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杬卿接過來輕抿一口，低聲問她：“那你為什么留著它？”

    他暗自豎起耳朵，想聽聽她怎么回答。

    何玦看著他微微顫動的眼睫，緩緩說道：“成親那夜，你讓我不要熄燈，我想你應(yīng)該是怕黑。故而之后每夜，我都會留一盞。”

    宋杬卿將茶杯放在嘴邊：“我就說了一回，你就記在心里了？”

    他極力想藏起嘴角的笑意，但眼睛還是露出了破綻。

    “是?！焙潍i不假思索道。

    “我說過，與杬卿有關(guān)的事，我都記得十分清楚?！?/br>
    “我……”宋杬卿微微轉(zhuǎn)過身子不看她，“我現(xiàn)在還沒完全信你?！?/br>
    隨后他又小聲地補了一句：“所以，你繼續(xù)努力……”

    “好。”何玦答應(yīng)的很快，看著宋杬卿泛紅的耳尖，她只覺心中微癢。

    她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杬卿。”

    “嗯？”宋杬卿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她，如墨玉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何玦的模樣。

    何玦注視著他，眸光繾綣：“成親當晚，我看著龍鳳蠟燭燃了一夜?！?/br>
    宋杬卿一怔：“你……”

    “我睡不著，”何玦坐到他身旁，離他很近，“一想到自己與你結(jié)為妻夫，又與你共處一室，我的頭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一想到你將繡球扔給了我，我的心就沉靜不下來?！?/br>
    我好像患了心疾，胸腔內(nèi)的跳動聲震耳欲聾，沒有一刻是寧靜的。

    我渾身血液都在沸騰，發(fā)瘋般地翻涌著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

    是你選擇的我，不是嗎？

    宋杬卿，我不會放手了。

    何玦凝視著宋杬卿的眼眸中盛滿了能沉溺一切的情意，不摻雜半分瑕疵。

    最后，她低聲問道：“元元，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她每說一句，宋杬卿的臉就紅上一層，最后連脖子都紅了一片。

    宋杬卿都不敢看她，眼睫慌亂地顫動著，嘴唇翕動片刻，小聲呢喃道：

    “隨……隨你……”

    ……

    廣陵龍安縣縣衙。

    屋內(nèi)，楊拾桑正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幅畫出神。

    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有人揚聲說道：“大人，你讓屬下找的人有下落了?！?/br>
    楊拾桑一愣，眸中迸發(fā)出驚喜之色。

    她立即將畫像取下來收好，然后才端坐椅上，叫外面的人進來。

    她上半身挺得筆直，左手不自覺地緊握住扶手，神色嚴肅地盯著進來的人：“在何處？”

    邵永回稟道：“我們的人查到，那人前幾日去了新昌?！?/br>
    “前幾日？”楊拾桑緊擰著眉，面色一沉，“這樣你們都沒能攔住？！”

    邵永頓時將頭埋得更低：“屬下失職。”

    楊拾桑面色青黑，緊緊攥住拳頭，沉聲道：“還不快去找！一定要找到柳氏！”

    邵永：“是！”

    見人走了，楊拾桑無力地用手撐著額頭，余光中瞥見一旁夾在書冊里的一角麻紙。

    她遲疑一瞬，遂將它取來一看，是她還未寫完的詞。

    上輩子過去幾十年了，當年寫的詞句，她如今也記不起來了。

    楊拾桑心中煩躁，忍不住將它揉成一團，隨意往外一扔，卻差點砸到人。

    “呀！”一道男子的驚呼聲響起。

    楊拾桑望過去，來人是申員外之子申谷蘭，一個眉目清秀的小郎君。

    “楊大人怎么生這么大的氣？”申谷蘭笑問道，一面撿起地上的紙團。

    楊拾桑神色淡淡：“申公子有何事？”

    “楊大人這是什么話，”申谷蘭輕哼一聲，“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他將紙團打開來看了看，一面低喃：“碧落海棠詞……”

    “楊大人真是好文采……”

    他的話還未說盡，手中紙張被楊拾桑奪去。

    她面色有些不愉，連忙將紙團收進袖中，聲音有些生硬地說道：“申公子若無事，還是請回吧?！?/br>
    她頓了頓，或許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傷人，又道：“公子只身前來，如若讓人看見你我二人獨處，有傷公子清譽?！?/br>
    申谷蘭本來聽她前一句話還覺得她是在趕自己走，聽到后面那句時又露出了笑容。

    他將手放在背后十指交握，又歪著頭看她：“楊大人這是在擔(dān)心我？”

    楊拾桑別過臉去，只道：“并無此事?！?/br>
    這人是龍安縣富商申員外的獨子，她自然不能太過冷淡，但也不會對他假以辭色。

    只要申谷蘭不明說他的心思，她便可當做渾然不知。

    她看到門外侯著的申谷蘭的侍兒和侍衛(wèi)，明了他并非獨自前來。

    申谷蘭抬手將左耳處的發(fā)絲別到耳后，露出一條青玉耳墜。

    他笑問道：“楊大人覺得我今日的衣裳好看嗎？”

    說著他還轉(zhuǎn)了一圈，目含期待地看著她。

    楊拾桑有些不耐地蹙眉：“申公子說笑了，男女有別，公子還是請回吧?！?/br>
    申谷蘭沒有被打擊到，反而湊過去問她：“你害羞了？”

    “楊某并未如此?！睏钍吧Ｉ裆醋?，泰然自若。

    申谷蘭頓時有些失落，小聲嘟囔著：“楊大人真不知趣，不知道說句好聽的哄我開心嘛？”

    楊拾桑只覺得他煩，想趕緊將人打發(fā)走：“申公子請去尋找知趣的人哄你開心，楊某還有要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