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星問了黑山羊案案發(fā)地的精確坐標(biāo)以及其中的具體情形。

    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眼，克制住了好奇心沒有多問，回憶片刻，說：“精確的坐標(biāo)我可以給你，不過已經(jīng)有些年頭沒人往那一塊兒去了，我這兒也沒有什么最新消息。不過那一片一直非常危險，從案發(fā)后就一直存在非?？膳碌木裎廴?，我懷疑還有污染物或者其他東西盤踞在那一片，反正這些年里，我所知道的去過的人沒有一個出來的，據(jù)說那邊被森林和濃霧籠罩，時不時會有巨大的陰影經(jīng)過，還有古怪的聲響……”

    頓了頓，他又看了宋南星一眼，說：“你還年輕，如果真要去，就做好回不來的準(zhǔn)備?！?/br>
    宋南星抿了抿唇，再次道謝。

    雖然沒能打探到詳細(xì)情況，但能拿到精確坐標(biāo)，等真正去的時候，會省很多事。

    消息打探完，酒館老板又和周懸碰了一杯，說：“我出去招待客人了，你們慢慢喝?！?/br>
    晚上沒什么事，兩人各懷心思，沉默地喝酒。

    過了許久，宋南星收拾好心情，隨口和周懸閑聊：“你有沒有聽說過可以擁有幾個分身，分身彼此之前可以獨(dú)立行動，能力也不同，甚至體型還可以變得非常龐大的能力者或者神眷者”

    “沒聽說過?！敝軕铱此谎郏骸澳愕拿枋鲆呀?jīng)超過了大多數(shù)能力者和神眷者的能力范圍?？梢該碛蟹稚淼哪芰φ吆蜕窬煺吆芏?，旅館的邱老板就算一個。但這種能力通常會有很多限制，比如邱老板的雖然可以像蚯蚓一樣將自己切片分成多份，但他分身很明顯表情動作都非常呆滯。而且你不要以為他的分身是一直放出來的，實際上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把之前的切片吃掉，然后再制造新的。如果分身在外面的時間長了，會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

    宋南星沉默許久：“……那怪物呢。”

    “也有一些類似的，但目前在檔案上的怪物，沒聽過分身能獨(dú)立存在甚至有不同能力的?！?/br>
    周懸頓了下，補(bǔ)充道：“至于不在檔案上的那些，也許有。但要么是邪神的代行者，要么……就是邪神本身?！?/br>
    宋南星端著酒杯不再說話，兩人沉默地把酒喝完，起身回了旅館。

    回了房間之后，宋南星把木偶和小章魚放出來，目光不明地盯著它們看了很久。

    小章魚被看得有點不安，腕足都不敢亂動了：“星星怎么看著我們不說話。”

    小木偶也有點奇怪，它呆呆地說：“不知道?！?/br>
    *

    在聚集地過了一夜之后，次日清早，一行人便出發(fā)前往下一個坐標(biāo)。

    下一個坐標(biāo)在桐城和青城之間位置，比較靠近青城方向。宋南星看一眼導(dǎo)航，又瞥了周懸一眼，周懸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非常平靜。

    快要抵達(dá)坐標(biāo)的時候，忽然起了霧。

    這是他們離開桐城之后，第一次遇見大霧天。

    奶白色的霧氣從遠(yuǎn)處彌漫而來，迅速籠罩了兩輛越野車，又往后方延伸而去。

    周懸停下車，和李皓車上通訊：“停車，鎖死車門車窗，隨時保持通訊?！?/br>
    因為大霧影響，通訊有點斷斷續(xù)續(xù)，過了片刻李皓的聲音傳來：“收到。”

    宋南星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可以看見李皓他們的車停在后面。

    在距離越野車更遠(yuǎn)的霧氣中，隱隱約約有巍峨的黑色建筑聳立而起，直插天際。

    “這就是梅爾薩斯?！敝軕业吐曊f。

    謝俊杰和余培靠在窗邊往外看，驚嘆霧中古城的巍峨，高大的黑色建筑像是用某種巨大的石塊壘成，有文字無法描述的巍峨壯觀，每一塊石頭上都有古樸的時間痕跡，只是遠(yuǎn)遠(yuǎn)注視，都能感受到其中傳來的震撼和威壓。

    這就是舊日神明統(tǒng)治的城市。

    余培看得出了神，伸出手去降車窗。

    周懸發(fā)覺，猛地出聲：“余培！你干什么！”

    余培沒有反應(yīng)，旁邊的謝英杰扭頭去看，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連忙把人按了回來。

    余培掙扎反抗，臉還是朝向車窗，眼神癡迷地看著大霧中的城池。

    周懸說：“按住他，注射鎮(zhèn)定劑?！?/br>
    他又打開通訊頻道，向李皓示警：“不要注視外面的城市，如果情況不對及時注射鎮(zhèn)定劑?！?/br>
    李皓車上的動靜從通訊器傳來，顯然也不那么平靜。

    車內(nèi)的動靜沒有驚動宋南星，他的目光卻依舊停留在窗外的黑色建筑上。

    ——他在黑色的建筑上看見了一雙眼睛。

    那眼睛先是靜止的，之后便動起來，隱藏在霧中的身影隨之顯露，像是某種動物，姿態(tài)矯捷地一躍而起。在躍上建筑頂部時，那身影忽然回過頭，眼睛朝宋南星看來。

    宋南星心臟一縮，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再睜開時，那雙眼睛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他茫然地看了片刻，回頭去看其他人，想問問他們有沒有看見那雙眼睛，卻發(fā)現(xiàn)周懸趴在方向盤上，后排的謝英杰和余培都緊閉著眼睛，四肢無力地癱落在座椅上，旁邊還有空了的注射器。

    之前從耳邊劃過沒能細(xì)聽的聲音清晰起來，宋南星后知后覺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連忙去看后面的車。

    后面的越野車車門打開，李皓和秦子京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正搖搖晃晃地往霧中走去。

    不能讓他們走進(jìn)去。

    宋南星越過昏睡的周懸，將鎖定的車門打開，拿上鎮(zhèn)定劑跳下車追上去，把兩人按倒，一人注射了一管。

    強(qiáng)效鎮(zhèn)定劑很快發(fā)揮作用，搖晃前行的兩人癱軟在地，失去了意識。

    宋南星挨個把人扛回車上，拔了車鑰匙將車門和車窗鎖死，才回了車上。

    小章魚從背包里探出頭來，腕足輕輕繞了繞了他的手腕。

    宋南星指尖點點它的頭，戒備著四周，耐心等待霧氣散去。

    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霧四個小時后才散去，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城市也隨之消失。

    鎮(zhèn)定劑的效用減退，車上其他人逐漸醒來。尤其是李皓車上傳來一陣后怕慌亂的抽氣聲。他們低估了梅爾薩斯的危險性，鎮(zhèn)定劑用晚了，如果不是宋南星，慢了一步的李皓和秦子京險些就要走進(jìn)梅爾薩斯的投影之中。

    周懸看向宋南星，有幾分探究：“你沒有受到影響?！?/br>
    宋南星點頭。

    想了想，還是沒有提及之前在梅爾薩斯里看見的眼睛。

    剛剛擺脫鎮(zhèn)定劑的影響，大家狀態(tài)都不太好，原地休整了許久，周懸臨時調(diào)整了計劃，今天不去下一個坐標(biāo)調(diào)查了，直接去新的聚集地休息。

    他們一大早出發(fā)，卻被困在了霧中四個多小時，等趕到新的聚集地時，已經(jīng)是下午。

    新的聚集地比之前規(guī)模要大很多，叫做安金小鎮(zhèn)。

    鎮(zhèn)子上非常熱鬧，外面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輛。除了他們之外，宋南星還看見了另外幾輛軍用越野，應(yīng)該是其他城市的人也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在安金小鎮(zhèn)休整。

    車輛只能停在鎮(zhèn)子外，將車停好，一行人步行進(jìn)入小鎮(zhèn)，去旅館開房。

    周懸張望四周，說：“和之前的聚集地不同，安金小鎮(zhèn)已經(jīng)發(fā)展得非常完善成熟，鎮(zhèn)子里有不少教團(tuán)的駐點，你們出門的時候小心，不要隨意跟他們搭話?！?/br>
    說話間就有一群戴著狗臉面具裹著黑披風(fēng)的人經(jīng)過。

    看見宋南星一行，狗臉面具們忽然加快步伐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了起來，七八個人圍繞著他們轉(zhuǎn)著圈，口中發(fā)出奇怪的韻律。

    宋南星和程簡寧兩個新人不明所以，其他人卻繃緊了神經(jīng)，神情戒備。

    周懸額頭的六只單眼盡數(shù)張開，冷冷注視著這群人，說：“滾！”

    李皓等人也都紛紛拔出武器，神色戒備。

    狗臉面具們不再轉(zhuǎn)圈，跟他們對峙片刻，不情不愿地轉(zhuǎn)身離開。

    周懸一直注視著他們，直到確認(rèn)他們已經(jīng)走遠(yuǎn)，額頭的單眼才重新闔上。語氣有些沉重地說：“先去旅館?！?/br>
    到了旅館，周懸周身凜然才松弛一些。

    程簡寧終于找到機(jī)會詢問：“剛才那些狗臉面具是做什么的？”

    李皓壓低了聲音說：“是食尸鬼教團(tuán)。”！

    第86章 “你們只有一次坦白從寬的機(jī)會?！?/br>
    “食尸鬼教團(tuán)？”

    程簡寧有點懵，自從來荒野之后就見識了很多之前聞所未聞的東西。

    見兩個新人神色不解，李皓解釋說：“食尸鬼教團(tuán)信仰邪神諾登斯，據(jù)說諾登斯是冥界之主，所以食尸鬼教團(tuán)中的教徒常在墳?zāi)顾廊烁浇鰶]，以腐rou為食。剛才他們圍著我們轉(zhuǎn)圈，就是在跳祈死之舞，這種舞蹈是他們進(jìn)食前用來感恩冥界之主所跳，對于普通人來說，可以算是一種詛咒?！?/br>
    “食腐？”宋南星問：“那他們還算人類嗎？”

    李皓搖頭說不知道：“食尸鬼教徒出沒時都佩戴狗臉面具，嚴(yán)嚴(yán)實實裹著黑披風(fēng)，幾乎沒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不過也有說法是他們的面具和披風(fēng)之下，其實就是人身狗頭的模樣。但他們像人類一樣直立行走，且擁有智慧，加上數(shù)量不少，所以出入人類聚集地時，也沒有人多管?！?/br>
    只不過這些食尸鬼教徒不像其他神眷者那樣守規(guī)矩，比如其他人對宋南星一行還在觀望，食尸鬼教徒就敢圍上來跳祈死之舞。

    程簡寧露出牙疼的表情：“那我們不會真的被詛咒吧？”

    “他們的舞沒跳完，詛咒就沒有效用?！?/br>
    說話間周懸那邊已經(jīng)定好了房間，把房卡挨個分給他們，叮囑說：“等你們安頓好之后，我們統(tǒng)一出門采購補(bǔ)給。這期間你們不要單獨(dú)出門，以免出意外?！?/br>
    幾人拿了房卡回去安置行李。

    半個小時后，八人在大堂集合，跟著周懸去外面采購補(bǔ)充必需品。

    安金小鎮(zhèn)有專門的交易街，里面的商品以及客人要比之前的聚集地多得多，很多攤位也可以用錢幣進(jìn)行交易。幾人邊逛邊買，等補(bǔ)給買全后，就回了旅館。

    旅館里提供餐食，他們不用出去吃東西。

    吃過晚飯后天差不多就黑了，宋南星和程簡寧一起回房休息。

    程簡寧今天在小鎮(zhèn)受了頗多震撼，跟宋南星叨叨了好一會兒才睡了過去。

    沒了他的說話聲，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宋南星將窗簾拉開一點，看外面空曠的街道。

    房間在二樓，他睡靠窗的那張床，窗戶斜對著外面的主街。

    入夜后安金小鎮(zhèn)非常安靜，鮮少有人在外晃蕩，只偶爾有人步伐匆忙地走過。

    他刻意不去回想白天在霧中看到的眼睛，只放任思緒在外面的街道上游蕩。

    忽而有一個戴著帽子的人影從窗外走過，宋南星游弋的目光一凝，落在熟悉的人影身上。

    雖然對方明顯喬裝過，但他還是一眼看出來，是周懸。

    宋南星想起白天霧中出現(xiàn)的建筑，猜測他或許是去打探許來的消息了。

    酒館老板說，畫家在追尋梅爾薩斯。

    梅爾薩斯……宋南星的思緒又回到那座直插天際的黑色建筑上，古樸的黑色巖石上，一道身影矯健躍起，凌空之時驀然回頭，眼睛看向他——

    宋南星猛地閉上眼，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回想，去睡覺。

    至于為什么不再回想，他說不清，只是心里有種莫名的抗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