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夫的身體開始發(fā)抖。

    “你是誰。”

    迪夫聽見自己的喉嚨里傳出的話幾乎不像人聲，破碎的音節(jié)，連他自己都聽不出來原本的意思。

    一雙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上，迪夫看清了，那雙手的指尖鋒銳，能輕而易舉地把人像是紙片一樣撕碎。

    埃斯蒙德淡淡道：“是我?！?/br>
    迪夫牙齒猛地上下撞擊了一下，疼痛讓他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手臂上是一雙正常的人類雙手，只是色澤過于蒼白，淡青色的經(jīng)絡(luò)尤其明顯。

    迪夫牙齒還是在打架，強(qiáng)笑了一下：“是你啊，埃斯蒙德，你剛才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埃斯蒙德唇角劃過一抹笑意：“你是不是聽錯了？”

    是嗎。

    地下室太壓抑了，迪夫只敢緊緊盯著一邊，甚至不敢轉(zhuǎn)移視線，像是低頭就會看見什么怪物。

    他蒼白迪說：“可能是的。”

    他低著頭，摸索著扶手往回走。埃斯蒙德身形高大，半張臉掩在黑暗中，迪夫沒有看清埃斯蒙德臉上的神情，否則一定會驚叫著大罵怪物。

    看著迪夫的背影，埃斯蒙德站在他身后，像和身后巨大的黑暗融為一只蟄伏的怪獸。

    怪物用迪夫的聲音重復(fù)了一遍。

    “可能是的?！?/br>
    “……”

    幾天后，第三研究員迎來了五位曾經(jīng)研究過江漁的老成員。

    江漁站在歡迎的隊列前，癡癡地盯著對面末尾處站著的年輕人，就連身邊的同時都看出了他的不對勁，頗有些奇怪。

    白山青有所察覺，順著灼熱的視線望過去，看見江漁的臉怔了怔，心里涌起一陣古怪的熟悉感。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其他同事，卻看見其他人面色如常地同江漁握手，放開。

    白山青擰起眉，在記憶中努力翻找了一下，那段時間的記憶似乎始終籠罩著一團(tuán)白霧，他眉頭深深蹙起，終于記起來一張模糊的臉。

    白山青神情越發(fā)古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不然怎么會覺得面前這人和之前跑掉的人魚長得這么像。

    他和人握了一下手，臉上的表情更加嚴(yán)肅，這人手心潮濕，帶著某種黏液般的觸感。

    白山青張嘴道：“你長得為什么這么像那條人魚？”

    江漁神情驚喜，人魚可以干擾別人的記憶，他老婆還是第一個。

    當(dāng)然不排除自己功夫不到家的可能性。

    江漁表情越發(fā)羞澀，他說：“我們有血緣關(guān)系。”

    白山青一怔，腦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江漁正在盡情向白山青釋放自己的求偶訊息，白山青對人魚的了解頗深，當(dāng)然，這些都是他主動教給他老婆的。

    江漁興奮握手，紳士手，只握了一半，但是一點(diǎn)都不妨礙他向老婆釋放自己愛的氣息！

    白山青猛地收回手，手心干燥，什么也沒有。

    他忽然想起，人魚的能力能夠釋放足夠多的信息，以至于讓人類產(chǎn)生一些幻覺。

    他看著面前這個首席的助理，江漁正目光熱切地看著他，渾身上下的氣味若能化為實(shí)質(zhì)，就是七手八腳往白山青身上纏繞的觸手。

    他身邊一起來的同事問在一邊的所長：“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見人魚？我們有很多東西需要核對?！?/br>
    他說著，視線掃過所有的迎接人員身上，露出了更為不解的神色：“迪夫教授呢？我記得他是這個項目的負(fù)責(zé)人?！?/br>
    所長強(qiáng)笑了一下：“迪夫教授前幾天出了意外，還在家里修養(yǎng)，但是你們的工作和需要的資料他早就安排好了，不用擔(dān)心?！?/br>
    “至于人魚，”所長道，“人魚剛剛接受完投喂，應(yīng)該在午睡，明天會安排你們進(jìn)實(shí)驗(yàn)室?！?/br>
    午睡？人魚沒有這種習(xí)慣，他們的精力好到可怕，哪怕三天三夜不睡覺也不會有一絲困倦，這個習(xí)慣只可能是人類培養(yǎng)出來的。

    白山青面色詭異地問：“你們抓的人魚，脾氣這么好？”

    幾年前那只人魚脾氣可謂是臭到無以復(fù)加，對人類根本不用正眼相看，只有白山青作為當(dāng)時的飼養(yǎng)員會得到人魚的回應(yīng)。

    所長道：“是啊?！?/br>
    “……”

    地下水池，埃斯蒙德正坐在水池邊，手上拿著防水塑封過的書本，一人一魚之間的氣氛祥和。

    負(fù)責(zé)這本書的研究員當(dāng)初看見那本被撕爛的書思考人生，后來致力于做出一本能在兩魚教學(xué)中完好無損的教材。

    沒有成功。

    埃斯蒙德面前平靜的水波里冒出來幾個泡泡，這段時間他每周都定時來上課，就算沒有教學(xué)任務(wù)，也會來投喂異族。

    埃斯蒙德能聽見水底下異族不斷擺動尾巴的聲音，繞著靠近自己的池壁，一圈又一圈。

    這是人魚交好的信息，異族和正統(tǒng)人魚并不那么融洽，埃斯蒙德有點(diǎn)驚訝這條異族居然不怕自己。

    他原本正看著手中教材，忽然抬手，嫻熟地用手中的書本擋了一下，竄出來的人魚濺出的水花就被他擋下大半。

    010露出一個有點(diǎn)失望的表情，尾巴擺動，很快竄到靠近埃斯蒙德的那一邊池壁上。

    埃斯蒙德放下書，面色平靜地繼續(xù)閱讀下一頁，010轉(zhuǎn)著尾巴繞他游了兩圈，伸出帶著白色尖銳銳甲的手指在他身邊撥了撥，小心翼翼把旁邊的平板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