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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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燼是她身邊的人。 她不需要任何人偽善的提醒。 與他相遇,同他相知。 她只靠自己一雙眼睛。 幻象之中,玄衣墨發(fā)的青年神情冰冷得近乎冷漠,緩步碾過尸山血海。 沖天的火光像是蒼穹里最后一點掙扎的亮色,在一片火海中,痛苦的哀嚎聲中,他每行一步,都面無表情地碾碎一人脖頸。 溫?zé)岬孽r血飛濺至面容,他自始至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溫寒煙感受到鼻腔里鉆入濃郁的血氣。 靈力洶涌而起,神識宛若被卷入無邊的漩渦之中,【形神和】在技能欄里狂閃。 在這一瞬間,溫寒煙看見截然不同的畫面。 周遭火海綿延,傾頽的屋脊之上,黏連著沉重的墨色。 那色澤仿佛比黯淡的蒼穹還要更厚重,染著不祥的死氣,一點點地侵吞著這座榮華不再的府邸。 啪嗒,啪嗒。 黏膩的血rou撕扯聲忽遠忽近,像是有什么噬人惡獸正在啃噬著活人的身體,哀鳴聲越來越低。 那種濃郁的血腥味又來了。 是它們來了。 溫寒煙感覺視野晃動得更厲害,耳畔只能聽見沉重的喘息聲,是裴燼的腳步變得更快。 地面上橫七豎八皆是尸身,但身體上的傷口卻并不規(guī)則,不像是刀劍所致命,倒更像是被野獸活生生撕扯開來,大多腹部都被粗暴地撕扯開,內(nèi)臟流了一地,上面還依稀殘存著被撕咬過的痕跡。 黏膩的撕扯聲越來越近了。 溫寒煙順著裴燼視野抬起頭,看見地面上掙扎的人影。 他渾身浴血,只剩下半個身體露在外面,腰部以下都被一團濃郁的墨色蠶食,咀嚼撕咬的動靜聲聲入耳。 “少、少主……”那個人在刺目的猩紅里看見極速而來的身影,眼底先是一喜,緊接著,濃重的絕望之色湮沒了他。 他張開口像是想說點什么,但是開口時先是一大口黏連著內(nèi)臟殘片的血水嘔出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慘叫聲中,他艱難地請求,“求求您,殺了我……” 清醒地感受著自己被吞噬,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溫寒煙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慍意,而這慍意背后,一種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之感席卷而來。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里仿佛燃著一團烈火,而那烈火愈演愈烈,就在即將迸射爆裂開來之時,陡然熄滅。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雙拳緊攥,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知是刺痛還是別的什么緣故,微微泛著輕顫。 下一瞬,眼前這慘絕人寰的畫面,連帶著血rou翻攪的聲響,慘叫聲,痛呼聲。 一切都靜止下來。 啃食著乾元裴氏弟子的粘稠墨色被虹光撕碎。 那渾身浴血到近乎看不出原本模樣的人微微一愣,緊接著,染血的嘴角扯出一抹釋然的微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落下來。 溫寒煙感覺“自己”的身體瞬間動了,飛濺的血霧宛若傾盆暴雨落在衣擺上,“她”的手一把扶住他。 她低下頭,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在這個時候做起來卻那樣艱難。 ——那人的下半身就像是被一點一點剜下皮rou來,又像是被緩慢地品嘗,眼下已千瘡百孔,小腿之下幾乎完全消失了,未被吃掉的血rou滴滴答答落著血,欲墜不墜地粘附在邊緣,露出森森斷骨。 “我沒有救了,少主?!蹦侨送吹妹婺颗で膽B(tài)倒是坦然。 “接下來那一程,屬下自己走。您快去找家主和夫人,他們就在前面……” 溫寒煙借著裴燼的眼睛,借著他的五感,在一片血海中疾行。 她眼睛里仿佛也染上血色,視野里盡是或昏厥,或清醒,被那些影子一般驅(qū)不散的濃墨啃噬的人。 “少主,救命啊少主……” “啊……好痛!” “讓我死了吧,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是玄都印——” 耳畔聲音嘈雜,烈火燃燒的噼啪聲,飛檐傾頽而下的轟鳴聲,虛弱痛苦的慘叫聲,血珠滴落血rou撕扯的黏膩聲…… 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被禁錮在裴燼的身體里,見他所見,感他所感,他們仿佛在這一刻合二為一。 她感覺到“自己”不知疲倦地出手,右手很快便似萬箭穿,萬蟻噬,再也用不上力氣了。 她沒有劍,只能全憑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本能。 殺戮。 殺戮。 殺戮。 終于,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溫寒煙只能聽見裴燼的呼吸聲,她眼前一陣刺痛,不知是汗珠還是飛濺而上的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可那些影子一般的怪物并無實體,它們被撕碎,為何會有血珠飛濺? 那一瞬,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血液渾身驟然冷卻,仿佛寸寸冰封,渾身都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知覺。 溫寒煙順著裴燼的視線,一點點地、緩慢而僵硬地抬起頭。 那些比夜色還濃郁的墨色不知何時,宛若退潮的海浪,消失得無影無蹤。 尸橫遍野。 她感覺到“自己”呼吸一滯,心口的血氣還沒有完全平復(fù)下來。 是裴燼透支了靈力的反噬,這么一滯,他登時驚天動地地嗆咳起來。 撕心裂肺的咳聲在火海之中回蕩,再無人能回應(yīng)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才仿佛自冷凍的堅冰之中恢復(fù)幾分知覺。 溫寒煙跟隨著裴燼的動作,僵硬地向前挪動,所過之處,狼藉殘垣之中,血河漂杵之間,那是很多張于她而言極為陌生,卻又莫名因感知到裴燼心緒而熟悉的臉。 “阿全叔?” “桂生?” “阿毅?” “……” 一時間空氣中靜得只剩下他們合二為一的、獨屬于千年前那一個人的心跳聲。 所有的邪祟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死了。 是他殺的。 裴燼抬頭望天,今夜注定不祥,連那輪彎月都是猩紅色的。 玄都印已與他融為一體,他不懼這種不祥的血月,成了唯一一個清醒著活下來的人。 只是這清醒來得太遲。 裴燼也已是強弩之末,他自逐天盟牢獄中受的重傷還未好全,巫陽舟今夜去替他尋藥,不在府中。 裴珩和衛(wèi)卿儀或許也不在,自他從逐天盟中被救回,便再也沒見過他們。 他們或許也不想再見他。 他闖了大禍。 但裴燼到底還是想錯了。 裴珩和衛(wèi)卿儀的尸體就在不遠處,他們倒在血泊之中,雙手依舊緊緊牽著彼此的,臉上沒有多少痛苦恐懼,竟然漾著點淺淺的笑意。 就像曾經(jīng)無數(shù)個他不在意的平常。 裴燼盯著一地狼藉看了片刻,血液匯聚成河,覆蓋了他的靴面,浸透了飄動的衣袂。 轉(zhuǎn)身往回走時,身體支撐不住搖晃了下,他單膝跪地以手撐地,突然覺得茫然。 濃郁的血腥氣沖得他頭暈?zāi)垦?,舌根發(fā)苦,想要嘔吐,卻什么都吐不出來。 他渾渾噩噩,隨便從地上撿了一把劍,上面都是血,不知道屬于誰。 劍刃架在脖子上無數(shù)次,又放下來。 他腦海里全都是他最后一次見到裴珩和衛(wèi)卿儀時的樣子。 那時玄都印出世,裴珩將消息瞞的密不透風(fēng),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九州人盡皆知。 那時裴珩臉上破天荒沒有多少笑意,裴燼知道他壓力如岳,主動說要替他分憂。 裴珩說你年紀尚淺,你懂什么。 他不服氣,他說他天資卓絕,自降生時便已引靈入體,七歲馭靈,十二歲晉階天靈境結(jié)金丹,十六歲晉階悟道境結(jié)元嬰,十八歲習(xí)遍裴氏三十六秘術(shù),二十歲及冠禮時便已晉階合道境。 他怎么就什么都不能做? 裴珩那時的眼神很深,裴燼辨不清,衛(wèi)卿儀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巴掌拍在他發(fā)頂,讓他少逞強,少爭先。 她說這不過是修仙界動蕩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插曲,即便他什么都不做,裴氏和衛(wèi)氏也足夠養(yǎng)著他一輩子。 他心中本就壓著一口氣,聞言直說他不需要她管,以后他們彼此間,再也別過問對方的事。 衛(wèi)卿儀似是也沒想到,她一番好心,他竟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被氣得一哽,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片刻,她才反手一推他,讓他滾。 她說不管就不管,她說到做到。 他那時年少輕狂,聽了這話只是冷笑,順著她推開他的力道,轉(zhuǎn)身就走。 衛(wèi)卿儀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又被裴珩攔下來。 裴珩嘆口氣,勸她說,讓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