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中心很多能力者都是b類能力者，軀體異化之后除了還擁有人類的理智，和怪物看上去差不了多少。很多人包括她自己都并不被家人朋友所接受，常年住在收容中心的宿舍，把收容中心當家。

    但這一趟出門回來，她看著那些穿著白大褂表情冷漠審視的工作人員，總覺得不踏實。

    她甚至已經(jīng)在考慮去內(nèi)城區(qū)租個房子，從宿舍搬出來的事情了。

    其他人聽著她的話，紛紛嘆氣。

    程簡寧說：“先看看吧，實在不行就不干了唄?！?/br>
    謝英杰余培秦子京都沒有應聲。

    程簡寧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他們都還有家人。現(xiàn)在這個世道普通人想經(jīng)營一個安穩(wěn)的家庭太艱難了，可能不知道什么時候家人就忽然失蹤，再也找不到；又或者運氣不好遭遇了嚴重的精神污染，不知不覺間異化成怪物，連累了家人。

    他們還能保全一家人，還算安穩(wěn)地生活，全靠收容中心下發(fā)的福利。

    家里人遇見了什么事情，也有更多的渠道和資源去解決。如果退出收容中心，以后的安穩(wěn)就沒了保障。

    程簡寧說完發(fā)現(xiàn)謝英杰他們的臉色不太對，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補救道：“其實也未必就到那個地步了，先茍著，走一步看一步吧。楚隊不在了，不是還有宗隊嗎？”

    七個人回到桐城后的第一次小聚，以壓抑的沉默收場。

    大家分開時，臉色都非常沉重。李皓拍了拍宋南星的肩膀，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說。倒是程簡寧等其他人都走了，湊過來小聲說：“星星，楚隊出事是不是牽扯到了那什么案……”

    他沒有直接說出來，用咩了一聲代替。

    宋南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說：“你好好上班吧，別管這事?！?/br>
    程簡寧搖頭：“你忘了，我奶奶出事也和那些人有關。我不可能置身事外的?！?/br>
    不等宋南星說什么，他就飛快握了一下宋南星的手：“我回收容中心了，如果有什么消息我通知你?！?/br>
    握手的時候，他把什么東西塞進了宋南星的手中。

    等人走了，宋南星去了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手心里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球，大概一元硬幣那么大，里面裝滿了綠色的光點，是程簡寧的數(shù)據(jù)孢子。

    像是知道宋南星想問什么，程簡寧的聲音在宋南星的腦海里響起來：“這是我新研究出來的功能，數(shù)據(jù)孢子可以進行精神鏈接。不過這個是單向鏈接，你把這個球保存好，以后我查到什么消息，就用數(shù)據(jù)孢子告訴你。”

    宋南星將玻璃球仔細收起來，出了餐廳，打車去福元街。

    *

    因為福元街突發(fā)大規(guī)模污染事件，里面的居民都已經(jīng)第一時間撤了出來，福元街包括周邊相鄰的幾條街道都已經(jīng)被封鎖起來，不許隨意出入，只有收容中心以及特別行動局的人可以憑工作證出入。

    而普通人則對這片區(qū)域唯恐避之不及，司機只肯送宋南星到封鎖區(qū)域兩公里的地方，余下的路程，宋南星只能步行過去。

    付過錢下車，宋南星發(fā)現(xiàn)四周非常冷清。內(nèi)城區(qū)的人口密度很大，不是特殊天氣，不論哪條街道都沒有如此冷清的時候。

    這種大馬路上空蕩蕩的情況只有在紅色雨季或者大霧天能看到。

    宋南星步行過去，隔著老遠就看見前方的道路用鐵皮柵欄圍了起來，有穿著防暴裝的工作人員持著武器四處巡邏。因為鐵柵欄圍住了，再里面的情況看不清楚，只依稀看見飄蕩的白色霧氣。

    宋南星上前出示工作證。

    檢查的工作人員上下打量他：“怎么只有你一個人？里面非常危險?！?/br>
    宋南星面不改色地說：“我只是來給執(zhí)行組副組長宗天原傳個消息?！?/br>
    工作人員顯然還有疑惑，但宋南星的工作證沒有問題，只能把他放了進去。

    進入封鎖區(qū)域之后，宋南星才發(fā)現(xiàn)距離真正的污染區(qū)還有至少一公里的范圍。鐵皮柵欄后面是清空的寂靜建筑，再繼續(xù)深入，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片鐵銹紅色的苔蘚表面。

    那是被紅色苔蘚完全覆蓋包裹的建筑。

    紅色苔蘚地之中有輕薄的霧氣游蕩，看上去荒涼而危險。

    苔蘚地附近的工作人員比起外層封鎖的工作人員數(shù)量少了很多，邊緣擺放了許多宋南星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儀器設備，穿著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看起來正在用設備進行區(qū)域封鎖，防止污染進一步擴散。

    宋南星還記得四月份程簡寧險些失控時，就是李皓帶著人先用設備進行污染封鎖，發(fā)現(xiàn)情況無法控制之后，最后由楚胭動用自身的能力，對整棟居民樓進行封鎖。

    楚胭的能力是苔蘚，綠色苔蘚可以有效地將污染物包裹隔離，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凈化污染。

    這樣特殊的能力也是楚胭能成為收容中心第一人的原因之一。

    但現(xiàn)在出事的人變成了楚胭，污染范圍比當初一棟樓要多得多。就算工作人員搬來各種先進設備，面對覆蓋范圍如此之廣的污染區(qū)，仍舊顯得杯水車薪。

    宋南星走到跟前，這些工作人員甚至沒有人能抽出時間來理會他，因為各自都有繁重的任務要完成。

    直到宋南星試圖穿過封鎖線，進入污染區(qū)內(nèi)部，才有人把他攔了下來。

    “你是什么人？污染區(qū)內(nèi)部很危險，沒有批條不能進。”

    宋南星出示工作證：“我有緊急事務需要找執(zhí)行組副隊長宗天原?！?/br>
    對方檢查過工作證，卻仍然不肯放行：“宗副隊帶隊深入污染區(qū)尋找污染源頭了，你要找他，只能在外面等?，F(xiàn)在污染區(qū)不允許任何人進入?！?/br>
    宋南星還想爭辯，卻被收到消息趕來的武裝人員請到了封鎖線以外。

    他裝作焦急等待的樣子，將這一片封鎖區(qū)域逛了一圈，發(fā)現(xiàn)暫時找不到突破口潛入之后，只能作罷先回家。

    臨走時，宋南星演戲演全，把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留給了工作人員，讓他們等宗天原出來后第一時間聯(lián)系他。

    *

    從封鎖區(qū)域出來，宋南星就回了家。

    正要拿鑰匙開門時，沈渡先一步開了門，從玄關鞋柜里把拖鞋拿出來給他換，帶著微微的笑意注視他：“家里來了客人，我先幫你招待了一下。”

    自上次“吵架”之后，宋南星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沈渡，兩人只在神經(jīng)環(huán)里說過話，他回來的路上還在思考見到了沈渡怎么才能自然的把之前的事情揭過去，沒想到屋漏偏逢及時雨，家里這時候來了客人。

    他臉上一副無事發(fā)生的樣子，邊換鞋邊往客廳看：“誰?。俊?/br>
    “是我。”景嬈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宋南星有點驚訝：“你怎么有空過來，今天不開店？”

    景嬈正在給布偶兔子整理新?lián)Q上的裙子，茶幾上還放了一個精致的紙袋，是玩偶店的包裝袋。

    “我來和你還有小月亮告別，順便給小月亮帶了幾件新做的裙子。”景嬈將裝扮一新的布偶兔子放在沙發(fā)上，笑著站起身：“我準備離開桐城了，本來是想提醒你最近小心一些，沒想到你男朋友在家，看來我是白擔心了。”

    “怎么忽然要離開桐城？”宋南星有點不解：“那玩偶店怎么辦？”

    景嬈攤手，表情有點無奈：“最近桐城變動很大，據(jù)我得到的消息，不久之后桐城會開始清查潛入的神眷者?！?/br>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沈渡，提醒道：“你們要是繼續(xù)住在這里，最好小心一些?！?！

    第94章 “你真的在桐城大學當老師？”

    宋南星下意識看了一眼沈渡，疑惑景嬈怎么知道沈渡不是普通人的。

    他臉上表情太明顯，景嬈一眼就看穿了，笑吟吟地瞥了沈渡一眼，沒有戳破他現(xiàn)在一副云淡風輕彬彬有禮的樣子。

    就在宋南星回來之前，沈渡把她請進來的時候態(tài)度非常冷漠。尤其是在她幫小月亮換裙子的時候，更是嗖嗖放冷氣。景嬈無意瞥他一眼，就看見他異化的觸手正在木地板上拍打，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領地被入侵的焦躁不滿，要是宋南星晚回來一些，景嬈很懷疑他可能會忍不住沒有風度地動手把自己請出去。

    宋南星這個男朋友她打過照面的次數(shù)不多，但之前她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是神眷者。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神眷者，是一個實力非常強大很善于隱藏偽裝的神眷者。

    景嬈來之前還有點擔心宋南星，但發(fā)現(xiàn)沈渡的真實身份后，覺得自己的擔心實在太多余。

    她不想做沈渡的眼中釘，因此非常簡潔利落地說了自己知道的消息：“這兩天小區(qū)外面開始有人監(jiān)視，可能是沖我來的也可能是沖你，又或者這個小區(qū)還有其他隱藏的神眷者，反正你多留意一下。如果情況不對，你可以讓這個玩偶給你帶路，它能找到我。我在荒野還算有些人脈，容身之地還是有的。”

    景嬈將一個精致的灰色兔子玩偶交給宋南星。玩偶只有半個拳頭那么大，毛茸茸的，做成了背包掛飾的樣子，平時掛著背包上也不會引人注意。

    宋南星接過來：“你不是說索托密修會的人在追殺你嗎？你孤身一人去荒野遇見他們怎么辦？”

    “之前躲來桐城只是覺得有點煩，實在沒辦法正面對上了，我也有保命的辦法?！本皨茻o所謂地笑了下，殷紅嘴角翹起，眼底有幾分冷蔑。不過大概是看宋南星擔心，她又多解釋了一句：“不過索托密修會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煩過我了，也許是覺得一個叛徒不值得這么大動干戈，你不用擔心?！?/br>
    宋南星眉頭舒展開，真心實意地說：“嗯，那你保重。如果有機會，我?guī)≡铝寥タ茨??！?/br>
    他的朋友不算多，先是周懸主動進入了梅爾薩斯生死不知，接著是楚隊出事，如今景嬈也要離開，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愴然。

    景嬈點頭，神色灑脫地說：“不用送了，我今晚就出城了，你也保重?！?/br>
    宋南星送她出門，等人走了，他捏著那只兔子玩偶出神。

    見他一直盯著灰色兔子看，沈渡皺了下眉，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那只灰色兔子：“你喜歡這種兔子？”

    宋南星沒察覺，說：“沒有，只是在想景嬈說的話?！?/br>
    沈渡捕捉到了關鍵詞，還沒舒展開的眉毛又打了結：“不用擔心太多，大不了我們換個地方?！?/br>
    宋南星還在出神，沒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緒，搖搖頭說：“不論去哪里，桐城對我總是不一樣的。”

    以前是因為尋找mama的執(zhí)念，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知道真相，但他還是留戀這里的一切。

    宋南星沒有讓自己沉溺在傷感里太久，他收斂了思緒，關心起了眼下最為重要的問題：“景嬈說桐城要清查神眷者，你應該沒什么問題吧？桐城大學的老師應該和收容中心一樣，也算是體制內(nèi)的能力者？”

    “如果沒有，我記得收容中心也有相關的制度，你可以作為我的家屬登記。我記得材料很簡單，帶上身份證，然后有工作的需要提供工作證明……我們抽個時間去一趟中心辦手續(xù)就行。”

    宋南星自顧自說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沈渡忽然不說話了，不由看向?qū)Ψ剑骸澳阍趺床徽f話了？”

    沈渡：“……”

    宋南星疑惑地看著他。

    沈渡緩緩說：“我沒有身份證?！?/br>
    宋南星：“？”

    他滿腦袋問號：“你不是在桐城大學任教，沒有身份證你是怎么入職的……”

    剛說完他就意識到了某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一字一頓地問：“你真的在桐城大學當老師？”

    現(xiàn)在仔細回憶一下，宋南星發(fā)現(xiàn)自己在桐城大學見過沈渡的次數(shù)并不多。雖然沈渡帶他用老師的身份進過一次桐城大學，后來兩人在學校閑逛時，也有學生跟他們打過招呼。

    但沈渡并不是一般人，動用能力并不是做不到這些。

    最主要的一點是，沈渡即便是作為大學老師，也是在太清閑了。

    之前雨季停課的時候不說，就說雨季結束之后復課，沈渡好像也大多時候都在家，甚至能一日兩餐給他做了飯再去上課。

    以前宋南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并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但現(xiàn)在卻怎么想怎么覺得可疑。

    沈渡在他逼視下，難得有些避開地垂下了眼睛。

    “……”

    懷疑成真，宋南星笑著說：“我們?nèi)绻^續(xù)交往下去，有什么誤會，還是及時解開比較好，你覺得呢？”

    沈渡：“……”

    雖然宋南星笑得非常心平氣和，但沈渡直覺對方好像有點生氣了，于是飛快坦白：“都是假的，我只是短暫改變了部分人的認知，偽造了身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