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yuǎn)沒什么表情。

    這很難得，因?yàn)樽詮姆教频谝淮我姷剿揭院鬅o數(shù)次，這個人自始至終都是在笑著的。

    他好像永遠(yuǎn)都是那么游刃有余，在看著自己的時候，一直都有一種分不清俯視還是蔑視的溫柔，讓人隱隱感覺到：他知道什么別人不知道的東西，所以一直在嘲笑著一無所知的人。

    方唐沒有見他這副模樣，不笑了，眼神很涼，渾身上下透露出危險的氣息……

    對，危險。林遠(yuǎn)一直都很危險，方唐從一開始就沒覺得他是個omega，這和外形無關(guān)，這是一種基因里自帶的侵略感，和魏承銘一樣，是無法被震懾或是控制的……

    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這副難得的表情。

    方唐覺得這或許是個機(jī)會，“我不理解你為什么執(zhí)著于沈言，我記得，你之前在g3樓下和我說過，你說我根本想象不到你為他做了什么。”

    “……”

    “我是想象不到，所以你能告訴我嗎？你為他做了什么?！狈教葡胱约含F(xiàn)在也是平靜的，至少表現(xiàn)出來是十分平靜的，或許發(fā)顫的聲音會出賣自己，但是他實(shí)在是太想知道了。

    “你為他做了什么？”

    “林遠(yuǎn)，你為他做了什么啊?！?/br>
    這份平靜，他可能掩飾不住了。方唐想。

    不算寬闊的體育倉庫，十年前他就在這里，就在那個很冷很冷的夜晚，他被假意示好的林遠(yuǎn)約出來，他知道林遠(yuǎn)討厭自己，但是萬一能做朋友呢？他那么漂亮，人說話又溫柔，臉上總是帶著笑意。

    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幾乎就要和今天一樣冷，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無論怎么哭喊求救就是沒有警衛(wèi)過來，整整一夜，在廢棄的倉庫，到處是灰撲撲的陳舊器材，沒有可以躺上去的墊子，只有冰涼的水泥地。

    “你不是想談?wù)剢幔f話啊?！狈教浦雷约貉陲棽蛔?，干脆提高了聲音。本來也沒什么好掩飾的，既然從一開始就仇人，從一開始就被迫承受著莫名其妙的恨意，那還裝模作樣干什么。

    想講明白就講明白。

    想談?wù)?，那我就來問個清楚。

    不知道為什么糾纏著，不知道為什么如此憎恨，他一點(diǎn)都不理解林遠(yuǎn)，他也不理解如今面目全非的沈言。

    到底是，為什么呢。

    “林遠(yuǎn)……”

    方唐咳嗽了一下，費(fèi)勁地將自己身體支起來，抬著臉，認(rèn)真地看著林遠(yuǎn)平靜的雙眼。

    “是你嗎？”

    林遠(yuǎn)的表情和方唐一樣飄渺又模糊，他似乎茫然極了，“是我什么？”

    “是你嗎？”

    “……方唐呀?！?/br>
    方糖說：“林遠(yuǎn)。”

    方唐說：“我問你是不是殺了我父母。”

    他不意外林遠(yuǎn)會干出這種事，犯人總得是什么人，或許正大光明地活在什么地方，或許因?yàn)樽载?zé)背負(fù)一生，總得是什么人。給出來那么多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信息，為什么一開始的交通錄像消失了，為什么這件事連新聞都上不了，為什么陳遠(yuǎn)寧在取得物證資訊的當(dāng)天出了車禍。

    為什么沈言，會在深夜，出現(xiàn)在醫(yī)院。

    哪一件是都不是意外。

    “是不是你?！?/br>
    “是你嗎？”

    “是你殺了我父母嗎？為了沈言？”

    “是不是你！”

    方唐雙眼泛紅，再忍無可忍，在得到林遠(yuǎn)態(tài)度回應(yīng)的一瞬間大喊，“瘋子！笑什么啊？！有本事做沒本事承認(rèn)嗎？”

    “你真是齷齪至極……”方唐厭惡得渾身顫抖，臟污的臉上全都是淚，他不可思議道，“為什么要笑，到底有什么可笑的……為什么??？林遠(yuǎn)，世界上為什么會有你這么無恥沒有底線的人……你為什么會做這種事？”

    倉庫里的兩個人，就像兩個瘋子，一個哭著絕望，深覺事事詭異可笑；一個抱著肚子，像是這屋子里覺得可笑的另有其人。

    “天啊……”林遠(yuǎn)笑彎了腰，那雙眼睛濕漉漉地彎起來，直面一個人的恨意卻不為所動，甚至好像這屋里最荒唐的人不是他。

    而是方唐。

    方唐還要再問，他無論如何都要知道原因，無論如何林遠(yuǎn)都得給自己一個答案，即便是激怒了他也無所謂，把自己關(guān)在這里如何折辱都無所謂，死也可以，他要一個答案，他想知道林遠(yuǎn)為什么會恨自己恨到這種地步。

    “看我痛苦你很高興？好啊，你告訴我原因，你可以更高興，”方唐感覺自己也快要不正常了，他甚至扯著嘴角，瞪大了眼，發(fā)絲黏在臉上，此時此刻比林遠(yuǎn)更像一個瘋子，聲音嘶啞，“告訴我啊……”

    林遠(yuǎn)笑夠了，看上去暢快又愉悅，他有趣地看著方唐，像是在準(zhǔn)備迎接什么，目光里充滿了期待。

    “你覺得是我干的？”

    林遠(yuǎn)說，“方唐，從這一刻我才真的有些憐憫你。”

    方唐說，“你憐憫我?！?/br>
    “嗯，你很可憐。”林遠(yuǎn)點(diǎn)點(diǎn)頭，“從一開始就是。直到現(xiàn)在，我覺得這大概是你看上去最可憐的一次?！?/br>
    林遠(yuǎn)說，“其實(shí)我對你沒什么興趣的，只是有些嫉妒你，你是omega啊，別有用心地靠近誰都不需要裝作無害，做起想做的事來多方便，可惜你不知道利用，也是……誰讓你這么天真?！?/br>
    “別這么看著我，你相信我，無論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那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