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弈瞥了眼手里斷成兩截的棍子，唇角輕輕挑起一抹弧度，扔掉報廢的武器，重新在地上撿了一根。

    他沖一群愣在原地，有些畏縮的打手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麻利點(diǎn)兒一起上，老子沒空陪你們慢慢玩兒?！?/br>
    窄巷內(nèi)，棍棒向擊聲，呼喝嘶吼聲不絕。

    十分鐘后，巷子里一片七倒八歪，斷裂的棍棒散落一地，滿目狼藉。

    褚弈臉上身上也掛了彩，但比起地上一堆骨頭都碎了的人好太多。

    他抬起手背蹭了下唇角，撈起地上的外套，從內(nèi)兜里摸出被油紙包好的銅鑼燒，還是溫的，被塑料口袋裝著，也沒弄臟。

    就在這時，有人往他背上猛砸一棍。

    褚弈心思全在銅鑼燒上，一時間疏于防備，竟讓對方的得了逞，手里的銅鑼燒被砸飛出去，落到一個滿是污水的泥坑里。

    世界安靜了。

    男人并沒有回頭，可背后偷襲的幾個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那種感覺就像動物似的本能，對即將到來的，毀天滅地的暴風(fēng)雨有著骨血里的懼怕。

    有人咽了咽口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哥，還上嗎？”

    領(lǐng)頭的聲音也有些干，像是強(qiáng)忍著恐懼：“上，那位說了，不把他打殘，殘的就是我們。”

    下一刻，前方的男人轉(zhuǎn)過了身，他輪廓高大，身影漆黑，只有一雙血紅瞳眸，在黑夜中燃燒著暴怒的火焰。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能瞥見的只是一隙殘影，如山般帶著千鈞之力劈頭而下。

    男人如同一頭徹底被惹怒的雄獅，周身好似閃著爆裂的火花，他從背后偷襲的幾個人中準(zhǔn)確無誤地揪出了把銅鑼燒打飛的罪魁禍?zhǔn)祝瑢⑵渌浪擂粼诘厣?，一拳接一拳地往人臉上猛砸?/br>
    看著同伴血rou模糊的臉，剩下幾人嚇得腿都軟了，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開口：“...這人是瘋狗嗎？”

    “愣著干啥？還不上去幫忙，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瘋了...真是瘋了...”

    余下幾名殘兵紛紛撲了上去，只不過，這次他們的目的已經(jīng)不是要完成雇主的命令，而僅僅為了把徹底陷入瘋狂的男人拉開。

    半分鐘后，他們?nèi)急幌骑w，男人像是完全看不見他們，只揪著剛才把自己東西弄臟的人往死里打。

    就在地上的人已經(jīng)陷入昏迷時，一桿冰冷的鐵棍狠狠砸在了褚弈手臂上。

    他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還有人在顫顫巍巍地說話：“好、斷了，已經(jīng)斷了，快走！“

    紛雜的腳步聲消失在巷道盡頭。

    褚弈歪倒在地上，手臂傳來的劇痛讓他喉間發(fā)出急劇的喘.息。然而，兩分鐘后，他搖晃著自己斷掉的手臂站了起來。

    越野車風(fēng)馳電掣地開回了賣銅鑼燒的小攤前。

    小販目瞪口呆地望著一身血跡，從車上下來的人。

    男人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英俊臉龐，手掌重重拍在他嚇得顫顫巍巍的肩頭，深刻眉眼上還殘存著狠厲：“老板，加個微信？”

    *

    聞氏夫婦早亡，聞母在二十多年前難產(chǎn)而死，聞父則在年近不惑之時因白血病去世，此后，聞峋便正式成了聞家的掌權(quán)人。

    聞家支系龐雜，修訂族譜是大事，于一個月前采集需要增添的人名，如今年新進(jìn)的兒媳、女婿，以及添上的新丁等，核對無誤后，才交由聞峋。

    當(dāng)天，請了聞家的諸位長輩前來觀禮。

    聞峋牽著姜漁，步履沉穩(wěn)，目不斜視地在眾人面前走過。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時代，但許多老一輩的內(nèi)心依然無法接受同性婚姻，尤其是對一族之主，認(rèn)為是影響傳宗接代的大事，有好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輩，望過來的目光里都充斥著不滿與鄙夷。

    一雙雙不善的眼睛盯在姜漁身上，仿佛他是什么禍國殃家的狐貍精。

    但這些目光也只是短短一瞬，在聞峋察覺到后，刀子般冷冷掃過去的眼風(fēng)中，又迅速像蒲草般垂伏了。

    在場的個個兒都是人精，對這瞬息間的目光交錯心知肚明，再抬眼時皆是畢恭畢敬，不敢再有半分逾矩。

    只有打扮精致漂亮的少年，從頭到尾唇角都帶著笑，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發(fā)生了什么。

    聞峋呼吸微錯，抓著姜漁的手掌緊了緊，步履緩慢而穩(wěn)重地向前邁進(jìn)。

    對于姜漁是他戀人這件事，聞峋從不遮掩。他是家主，和誰戀愛甚至結(jié)婚，都不需要過問任何人的意見。

    聞峋能感覺到少年今天很開心，穿著他特意為他定制的白色小西裝，領(lǐng)口別著紅色蝴蝶結(jié)，步子輕盈地被他牽著走，像只雀躍的小鹿。

    即使面對眾多長輩有些緊張，眼角眉梢也還是掛著止不住的笑容。

    聞峋幾乎覺得，要是他沒牽著姜漁，少年現(xiàn)在就能一步三跳地蹦起來。

    在這樣嚴(yán)肅的場合，男人冷峻的面龐也不禁漫上一絲笑意，很淺，如風(fēng)般轉(zhuǎn)瞬而散。

    凈手焚香后，聞峋先是帶著姜漁一同叩拜了聞家先祖，然后才帶著他進(jìn)入最里間的祠堂。

    其余侍從都退下了，室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聞峋正襟危坐，一手執(zhí)毛筆，蘸墨，對照著增補(bǔ)名單，一筆一劃在泛黃紙頁上寫上新的名字。

    男人的字很漂亮，落筆遒勁，筆鋒如出鞘的利劍，鐵畫銀鉤。

    一向吵吵鬧鬧，黏黏糊糊的姜漁，此刻難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