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路舟下班后再次駕車往珠江新城去。

    前天時，他也是像這樣去接自家媳婦。當天兩人吃西餐時是還喝了些起泡酒，最后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代駕，晚上便在珠城找了個高層酒店住了一晚。

    路舟心里是對前晚好生回味。說來這感覺同在家里也是大不一樣，尤其路舟訂的還是江景房，大落地窗玻璃一眼看去就是珠城繁華和珠江涌動。而又說起昨天，葉輕塵又是照舊地加班，路舟接了回家后到葉輕塵做完晚飯，時間就已近九點。

    這不，今天晚上路舟也打算忽悠葉輕塵來點小酒，今晚也就在珠江新城住了得，第二天葉輕塵是能直接步行了去上班。

    這到了點接上葉輕塵，路舟就帶著她是往江邊一個日式餐廳開。

    這條路的一邊是珠江的一條支流，到了夜晚景色是不錯。開發(fā)商估計也是瞅準了這機會，沿路是建設了一些低層商鋪，今晚的晚餐，路舟就準備在這解決。

    兩人是坐在了露天的吧臺上，這一整排的木桌是正對江景，比店內(nèi)的體驗是好上許多。

    “看你最近都帶的兩個手機？不嫌麻煩嘛。”葉輕塵拿起了路舟擺在桌上的手機，一臺是米白的蘋果，一臺是黑色的三星蓋世。

    路舟笑笑，“之前不都背包帶電腦，包里兜的也都好幾臺手機，你沒見著罷了。還是公司的軟件有時候要試用，安卓蘋果終究是有些差異，軟件有些小問題也好和員工發(fā)郵件溝通?！?/br>
    至于這諾基亞么，背包的時候可以帶，要上班就帶個人過去，那揣三臺手機還是麻煩。

    而路舟手上的這兩臺手機，除了蘋果的是當時給家里一并買了四臺，這三星還是其他的都是直接找了公司的測試部門拿就好。部門里一般為了調(diào)試各手機和各系統(tǒng)版本的兼容，多數(shù)市面上常見的手機品牌和型號基本應有盡有。甚至說蘋果3gs有時某些“杠精”測試都得弄來杠一杠開發(fā)部門。

    有時這兩部門摩擦也不小，不過對產(chǎn)品開發(fā)也算好事。

    “之前我也用過這牌子的。不過是我媽退下來的，用了挺長一段時間。logo還是anycall呢。”葉輕塵拿著手機，隨意地擺弄著。

    路舟聽她這么一說也有印象，這還是兩人處對象前的時候，葉輕塵當時就拿的一臺翻蓋三星。也是等了談男女朋友，路舟給她換了個智能機，過程倒是半推半就，不過最后倒是真香。畢竟微訊當時也在做，然后測試版的功能也時常拿來和葉輕塵互動。

    “解個鎖兒~”葉輕塵微笑看著他。

    路舟是嘖了一句，“好奇寶寶?！?/br>
    路舟是一邊給她解了鎖。

    葉輕塵是接著嘀咕，“那還能有秘密不成?！?/br>
    路舟哈哈一笑，“那沒有?！?/br>
    反正手機開鎖，主界面也全都是夢谷各式各樣的手機app，還能鬧出點什么東西不成。就算是路舟常用的那臺蘋果，微訊他也都是不怎么用，群消息是多，但個人聊天大多是三兩句了事。

    不過么，路舟是想，往后這手機實在是越來越隱私的個人物品。興許等到那天葉輕塵覺得自己手機不合適給路舟看的時候，那她也大概不會隨便找路舟要手機來找秘密。

    理解嘛，總是相互的。自家媳婦還是個明事理的人。

    二人做了一會，餐廳的服務員就給送上了餐食。而隨著飯點來人越來越多，這餐廳的沿江吧臺也是坐得滿滿當當。

    路舟一邊吃的時候，身邊的位置就來了一家三口，中年男子是還問了路舟一句。兩夫婦看著歲數(shù)應該同自己爸媽差不多，女兒則看著是同自己差不了幾歲。

    這服務員走到這家男人跟前，男子倒直接同服務員說起了日語，聽得服務員是有些發(fā)懵，最后么男子便還是用了中文同他交流。

    “可真是秀得?！甭分垡贿叧灾鴫鬯疽贿呄氲?，剛這人同自己說話，普通話還是相當順溜，也不知是不是想在這異鄉(xiāng)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個能用母語交談的對象。

    男子是注意到了路舟的目光，他呵呵笑著，又用中文說道，“抱歉抱歉。我是習慣了到日式餐廳就找人說說日語?！?/br>
    路舟微微點頭，也沒多在意。他看了葉輕塵的另一邊，那邊也是坐了人，看著是對情侶。

    這時，服務員是又走到了附近，路舟心思一動便給說了要點個小酒喝。眼看價目表上的價格也不算太貴，路舟也不懂這個，而高度數(shù)的什么清酒之類在他看來那簡直和干白酒沒有什么區(qū)別，最后挑挑也就弄了個十來度的梅子酒。

    正不正宗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也就是喝個樂，不正宗那也喝不出來，反正就是找個借口再和葉輕塵在珠城住一晚。

    而旁邊的男子倒是自來熟地說了句，“這家店的酒比較一般。如果是想嘗正宗一些的，可以試試我這個。”

    路舟聽著是看了眼對方桌上的酒瓶，明擺了就是高度數(shù)的日本酒。那這還是算了吧，喝個不省人事晚上怎么辦正事？！

    “謝謝先生的好意。這個度數(shù)太高，我就不試了?！?/br>
    “度數(shù)也就和華夏的茅臺是差不多，不過我這酒的檔次也不高檔，口感是比不了。”

    還茅臺......這幾十度的酒在能喝的人眼里就是白開水還是？！這難度可太難為一個粵東人了，就路舟認識的人里，喝上一口啤酒臉就發(fā)紅說暈的那可大有人在。

    路舟最后也還是謝絕了這日本老先生的好意，拿著低度數(shù)的梅子酒同葉輕塵喝了一些。

    不過一邊吃飯，路舟看著日本家庭也還挺奇怪。先生是一邊吃，自顧自地喝著酒，表情是一陣陶醉，偶爾可能同妻女說上兩句。而夫人和女兒么，聊天時卻用的是中文居多。

    “先生在華夏待了很長時間？”路舟拿著酒杯子是要找對方碰一個。

    對方笑了笑，同路舟干杯后“差不多快十年...”

    說完他也是直接一飲而盡，路舟也只得硬著頭皮給干了那杯梅子酒。

    聊天的過程中，路舟也是得知了這先生叫佐藤遠志，雖說是日本人，但人是在韓國三星供職，也因為業(yè)務拓展的原因早年就來到了三星華夏。

    佐藤遠志是酒到半醉，人話也挺多，講起來也沒個消停，而路舟倒也樂得聽一聽他講事。

    “先生說你是在三星的芯片部門工作，不過我記得廣南區(qū)域的集成電路規(guī)模也并不如長江一帶和北方發(fā)達?！?/br>
    路舟邊喝，也是邊問到這些事情。

    佐藤是笑了笑，悶頭又是來了一口酒，“麻美在這邊上學。我這是趁著休個假期過來探望一下?！?/br>
    路舟略略點了點頭。你說這一家子吧，也還挺神奇。聽佐藤的意思，夫妻倆都是純正的日本人。但后來到了韓國工作，女兒麻美是在那時候出生，國籍倒也還是日本，不過卻是正兒八經(jīng)韓國長大，日文都說得不大流利。至于后來佐藤來了華夏工作，女兒到倒干脆，直接來了華夏留學。

    佐藤一邊是眺望江景，興許是酒性上來，人微微嘆了一口氣出來。

    他說道，“像我這樣在韓國芯片行業(yè)工作的日本人其實也不在少數(shù)?！?/br>
    路舟聽著是來了些興趣，“哦？”

    佐藤笑了笑，“年輕人，你剛也說你辦的企業(yè)投資了芯片行業(yè)，怎么？沒了解過上世紀的一些歷史？”

    路舟也是一笑，他倒無所謂，剛聊天時說起自家荔枝科技，那好歹是找點聊天話題。至于說和什么芯片巨頭比，那他也沒有那點意思。畢竟比來無益。

    佐藤倒也沒有挖苦的意思，他微微一嘆，“也是，要別國人去了解另一個國家的輝煌，想想也挺怪?！?/br>
    而佐藤接著也是接著酒勁，一邊是講起了他的故事。

    晶體管、半導體產(chǎn)業(yè)盡皆起源于美國。彼時戰(zhàn)后的日本是處于經(jīng)濟復蘇時期，而佐藤便出生了在那個年代。

    在他還年少的時候，日本當時也是靠著“市場換技術”的策略獲得了一些芯片產(chǎn)業(yè)的技術，而美國本土半導體公司也借此機會進入了日本市場。后來，技術是換來了，但同美國本土半導體的技術卻相差了有數(shù)代之遠。所謂生意人也不外乎如此，自己留著最新的技術，而瀕臨淘汰或者經(jīng)濟效益落后的技術則被用來換取整個市場。

    到了佐藤上學，他也因為成績優(yōu)異上了東京最好的大學之一，學習半導體和芯片專業(yè)。而佐藤選擇專業(yè)的原因也十分簡單，那時日本政府便啟動了項聯(lián)合研發(fā)計劃，如日立富士通東芝等國內(nèi)半導體龍頭企業(yè)是參與其中。說舉國之力來趕超美國半導體技術，那大抵也是不算過分。

    而講到了畢業(yè)進入富士通工作，佐藤臉上的自豪之情是洋溢在了臉上。

    80年代，日本企業(yè)是在半導體的某些領域趕超了美國本土企業(yè)！

    諸如惠普一類大型it企業(yè)的公開招標之中，日本企業(yè)是在芯片領域接連戰(zhàn)勝美國企業(yè)，獲得了大量訂單。而佐藤所在的富士通也可謂步步高升。原因無他，同樣的芯片，日本企業(yè)的不僅比美國企業(yè)所產(chǎn)芯片性能更加優(yōu)越，而且報價還比之美國企業(yè)低了不少！

    佐藤一邊說著，一邊長長吁了口氣。他說道，80年代是日本芯片企業(yè)的全盛時代。到80年代中時，連曾經(jīng)的巨人英特爾也出現(xiàn)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虧損的財年，因為主營的諸多業(yè)務受到了多家日企的狙擊。

    可說話間，路舟是注意到佐藤的情緒似在由喜轉悲。

    下一句，佐藤的話卻是讓路舟陷入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佐藤說了很多，從本國經(jīng)濟的方方面面，如房市股市和普通人生活的變化?？陕牭迷俣啵墙K究不如一詞“廣場協(xié)議”、“美日半導體協(xié)議”來得驚心動魄。

    說的像是一個普通國人的所見所聞，或說是野史軼事。但聽在路舟耳邊，他也能感受到佐藤這個中年人所傳達的那一絲無奈。

    佐藤沒有停下他的話頭。他繼續(xù)著話題。

    彼時的韓國同樣是美國半導體企業(yè)的目標市場，而所美國企業(yè)所采取的策略也大多同日本市場雷同，以落后技術換取韓國國內(nèi)半導體市場。佐藤說道，他還在富士通時，最好的時候每天都要接待無數(shù)的韓國企業(yè)團。以前在跟前“跪舔”，卻沒想有朝一日對方也有起勢的時候。

    或說是形勢使然。

    到80年代末，在美國的影響之下，韓國在半導體領域已經(jīng)隱隱有崛起的趨勢，而佐藤所在富士通，他也明言，半導體業(yè)務卻是在輝煌后便一直走下坡。

    佐藤便是在那個時候離開了日本，到了三星工作。他笑了笑，悶頭喝了口酒，說了這么一句，數(shù)倍于在國內(nèi)的工資，一切到韓國的衣食住行全然安排了妥當，在家里只有他這么一個頂梁柱的情況下，他只得是選擇了遠赴韓國。

    說到三星上世紀在半導體行業(yè)的輝煌，佐藤沒有再如剛剛一樣有多大情緒。盡管他是局中人，可卻表現(xiàn)得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90年代的三星在半導體，尤其是存儲半導體領域是猶如一頭奔牛，從超越東芝存儲半導體產(chǎn)量，再到研制出市面上最新的技術......

    一場風暴，在這日本老先生口中輕描淡寫。也許他是目睹過在他當時所生活的韓國的一些景象，可他到底不在本國，也許諸多都只能是后續(xù)聽聞。

    在這場席卷亞洲的風暴之中，諸多美資是趁著勢頭進入了三星，可算是在低潮中抄著最低的底。

    佐藤沒有說結局，路舟也沒問。

    就這樣，在觥籌交錯之間，這漫長的故事也就算到了結尾。身旁的葉輕塵雖然沒說，但看她表情多少也有些無聊。

    路舟起身拿了賬單，一邊又對佐藤說道，“佐藤先生，如果給你數(shù)倍于三星的薪資，你是否會考慮換一家公司工作？”

    佐藤也是哈哈一笑，“也許吧。麻美說中文都比日文還流利，對這事有時我也很惆悵。不過看她每天笑得也挺開心，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的。”

    路舟笑了笑，他所說招攬也無非半真半假，畢竟人只認識幾小時，就是要挖那也得費hr一番調(diào)查功夫。而他聽著佐藤這話，那也是別有一番意思。

    是個妙人，路舟心想。

    兩人也就留了個聯(lián)系方式，剩下也別無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