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曹瑞終于開口：“是因為你殺死了朕，朕才會與你一同返回此世——你是想如此對朕解釋么？”

    趙舒權(quán)狼狽之中心頭一震。他的瑞兒果然冰雪聰明。

    他低聲回答：“雖不中，亦不遠。星先生對我說，要想救你活命，是真正的逆天而為，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這代價，他承受一半，我承受一半，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而你的鮮血與生命，則是開啟秘術(shù)陣法的必需之物。”

    曹瑞冷笑：“星先生、星寰。那個妖人，與你、與我父皇都糾纏不清，容顏不老、形跡可疑，偏偏你執(zhí)迷不悟被他騙得徹頭徹尾！”

    “他不是妖人，亦非騙子！”趙舒權(quán)急切辯解，“你想想，倘若他是騙我，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好端端在這里？”

    曹瑞輕笑一聲，仰頭嘆息：“許是南柯一夢、莊周化蝶。誰又能說得清？夏侯成，朕問你，朕當(dāng)真算是活在這個世上么？這幅本該死去的身軀跨越千年時空，重返十八歲的青春年少，重新來過，天底下當(dāng)真有這樣的好事？”

    趙舒權(quán)整個愣住了。

    曹瑞所說所問，正是他心中最害怕、最擔(dān)憂、也最疑慮的。

    曹瑞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存在于這個時空嗎？他的存在是穩(wěn)定的真實，還是自己腦中的虛幻？天下怎會有這樣重返青春、人生重來的好事？

    就連自己也是?；甏┗毓糯硎芰艘欢蝸y世英豪、權(quán)傾天下的爽文人生，再重新回到現(xiàn)代繼續(xù)原本的豪門生活，好事未免都讓自己一個人占全了吧？

    他忽然覺得頭暈?zāi)垦＃矍鞍l(fā)黑，身體發(fā)冷，背上一陣一陣的戰(zhàn)栗感。雪白的病房令他感到驚恐，強烈的陽光讓他毫無實感。

    他聽到曹瑞的聲音也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鼓膜，像是從上古穿越而來，未知的神秘。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聽不到?？床坏健o法感知，無法思考。

    他并不知道自己昏倒在了曹瑞的病房中。

    第108章 、走了

    張方覺得自己應(yīng)該跟趙家兄弟要精神補償費, 或者直接把加班工資翻倍算給自己。

    這都是什么事？

    自從趙舒權(quán)把這個漂亮的小孩帶到他的醫(yī)院之后，好像一切都脫軌了。他那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趙舒權(quán)，像是被什么不好的東西上了身, 從前的高冷淡漠端著架子裝那什么仿佛都喂了狗。

    因為不放心而透過病房玻璃偷看的張方和趙欣，在看到趙舒權(quán)“咚”地一聲跪下哭得泣不成聲之后，雙雙沉默了。

    半晌，兩個人很有默契地轉(zhuǎn)身，放棄了偷窺。

    馮楓和姜小芬急切地圍上來問怎么樣了, 張方看向趙欣，后者輕咳一聲, 接過主導(dǎo)權(quán)，讓所有人各自回家。

    “目前看來曹瑞的身體應(yīng)該沒事了, 但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 都在醫(yī)院耗著也沒意義。我不是天元的人，管不了公司的事, 不過我很明確至少今天，你們趙總是沒心思處理公事的?！?/br>
    趙欣說著看向腫著臉的賀珣：“你們也回去吧。事情怎么解決，由趙舒權(quán)來決定。”

    最后馮楓自愿留下，其他人各自回家。姜小芬和大劉滿滿的負罪感，被趙欣和顏悅色地寬慰了幾句，看起來情緒也好了不少。

    就在張方問趙欣接下來打算怎么安排時, 病房里傳來一聲悶響, 隨后便是被瘋狂按響的呼叫鈴響徹走廊。

    張方立刻拉開門沖進病房, 問話還在嘴邊, 眼睛先看到趙舒權(quán)側(cè)身倒在地上失去意識。而病床上的曹瑞不停地按著呼叫鈴，像是要把那個電鈴摁壞一樣。

    張方在心里罵了一句“淦、這又是怎么了”, 醫(yī)生的直覺卻讓他敏銳地發(fā)覺到曹瑞的異常。

    眼見跟在自己身后進病房的趙欣抱起弟弟大聲喊人來幫忙，張方暫時放下對老友的擔(dān)心，先走到病床前，按住了曹瑞仍在不停按鈴的手。

    “好了，曹瑞，不用按了，我們來了。我們會好好治療老趙，你放心?！?/br>
    他柔聲安撫明顯反應(yīng)過度的少年，卻不不太確定是否有用?，F(xiàn)在的曹瑞跟他之前熟知的已經(jīng)不同了。張方的專業(yè)素養(yǎng)告訴他，少年應(yīng)該是恢復(fù)記憶、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可惜他現(xiàn)在沒有時間詳細追問。他還要先去搶救趙舒權(quán)，盡管他推測對方大概率是因為低血糖以及情緒激動導(dǎo)致的昏厥。

    曹瑞瞪著一雙漂亮的杏仁眼，直勾勾地盯著張方，雖然一言不發(fā)，卻令張方從那雙眼睛里看出了茫然和不安。

    他試探著像從前那樣，輕輕拍了拍少年的后腦勺，用一種安撫的手法柔聲哄人：“沒事的，相信我。這里是全國最頂尖的醫(yī)療機構(gòu)之一，趙舒權(quán)在我們這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br>
    少年還是一言不發(fā)，只是緊繃的肢體稍稍放松了些，被張方拉住的僵硬的手指也柔軟了下來。

    “我現(xiàn)在必須先去看看老趙的情況，回來我再跟你聊好么？”張方繼續(xù)用幼兒園老師哄小朋友的口吻哄曹瑞，“你能一個人呆在這里好好休息嗎？或者，我請馮姐或者護士進來陪你？”

    曹瑞迅速搖頭，終于施恩一般開口：“朕想獨處?！?/br>
    張方：“……”

    還沒等他這口氣喘勻，少年徹底放開他的手，恢復(fù)了語調(diào)的冷靜：“你也退下吧，非召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