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再也裝不下去了。

    對著曹瑞必須時刻偽裝的鎮(zhèn)定、理智、大度，他一刻都裝不下去了。

    “我不管你答沒答應(yīng)，反正我不會允許！以后你不許再單獨跟賀珣出去！不，以后不許單獨跟任何人出去，必須有人陪你！你每天的行程都要跟我報備，手機不許關(guān)機，必須讓我隨時找到你！”

    他一口氣說了些自己都感到不齒的話，心里知道這種無理要求曹瑞是不可能答應(yīng)的。

    可他心里就是這么想的。

    他想把曹瑞關(guān)在家里，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精心呵護，不讓他在外面受委屈、被欺負。不管他能不能恢復(fù)記憶，讓他只看著自己、也只能接觸到自己，甚至，只屬于自己。

    前世他不是未曾設(shè)想過，像陳維嘉一樣逼宮謀反，掃清后宮、隔絕朝堂，讓少年天子成為自己獨享的禁|臠。

    他未曾實施，因為現(xiàn)實不是小說，謀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且，他于心不忍。

    曹瑞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半晌卻笑了：“呵呵，你終于說實話了，趙總？你要我以身相報，早說就好，何必假仁假義地裝作正人君子？”

    趙舒權(quán)沉著臉，反問：“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嚇到你。我只想慢慢來?？磥砟闼坪醪⒉活I(lǐng)情？”

    曹瑞的眼神充滿不屑：“不過是個替代品，你何必在乎我的感受？讓我陪你猜了這么久的謎，真是太累了?！?/br>
    “替代品？誰說你是……”

    “不是替代品是什么？”曹瑞冷冷看著他，“倘若不是替代品，能不能請你直言相告，你我到底有何淵源，為何你如此照顧我？”

    趙舒權(quán)僵在原地。

    曹瑞看著他，凄楚地笑了：“張醫(yī)生有沒有告訴你，我總是會夢到一個人？一個對我百般呵護、溫柔體貼的人。夢中，我與那人并肩作戰(zhàn)，看他為我沖鋒陷陣。我也與那人情意綿綿、兩情相悅……”

    趙舒權(quán)僵硬地看著曹瑞。少年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他看著心疼，卻手足無措。

    “我好想知道那人是誰、想知道自己是誰啊?！辈苋鸬吐曊f著，“但我看不清那人的臉。起初一點都看不清，近來漸漸有幾分清晰起來，讓我覺得很像是賀珣……”

    “賀……珣……？你覺得你夢里的那個人，像賀珣？”趙舒權(quán)難以置信，滿心苦澀。

    “像，也不像?！辈苋鹇曇赭鰡?，艱澀地說：“你也是。你也……有點像，可是又不那么像……”

    趙舒權(quán)呆若木雞，不知自己該不該順勢說出一切?？粗矍吧倌甑耐纯嗄?，他實在感到心疼?？墒撬€沒有準備好，他覺得曹瑞也還沒有做好接受一切真相的準備。

    “你為什么不肯說？”曹瑞的聲音更低了，人也慢慢地彎下腰去，“為什么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是誰？誰能告訴我……”

    “曹瑞？”趙舒權(quán)覺得有點不對勁。

    少年蜷縮著身體的動作像是在忍受著某種痛苦。他趕忙彎腰把人扶起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曹瑞滿臉是汗，眉頭緊蹙，壓抑不住的低吟從口中瀉出。

    趙舒權(quán)嚇得所有情緒瞬間蒸發(fā)，趕緊跪在地上把人放平，追問哪里不舒服。

    曹瑞輕輕抓住他的手腕：“哪怕是要……把我鎖在你的金鳥籠里，你至少……說句話……你這樣，算什么呢……？”

    “別說那些了！我剛才說的是氣話！”趙舒權(quán)又慚又急，追問：“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快告訴我！”

    “肚子疼?！辈苋鹇曇舭l(fā)抖，“而且，好冷啊……”

    趙舒權(quán)立刻抄起人直奔地下車庫。

    第76章 、你是自由的

    “急性胃炎。沒什么大事, 休息一下就好了。這兩天注意飲食，別再吃生冷海鮮。輸液結(jié)束后覺得沒事就能回去，不放心就住兩天觀察下?！?/br>
    趙舒權(quán)聽到張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做出診斷, 一直懸著的心才輕輕落下。后背涼颼颼的，汗水幾乎濕了整件襯衫。

    張方瞥了一眼他的后背，嘖嘖兩聲：“你看你這汗出的，比他更像是病人。你這也太虛了啊趙總?！?/br>
    “出點汗而已，哪里虛了！”趙舒權(quán)沒好氣地回應(yīng), 掩蓋自己的心虛。剛才把人送來醫(yī)學(xué)中心的路上，他真的很擔心是不是自己胡亂發(fā)瘋把曹瑞給氣著了。

    張方攤手表示無奈：“不是我說, 你這個小朋友，好像真的身體不太行的樣子吶。我現(xiàn)在有點理解你為什么這么寶貝他了?！?/br>
    趙舒權(quán)覺得剛才沒敢對曹瑞發(fā)的火頓時找到了轉(zhuǎn)移點：“意思是你之前一直沒當回事是吧？難怪進度這么慢拖拖拉拉的！你還是不是醫(yī)生！”

    張方瞪大了眼睛喊冤：“基因治療那么復(fù)雜的方案, 你以為是做頓飯給他吃??！……”

    話沒說完，護士出來說病人想要見家屬。趙舒權(quán)看了眼滿臉揶揄的張方, 叫對方陪自己一起進去。

    倒不是他愿意給自己稍帶個電燈泡，主要是他還沒想好如何面對曹瑞, 總覺得有點莫名的尷尬和無措。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面對曹瑞，總是沒什么法子的。前世能把人追到手，靠的也是一身蠻力（不是）。

    高級單人病房中，少年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右手掛著輸液袋, 整個人陷在頂級私立醫(yī)院柔軟舒適的床品中, 烏黑的長發(fā)散開攤在枕頭上, 顯得人格外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