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總你想啊，瑞瑞小姐上次給你做早飯是什么時候？”蔣格推了推眼鏡。

    謝淵神色淡淡：“也就剛來謝家的時候做了幾頓。”

    “是啊，剛來謝家的時候，隨時有被趕出去的風險，瑞瑞小姐心里沒有安全感，才會想辦法做做早飯討好你?！笔Y格意味深長。

    謝淵眼神冷了冷：“她在討好那個葉非？”

    “寄人籬下，多少得勤快點吧?！笔Y格斟酌道。

    謝淵突然不說話了。

    蔣格故作為難地嘆了聲氣：“瑞瑞小姐現(xiàn)在肯定日子很難過，實在不行還是把人接回來吧?！?/br>
    謝淵扭頭就往外走，蔣格一邊發(fā)消息讓外面的人開門，一邊趕緊跟了過去。

    快走到門口時，謝淵突然停下。

    “怎么了？”蔣格收到助理已經(jīng)開鎖的消息，沒等松一口氣，謝淵就轉(zhuǎn)過身來了。

    謝淵面無表情：“日子這么難過都不回來，說明謝家確實沒有值得她留戀的?！?/br>
    蔣格：“……”

    謝淵：“我是多沒出息，才主動去接她？”

    蔣格：“……”

    談心失敗。

    雖然談心失敗了，但謝淵下午時明顯心不在焉，不少人都因此幸免于難。

    漫長的一個工作日結(jié)束后，員工們長長地舒了口氣，唯有可憐的蔣秘書還要陪謝總下班。

    “今天天氣不錯啊，”蔣格故作無事地看著車窗外，盡可能無視后排的低氣壓，“謝總，反正還沒到晚飯時間，不如讓小王帶我們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直接回家?！敝x淵拒絕。

    蔣格：“別啊，出去走走吧?！?/br>
    謝淵蹙眉，抬眸看向他。

    蔣格笑笑，假裝沒看到他的不高興：“反正回家也沒事做?！?/br>
    這個理由實在不足以打動人，可謝淵卻不知道怎么回事，靜了許久還是默許了。蔣格立刻示意司機掉頭，司機點了點頭，直接開上另一條路。

    還不到晚高峰的時間，大奔一路暢通無阻，看著窗外的景色從鋼鐵森林變成湖泊園景，謝淵的心情的確好了許多。

    大奔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到了城中村。

    不同于華麗奢靡的商圈，這里永遠用最舊的樓房裝最多的人，有些年頭的公路狹窄擁擠，無數(shù)自行車和電動車在這里穿行，平時總是疾馳的大奔，在這里卻是寸步難行。

    豪車與太舊的環(huán)境總是格格不入，龜速前進的過程里，不知有多少人帶著打量看過來，雖然知道玻璃做過特殊處理，他們看不見車內(nèi)的半點光景，但這么多明晃晃的視線還是讓謝淵心情煩躁。

    “還要多久？”他蹙眉問。

    蔣格：“再走三百多米就到大路上了?！?/br>
    三百多米，平時也就是一腳油門的事，但現(xiàn)在……謝淵看一眼前方擁堵的車道，眉頭皺得更緊。

    “記得我剛大學畢業(yè)那會兒，也是租住在這里，那時候每天都在吃掛面，偶爾能去館子里吃一盤蓋澆飯，就等于過年了，”蔣格仿佛沒看出謝淵的心情，一邊自顧自回憶往昔，一邊低著頭給誰發(fā)消息，“那個小飯館好像還開著，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要不謝總我們?nèi)L嘗，看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謝淵閉上眼睛假寐：“沒興趣?！?/br>
    蔣格就知道他會拒絕，笑了笑后關上手機，開始四下張望。

    半晌，他突然咦了一聲：“瑞瑞小姐怎么會在這里？”

    謝淵倏然睜開眼睛。

    擁擠的人潮外，紀瑞穿著寬松的短袖短褲，踩著一雙非常劣質(zhì)的拖鞋，剛從老舊小區(qū)里出來，正溜溜跶達往路邊的小超市里走。

    “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蔣格驚喜道。

    謝淵盯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超市的門里，才面無表情地開口：“蔣格?！?/br>
    “嗯？”

    “我不是傻子?！?/br>
    蔣格：“……”

    “你是怎么把她叫出來的?！敝x淵淡淡問。

    他會知道紀瑞住在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是怎么算準了時間，能確保他們的車在經(jīng)過這里時，紀瑞能恰好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線里。

    “剛才我不是說了，我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對每棟樓到小區(qū)門口的距離還算了解，”蔣格見被拆穿，也不裝了，“至于怎么說動她的，就……告訴她小區(qū)門口的雞蛋在打折就行了。”

    “……什么？”謝淵眉頭漸漸擰起。

    “雞蛋打折，讓她快點來搶?！笔Y格又重復一遍。

    謝淵：“……”

    雖然紀瑞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時連買煎餅果子的錢都沒有，但謝淵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跟‘打折雞蛋’扯上關系。這一刻他的心情很復雜，像看到自家精心養(yǎng)著的寵物狗跑去山上給人看雞，沒有出一口氣的高興，也沒有恨其不爭的憤怒。

    說不好，就是復雜。

    “謝總，去看看她吧?！笔Y格勸道。

    謝淵沉默，不拒絕也不答應。

    蔣格見狀，示意司機找個沒人的地方停車，司機剛拐到路邊商鋪門口的空地上，就聽到謝淵突然問：“你覺得我們吵架是誰的錯？”

    “真要較真的話，應該都有錯，她不該在有手機的情況下不跟你聯(lián)系，你……”經(jīng)驗豐富的蔣秘書看一眼老板的神色，確定可以說后才緩緩開口，“你不該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訓她，瑞瑞雖然看著沒心沒肺的，但也是大姑娘了，女孩子愛面子，你當時確實有點讓她下不來臺了。”

    謝淵垂下的眼睫動了動，沒有說話。

    蔣格推了一下眼鏡，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心里困惑：“其實我不太明白，當時你為什么會發(fā)這么大的火?！?/br>
    他在謝氏工作十余年，大半時間都跟著謝淵，對謝淵的性格還算了解，這個生活中永遠波瀾不驚、永遠習慣克制的人，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會僅僅因為紀瑞忘了聯(lián)系他，就發(fā)這么大的火。

    蔣格問完，車廂里就靜了下來，在他以為謝淵不會回答時，突然聽到他說：“家里靜了很多年，這段時間突然變得很熱鬧?！?/br>
    蔣格頓了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安靜很好，熱鬧更好，”

    車窗外，小姑娘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被騙，撇著嘴從超市里出來了，她站在路邊，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字，不出片刻蔣格的手機就震動一聲。謝淵雖然沒看蔣格的手機，但看小姑娘氣哼哼的模樣，也能猜到肯定是某種拳打腳踢的表情包。

    發(fā)完消息的小姑娘站在路邊，似乎在等什么人，夏天燥熱的風吹得她臉頰泛著粉，嫩生生的模樣很是討人喜歡。

    “熱鬧更好，”謝淵平靜地看著小姑娘，又重復一遍這四個字，“可那晚我突然明白，這份熱鬧不是我的?！?/br>
    街邊的小姑娘四下張望，等到要等的人后立刻迎上去，連頭發(fā)絲都透著歡快。

    “你看，離開謝家，對她沒有任何影響，”謝淵收回視線，重新閉上眼睛，“回家，以后別再來了。”

    既然熱鬧不是他的，與其憤怒、留戀，不如盡早斷舍離。

    蔣格看著后視鏡里謝淵年輕的臉，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個憑一己之力盤活整個謝氏的商業(yè)新貴，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七歲。

    二十七歲，普通人大學畢業(yè)可能也才四五年，他就已經(jīng)獨自支撐一個商業(yè)帝國這么多年，以至于自己在跟他相處的時候，總是忽略他的年紀。

    一個尚且不能完美應對得到和失去的年紀。

    蔣格心里嘆息一聲，示意司機開車離開。

    第37章

    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多，太陽雖然還沒落下，但陽光已經(jīng)柔和下來。紀瑞吹著燥熱的風，跟葉非一起往小區(qū)里走，走了幾步后突然回頭，墊著腳努力張望。

    “怎么了？”葉非不解。

    紀瑞：“我好像看見小叔叔的車了?！?/br>
    “真的？”葉非也回頭看，看了半天皺眉，“你小叔叔的車應該很貴吧，這也沒看到有什么豪車啊?！?/br>
    “我看錯了吧，”紀瑞抿了抿唇，“他怎么可能來找我?！?/br>
    葉非抬手摸摸她的頭：“想家了？”

    紀瑞吸了一下鼻子：“沒有?！?/br>
    “怎么可能沒有，都快哭出來了，”葉非笑了，“要實在想家就回去吧，其實仔細想想，跟家人置氣也挺沒意思的。”

    葉非本來也是支持紀瑞抗爭到底的，可這幾天每次起夜，都能聽見臥室里她不安的翻身聲，就知道她遠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輕松。既然這么想家，又何必再堅持。

    “不回，我現(xiàn)在回去，肯定要被他嘲笑，”紀瑞捂住耳朵大步往小區(qū)里走，“我絕對絕對不會回去的！”

    葉非無奈，只好不緊不慢跟在她后面。

    回到家，紀瑞按照廚師的菜譜做了一頓簡單又營養(yǎng)的晚飯，兩人趴在茶幾上吃完后，葉非挽起袖子負責洗碗。

    “等會兒我去酒吧，你就別去了吧?！睆N房里傳出葉非的聲音。

    “不行，我要去，”紀瑞趕緊跑到廚房門口，“我要是不去，你肯定偷喝酒。”

    “我不喝?！比~非承諾。

    紀瑞：“我不信?！?/br>
    葉非哭笑不得：“真的不喝，你就別去了，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睡覺，明天早上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早飯?！?/br>
    紀瑞堅決不同意，葉非無奈，只好答應帶著她。

    第二次來酒吧，這一次紀瑞拒絕再化葉非牌煙熏妝，穿上葉非從地下商場買的一百塊錢四件的t恤就準備出門。

    葉非看著兩天前還一身高定裙子的小公主，此刻從頭到腳還不到五十塊錢，突然有種把人強行送回家的沖動。

    但她真要這么做了，紀瑞得氣哭吧。

    葉非嘆了聲氣，忍下又一次涌現(xiàn)的惡心感，帶著她往酒吧去了。

    今天沒在酒吧食堂蹭飯，兩人一直到九點多才到，一進門葉非就上臺了，紀瑞則繼續(xù)貓在吧臺旁的角落里。

    相比周圍人時尚熱辣的妝扮，紀瑞一件白t，短褲配拖鞋看起來格外簡單清爽，反而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剛到吧臺坐了不到半小時，就有五六個來搭訕了。

    雖然和小叔叔鬧掰了，但紀瑞依然謹遵長輩教誨，拒絕了所有人要微信的請求，大部分人都是比較識趣的，但總有那么一兩個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的，堵著紀瑞不肯離開。

    “meimei，別這么無情啊，出來玩多交個朋友不是挺好？”

    “給個面子吧，哥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