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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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茫然了兩百年尋不得出口的心緒,在這一刻莫名尋到了出路,幾乎是一瞬間,沒有絲毫猶豫遲疑,溫寒煙抬起昭明劍,拇指輕抵劍格。 長劍自發(fā)出鞘半寸。 雪亮的烏潤劍身反照出她的眉眼,一道微弱的靈光自額心緩慢黯淡下去。 溫寒煙擰眉凝神望去。 但那靈光一閃即逝,快得像是錯覺。 她再去細(xì)看時,額心光潔飽滿,什么都沒有。 但那短暫掠過眼底的紋路繁復(fù),像是某種深刻的印跡。 她的靈臺中有東西? 溫寒煙神情微冷。 莫非這便是令她這兩百年來斷斷續(xù)續(xù)心神不屬的元兇? 于任何修士而言,靈臺都是最隱秘的位置,行差踏錯一步,迎來的都將是萬丈深淵。 她本應(yīng)感覺不悅,但莫名地,她竟然無法在心里感知到丁點(diǎn)警惕戒備。 仿佛那不屬于她的印跡,原本便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那里。 早已與她融為一體。 ‘這里很難硬闖?!?/br> ‘不如你直接靠臉進(jìn)去,應(yīng)當(dāng)能省去不少麻煩?!?/br> 溫寒煙又看見那個陌生的人,隔著一層縹緲的霧,一條長腿微屈斜倚在飛檐之上,沒骨頭一般懶散。 ‘咱們這次的確要靠臉進(jìn)去?!?/br> 他語氣不算正經(jīng),‘不過,是靠你的臉?!?/br> ‘這個會留下痕跡么?’ ‘不會?!?/br> 這一次,那向來散漫的聲音聽上去興致不高。 ‘只有我在你身側(cè)催動時,它才會出現(xiàn)?!?/br> 在她身側(cè)…… 溫寒煙下意識側(cè)過臉。 周遭風(fēng)聲呼嘯,云層涌動,天色降暗,暮色四合,在天幕之上碰撞勾勒出深深淺淺的霞光。 而她身側(cè)空無一人。 溫寒煙莫名回想起方才要葉含煜準(zhǔn)備的糖。 她并不愛吃糖,司予梔和葉含煜也對其興致缺缺。 但她下意識總是想要留幾顆。 就好像,被她遺忘的地方,有什么人像孩子一樣,一顆糖便能哄好。 ‘今天怎么了,心情很不錯?’ ‘對我這么好?!?/br> ‘一顆糖便算是對你好?’ ‘那你未免也太過好騙。’ ‘是很好騙?!?/br> ‘有了它,說不定你接下來提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yīng)。’ ‘讓你去死你也甘愿?’ ‘為搏美人一笑,怎么不甘愿?!?/br> 溫寒煙悶哼一聲,伸出手按上額角。 她有些頭痛,就像是有困獸掙扎著想要解封而出,又或許只是山風(fēng)太凜冽,吹得她不舒服。 溫寒煙下意識攥緊了劍柄。 這是她的本能動作,在心神動蕩,心緒不寧之時,她總會攥緊手中的劍。 劍柄冰冷堅硬,卻總是令她安心。 今日卻收效不佳,她指尖不自覺勾起,指腹掠過一縷垂下的流蘇,沉甸甸的生煙玉被她勾纏,于半空中輕晃了下。 溫寒煙看著它搖曳的弧度,眼睛里繚繞的云海似乎無聲間融化散去,露出一片寧靜的夜。 生煙玉依舊在晃動。 昭明劍是她自東幽劍冢里帶出來的。 那這劍穗呢? 生煙玉搖晃的幅度更大,似乎是風(fēng)動,又宛若有人屈指輕輕一彈。 ‘寒玉一點(diǎn)生煙,正配你。’有人懶懶散散笑著說。 ‘生辰快樂,小師妹?!?/br> 日落西沉,晚霞鋪天蓋地傾瀉而來,司星宮向來靜謐,今日卻因有舊友造訪,星辰之下多了幾分煙火氣。 風(fēng)中送來若有若無的聲音,溫寒煙隱約聽見司予梔正和恭和恭順斗嘴,葉含煜在一邊時不時插上幾句話。 她站在高處,心里陡然涌上一陣說不上的情緒。 溫寒煙轉(zhuǎn)身向回走。 她并未在自己暫住的院落停留,而是一路向前。 世人皆知兩百年前玄都印和因緣扣再次出世,卻無人得知,眼下這兩樣至寶神器皆被封印在司星宮內(nèi)。 溫寒煙心里有一種莫名的預(yù)感。 她必須要找到因緣扣和玄都印。 司星宮禁地就在她方才離開不久的暗室之后。 暗室之中封存著元羲骨和鴻羽斷劍,而一墻之隔的禁制之下,則封印著玄都印和因緣扣。 溫寒煙推門而入,房中并非空無一人,背對著她坐于蒲團(tuán)之上的人聽見動靜,緩緩起身看過來。 溫寒煙愣了愣:“玉宮主?” 玉流月笑了笑:“你果然還是來了。” 溫寒煙:“那么,你今日守在此處,為的是阻攔我?” 玉流月但笑不語。 墻面上星河流轉(zhuǎn),光影明昧,玉流月望著閃爍的星辰,須臾,問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兩百年前,也是在這里,我曾對你說,有時清醒反而是一種痛楚。而你告訴我,你寧可清醒地活,也不愿糊涂地死?!?/br> 她指腹緩慢地?fù)崦^墻面上閃爍的每一顆星。 “今日你心意已決,一定要進(jìn)去?” 溫寒煙靜默片刻:“是?!?/br> “因緣扣和玄都印由東幽和兆宜府聯(lián)手封印,除了法陣之外,還有千重法器,再輔以即云寺佛光鎮(zhèn)壓,最后又司星宮禁制封存。” 玉流月無奈一笑,“但只需你一劍,這些都攔不住你。既如此,我何必攔著你?” 話聲剛落,她便雙手掐訣,墻面上不規(guī)則閃爍的星辰瞬間明亮起來,虛空之中空氣震蕩,如波紋般蕩漾開來。 玉流月收回手,退后半步。 “司星宮禁制已解,剩下的便交給你自己了?!?/br> 溫寒煙望著空氣中撕裂開來的縫隙,其中罡風(fēng)呼嘯,各色虹光明明滅滅,沖天而起,幾乎將整片空間映得亮如白晝。 靈風(fēng)浮動長發(fā),溫寒煙輕扣住劍柄,卻并未立即動作,而是看向玉流月。 “為什么要幫我?” 玉流月安靜地同她對視。 兩百年前,溫寒煙的那個問題,玉流月至今都記得。 溫寒煙原本有資格去選擇自己的人生,有資格甘于平淡。 眼下她記憶受封,于苦海中一輪又一輪地掙扎,說到底,是她和流華所致。 若她們并未出手干預(yù)溫寒煙的人生,許多苦,她本不必去嘗。 并非每一個命定中人,都必須承擔(dān)她命運(yùn)所帶來的一切。 眼下九州禍亂已平,蒼生無恙,那兩個解救蒼生于水火之中的人,卻落得了個一人身隕道消,一人被執(zhí)拗困在兩百年前的結(jié)果。 這一切,也并非玉流月之所愿。 良久,玉流月輕輕嘆息。 “就當(dāng)作是我欠了你的。” 這份因果,她該去償還。 “多謝?!睖睾疅熥詈罅粝聝蓚€字,便拔劍踏入裂縫之中。 下一瞬,天地震蕩。 幾乎是同時,整個寧江州的人都感受到一陣浩蕩的威壓鋪陳開來,無論是何人,無論此刻正在做什么,都不約而同看向天幕。 瑰艷的火燒云盡頭,是一道撕裂蒼穹的劍光。 “是、是寒煙尊者?” 司予梔和葉含煜也立刻感應(yīng)到,倏然抬起頭來。 “不好,昆吾刀的禁制!”司予梔感受到自己布下的陣法一瞬全破,那些尋常煉虛境修士都要費(fèi)上好一番功夫的法陣,在對方面前就像是紙糊的一樣,一戳就破。 出手的人是誰,不言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