便道：“剛才說要帶南姐去買書的，要不我們就去ifs的西西弗書店逛一逛，然后就在ifs隨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沈道一表情愉快的答道：“行！但是吃完飯之后你必須聽我的安排，我還有好幾個地方想要去。”

    “南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去，我無所謂的。”成默說。

    沈道一笑了笑說道：“我想去的地方，要晚上去才有意思！現(xiàn)在還沒有到點呢！”

    成默“哦”了一聲，也沒有追問沈道一是想去哪里，等走到了臺階盡頭，回到了環(huán)繞陵園的水泥路時，沈道一忽然停住了腳步，扯住了成默的胳膊，理直氣壯的說道：“我腳痛，走不動路了，你背我?！?/br>
    成默下意識的看了下沈道一的棉質(zhì)藍(lán)色短裙，并不是那種修身款的包臀裙，不至于不方便，順便的成默又看到了沈道一纖巧白皙的腳踝，上面沾了一下透明的水漬，更顯得誘人。

    成默連忙抬頭，也沒有多想，道了聲“好”便把黑色的傘遞給了沈道一。

    實際上這已經(jīng)是他們第二次上來了，就在剛才，兩人冒著雨去陽明山福壽園的門口買了花，又重新祭奠了成永澤一次，雖然成默覺得完全沒有必要，但沈道一堅持如此，成默也只能奉陪。

    此時沈道一說腳痛，成默當(dāng)然沒有理由拒絕，于是他站在了臺階的下方，稍稍彎下了腰，沈道一也不客氣，一只手舉著傘，一只手摟住了成默的脖子，隨后趴在了成默的背上。

    成默伸手在背后挽住了沈道一雙腿，沒料到沈道一的肌膚實在過于溫潤，這滑膩又彈性十足的手感實在太驚人了，立刻成默的心臟就突突突的就狂跳了好幾下，想要撞破胸腔一般。成默收斂心神，不敢多想，可內(nèi)心又難以抑制的因為和沈道一的親密接觸而感到愉悅。

    畢竟他已經(jīng)十八歲了，不管是心靈還是身體，都到了成熟的年紀(jì)，而所謂身體的成熟……我們換句話說就是：“春天到了，又到了繁殖的季節(jié)，動物們蠢蠢欲動……”

    因此不管成默的心靈多么強悍，他也沒辦法完全屏蔽掉動物的本能，只能心中默念《清心咒》，然而念了梵文版的根本毫無用處。

    因為不止是手上的觸感讓他有些心慌意亂，背上更是壓力“山”大，成默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所信仰的科學(xué)在某些方面完全是錯誤的，比如在壓力一定的情況下，接觸面積越大，壓強就越小，此時卻恰恰相反……

    沈道一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成默有些尷尬，不過她并沒有含羞，低聲抱怨了一句：“匈大就是麻煩?！?/br>
    成默也不能更不敢回應(yīng)什么，微紅著臉頰邁開步子默默的向前走，整個陵園似乎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雨聲和成默濕噠噠的腳步聲在響。

    這時沈道一又道：“把我往上托一點?！?/br>
    成默“哦”了一聲，將沈道一顛了顛，雙手移到了沈道一的膝蓋處，沈道一也往上撐了一下，頓時小半個身體都越過了成默的肩膀。成默覺得背上一輕，心中的壓力大減，剛松了口氣，哪知道沈道一接下來的cao作，讓他腦袋差點都炸了。

    沈道一居然將匈部直接擱在了他的肩膀上……擱在了肩膀上……肩膀上……上……

    沈道一舒了口氣，喜笑顏開的說道：“這下舒服多了，早該這樣的?！?/br>
    成默被沈道一的神cao作弄的氣血翻涌，腦漿沸騰，體溫也隨之燃燒了起來，成默張了下嘴，本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沒有辦法開口，只能加快腳步，以求快點把自己從這兩座大山下面解救出來。

    “怎么突然走這么快？”沈道一疑惑的問。

    “因為南姐太重了，感覺我快要背不動了。”成默說。

    沈道一擰了擰了成默的臉頰，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會不會說話？開始嘲笑我的事還沒跟你算賬，現(xiàn)在又說我重是吧？我看你是活膩了！”

    “開始我可沒有嘲笑你，我是認(rèn)真的?！背赡f。

    “那你的意思就是確實嫌棄我重咯？”沈道一氣勢洶洶的問。

    聽到“嫌棄”這個詞，成默閉了下眼睛，須臾之后才輕聲說道：“怎么可能嫌棄？老師從來沒有嫌棄過我是個沉重負(fù)擔(dān)，所以不管老師多胖，我也一樣不會嫌棄的……”

    成默回答的聲音很輕，這讓沈道一立刻回想起了當(dāng)初成默說自己要考狀元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口氣。沈道一早就注意到了成默越是在意某件事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就越輕。而自己不過是開了一個玩笑，可成默卻回應(yīng)了真心話，也就是說她說的話里，一定有什么內(nèi)容觸碰到了成默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

    想到成默小時候的經(jīng)歷，毫無疑問一定是“嫌棄”這個詞了，沈道一心中一顫，卻假裝不以為意的調(diào)戲成默：“小默默??！剛才那句話算不算對老師的表白??？”

    成默連忙搖頭，“怎么能和表白扯上關(guān)系？”

    沈道一楚楚可憐的說道：“小默默?。∧辖惚緛砟艹鰜淼臋C會就少，你還覺得我礙事一個勁的想讓我消失，南姐至今為止，戀愛都沒有談過??！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嗎？”

    成默連忙說道：“我沒有讓南姐消失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和西姐都不該逃避了，應(yīng)該互相認(rèn)識一下，讓她知道你的存在，然后你們兩個能夠和諧友好的相處，不要干擾到正常生活……”

    “你確定小西知道我了，我不會消失嗎？”沈道一低聲問。

    “我查過，有雙重人格的人兩個人格友好相處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即便是愈合了，南姐也不會消失的，因為南姐的記憶還在，你只是和西姐融合了?！背赡f。

    沈道一嘆了口氣說道：“世界上的事情怎么可能會那么稱心如意，就算是融合……那也不是我了?。　?/br>
    成默無言，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可他知道這樣下去并不是件好事，“南姐，這是遲早必須面對的事情，并且主動比被動好?！?/br>
    沈道一沒有立刻回答，成默也沒有繼續(xù)勸說，一直到成默背著沈道一走到停車場，蹲下來將沈道一放在車門邊時，沈道一才開口說道：“小默默，要讓南姐配合你，也不是不可以……”

    成默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對著沈道一搖頭，“不管南姐提什么要求我都會答應(yīng)，所以南姐不需要用這件事作為條件，我也不會強迫南姐，這件事始終還是得南姐自己考慮清楚?！?/br>
    成默的話讓沈道一有些意外，她的表情先是驚訝接著變成了喜悅，隨后化成了臉上的微笑，她注視了成默良久，看著他的瞳孔里全是溫暖的平靜，才伸直手將傘遞給成默。

    成默抬手接過傘，沈道一卻一把握住了成默抓著傘柄的手，她盯著成默的眼睛，微紅著臉頰說道：“成默，我要和你約會?！?/br>
    頓了一下，沈道一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成默補充道：“正式的，情侶間的那種?！?/br>
    第043章 露の世は露の世ながらさりながら（7）

    沈道一開著車載著成默在高架上飛馳，他們并沒有去國金中心ifs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而是去了比較偏遠(yuǎn)的德思勤。嬌小的迷你在纖細(xì)的雨絲中奔馳，很快就穿越了綿延起伏的高樓大廈；一片又一片正在修建地鐵的工地；還有種著稀疏梧桐的公園，高架上遠(yuǎn)遠(yuǎn)能看見公園里閃著銀光的雕塑，以及壓在天際的黑色云層……

    成默轉(zhuǎn)頭看了看身旁的沈道一，她一邊開著車，一邊表情愉快的哼著不知名的流行歌曲，成默覺得沈道一的品味很奇怪。沈老師喜歡聽純音樂，而沈道一則什么流行聽什么，就連《學(xué)貓叫》這種旋律平淡，歌詞幼稚的流行歌都能熟練深情的演繹。

    他又想起了那個下午，那天也是個下雨天，只是雨沒有今天這么大，沈道一穿著黑色的緊身連體皮衣，站在教室的黑板前面悠然自得的畫著粉筆畫，她對于畫的品味她也很奇怪。沈老師喜歡雅致文藝的畫作，她就盡喜歡些看上去有些扭曲變態(tài)的畫作……

    他還想起了他和沈道一第一天見面的晚上，不過當(dāng)時他是以林之諾的身份，他在劉東強的辦公室里看到她是真是嚇了一跳，當(dāng)時他真沒想到沈老師這么文靜又溫柔的女人，居然能干出入室盜竊這種事情，更夸張的是還能和他這個犯罪分子有說有笑的轉(zhuǎn)到樓下看犯罪現(xiàn)場。因此竟然一時間就沒有分辨出沈道一就是沈幼乙……

    成默沒想到如此極端相反的性格會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身上，更沒想到如今這個人還要和自己約會。

    成默有點頭大。

    實際上他并不排斥和沈道一約會這件事，就算沈道一的另一個身份沈幼乙是自己的“曾經(jīng)”的老師，成默也不那么在意。首先，他已經(jīng)畢業(yè)了，和沈幼乙不再是師生關(guān)系；其次，他也成年了，是完全行為能力人；再其次，成默本身就對社會規(guī)范或者道德倫理了解的很透徹，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即便沒有畢業(yè)，他也不會在乎，更何況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畢業(yè)了。

    能和沈老師這樣漂亮又能聊的來的女人約會，肯定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更何況眼下這種情況，他能拒絕沈道一的要求嗎？

    而成默之所以頭大，是因為他還沒有和任何人以情侶的身份約會過……

    這對于成默來說才是個大問題。

    不過成默也不是特別怵，沒吃過豬rou還能沒見過豬跑？按標(biāo)準(zhǔn)流程走就是……當(dāng)然最后一項開房，他是沒有計劃在內(nèi)的。

    這里必須說明的是成默是“不是特別怵”，而不是“不怵”，畢竟沈道一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成默還是有些忐忑的。

    到了德思勤，沈道一將車停在了地下停車場，成默按下也可能是不安，也可能是興奮的急促心跳下了車。等沈道一提著包也從車上下來之后，兩個人辨別了一下方向，就向著電梯走去。

    地下停車場有些悶熱，日光燈照出了兩個人的影子，沈道一把手伸向了成默，在空中搖晃了一下，示意成默牽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