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嗎。

    “……”

    當天晚上，沉進海底準備睡覺的010忽然發(fā)現(xiàn)今天的玻璃暗了好多。

    研究所為了能更好監(jiān)視人魚的狀況，在玻璃外的海底里也裝了很多燈，在晚上時能把水下照亮一塊昏暗的角落，010每天就靠在這附近入眠。

    奇怪，外面水里的燈壞掉了嗎。

    他挨挨蹭蹭地到了玻璃面前，趴在玻璃上觀察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燈似乎不是壞了，而是被一種薄紗般的東西擋住。

    那東西如薄霧輕盈，帶著淡淡的黑色，像是活物一樣在海水中伸展著，很快把周圍的燈光擋了個一干二凈。

    玻璃窗外的海洋變得陰暗起來，幾乎全黑的海水在底部靜靜翻涌，冰冷的海流撞在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010忽然頓住，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他仔細地順著黑色的薄霧一路往上看，仰起頭，隨后看見了一條巨大的人魚。

    人魚同樣靠在玻璃上，黑色的蹼爪按在玻璃上，手背上細密黑亮的鱗片時隱時現(xiàn)，一路蔓延至鎖骨，像是從黑暗中化身的神明，只垂眸靜靜地看著玻璃窗內(nèi)的異族。

    010呆呆地和他對視，數(shù)據(jù)過載了。

    一條，江漁之外的人魚？

    黑色人魚很快沉下來，鮫人的視力足夠010在幽深的海底也大致看清面前人魚的樣子。

    他不是很確定地叫了聲：“埃斯蒙德？”

    這是白色異族學習西方語言后能說出來最標準的發(fā)音，黑色人魚的耳鰭歡快地抖了抖，但是表情卻沒什么變化。

    埃斯蒙德沒錯過異族剛剛驚嚇到失語的情緒。

    黑色人魚緩緩搖了搖頭。

    第263章

    010隔著玻璃朝他吐了個泡泡：“聽不懂嗎？”

    黑色人魚的蹼爪在玻璃外輕輕一抓， 平面上就出現(xiàn)了一條深刻的裂紋。

    黑色人魚低低地說：“聽懂了?！?/br>
    黑色人魚的語調(diào)奇異，像是用人魚本身的發(fā)聲方式來說人類的話，010狐疑地看看他， 埃斯蒙德在他面前說過兩種不同的語言， 這個聽起來明明就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黑色人魚的目光溫和， 就連身后隨著水波起伏的黑發(fā)看起來如同某種上好的綢緞， 反著暗光， 人魚腰腹處的鱗片細密地張合， 像是呼吸。

    【他是在求偶?！?06忽然說。

    010呆了一下：【真的嗎？】

    黑色人魚的耳鰭很細微地縮了一下， 盯著010的腦袋， 目光在他的發(fā)絲處流連，像是想找出到底是哪里佩戴了人類那樣的通訊器。

    006輕輕嘖了一聲，人魚真是不好對付，之后得再去升級一下程序。

    006開始用完全靜音的數(shù)據(jù)和010交談：【真的?！?/br>
    010抬頭觀察著面前的人魚， 人魚也凝視著他。

    半晌， 010像是沒有發(fā)生過和006的對話一樣 ， 很費解地繼續(xù)對黑色人魚說：“可是你看起來就是他。”

    黑色人魚伸出蹼爪，小心翼翼地在玻璃對面叩了下， 正是010臉頰的位置。

    “我不是?！?/br>
    010于是點點頭：“好吧?！?/br>
    埃斯蒙德說不是就不是。

    不過埃斯蒙德居然是人魚，純黑的、好看的人魚??！

    010完全沒有因為埃斯蒙德突變的種族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反而滿數(shù)據(jù)庫里都是純黑好看這些信息。

    006在數(shù)據(jù)庫里猝不及防被沖得七葷八素，難以置信自己居然在這種事情上感受到了初代系統(tǒng)的威力。

    黑色人魚彎唇笑了一下， 人魚眉目妖異到有些冰冷的地步，此時忽然一笑，反而讓人有了些不真實感覺。

    好好看哦。

    010在內(nèi)心里感嘆。

    010看他在水里自如的樣子， 又好奇道：“據(jù)說埃斯蒙德在附近的海里圈養(yǎng)了一群東方魚，那你見過嗎？”

    自己的魚都只圈在一個地方， 幾乎沒有人能見到，更別提人魚了。

    埃斯蒙德面不改色地說：“見過?！?/br>
    他看著流暢地說著西方語的異族，笑了一下。

    異族果然會說人類的語言。

    雖然沒有告訴自己，但是告訴黑色人魚了。

    這是他和自己秘密。

    世界上只有兩條魚知道的秘密。

    010還在問魚： “可愛嗎？”

    埃斯蒙德看著他，端詳了一會兒，認真地說：“沒有你可愛?！?/br>
    010的尾巴在身后歡快地擺成了殘影，掀得水波一陣陣打在玻璃上，偏偏他還沒有一點意識到這件事，又說：“可是，他們說那些魚看起來又好看又可愛。”

    埃斯蒙德皺起眉：“他們，是誰？”

    010認真地和他數(shù)：“兩個在研究室里聊天的人類，一個清潔工，唔，最近多了好多，他們都是當著我的面說的，還說我很嚇人，明明是人身，長了條魚尾巴很恐怖。罵我是，怪物！”

    這些人或許是找了個地方聊天，又或許是得了別人的指示，過來激怒人魚，順便探查人魚到底學會了多少人類的語言。

    埃斯蒙德的笑容古怪，到底是什么讓人類覺得，一條人魚會在意人類的評價。

    鯊魚看見不順眼的蟲子，會選擇撞塌礁石掩埋，而不是和蟲子較勁。

    埃斯蒙德長長的舌頭有些不受控制起來，人類的音節(jié)變得含混，艱難地發(fā)出時像是某種古老的囈語。

    “人類對于比自己弱小的生物，越容易掌控，越覺得美麗，喜歡，”黑色人魚盯著面前完美的異族，他知道異族身上那些看似單薄的肌rou在爆發(fā)時會是怎樣的力量，黑色人魚低聲說，“他們畏懼人魚，又渴望變成人魚，才會說你恐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