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片刻他抬眸一笑,“還真不賴?!?/br> 溫寒煙還沒回應,幾抹氣息朝著她的方向包攏而來。 幾名身著常服,相貌平平的修士站在不遠處,狀似無意,卻無形間將幾人包圍在其中。 “幾位道友,到了這里來,卻不向我買消息,反倒砸了我的場子。”一道女聲低柔從不遠處傳來,尾音帶著幾分沙啞,渾然天成的嫵媚。 “我還從未做過這樣虧本的生意?!?/br> 溫寒煙循聲望去,暗室正中央一張高臺,臺后倚著一個身材豐腴的女人。 她懶散靠在躺椅上,身上披著一匹滾金薄毯,左手托著一桿煙,寬大的袖擺垂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一雙上揚的狐貍眼,定定盯著溫寒煙。 “誰說是虧本的生意?!睖睾疅煵换挪幻ι锨埃鹧b看不見身側虎視眈眈的幾名護衛(wèi),在高臺前站定。 “我這里有一樁大買賣,你要不要做?” “大買賣?自然要做?!迸搜劢掭p眨,慢悠悠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層薄薄的煙霧。 她在繚繞的輕煙中靠近過來,發(fā)尾順著肩頭滑落,墜在溫寒煙手背。 “只是不知道你這樁買賣,究竟有多大?” 溫寒煙直視著她:“我要昆吾刀的消息?!?/br> 女人像是蒙著一層薄霧的眼底微微一頓。 她垂眼仔仔細細打量溫寒煙一遍,笑了下:“空手來的?” 下一瞬,一道殘影凌空而來,女人眼也沒抬,抬手將影子攏入掌心。 她輕巧一拋,一枚芥子在她指尖打著轉。 “這枚芥子沒有禁制。里面的東西,隨你開價?!比~含煜環(huán)臂立在溫寒煙身后。 女人卻沒動作,興致缺缺垂下眼,反手將芥子扔回來。 “這不是我要的東西?!?/br> 葉含煜還是頭一次碰見靈石解決不了的事情,臉色懵了一瞬,下意識把芥子接住,呆呆看向溫寒煙。 “前輩,我身上只有這些了。不夠的話,我再回兆宜府去取。” 溫寒煙搖搖頭,盯著女人道:“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和你問的消息對等的東西?!迸酥匦乱谢剀浺紊?,指尖纏繞著幾縷墨發(fā)。 “比如……” 她露出一抹曖昧不明的笑,視線落在溫寒煙身上,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點。 “——你呀?!?/br> “你、你胡說什么!”空青猛然跳起來,往溫寒煙身前一站。 他一臉慷慨就義般的表情,遮住女人挑逗般的視線,“寒……我?guī)熃悴挪皇沁@種隨便的人!” “唔?!迸酥讣馕㈩D,凌空劃過空青心口,“那換一個,不如——” 她分明并未觸碰到他,她指腹掠過的空氣卻似是染上了熱度。 空青感覺渾身都開始發(fā)癢,眼皮一跳,正欲說什么,卻見那根纖長手指毫無停頓地越過他,指向他身側玄衣寬袖的人。 “他也可以?!迸酥讣馕⒐矗难廴缃z,沒有過多的動作,卻像是一種更令人難耐的引誘。 她笑瞇瞇收回視線,像是在忌憚著什么,又像是巧合,目光并未在裴燼身上停留太久。 女人重新偏頭看向溫寒煙,“你意下如何?” 空青腦海里轉一圈,毫不猶豫點頭:“這個可以有。” 把衛(wèi)長嬴扔出去,他能少一個分走寒煙師姐注意的競爭者。 與此同時,還能得到寒煙師姐想要的東西。 簡直兩全其美! 溫寒煙的眼神卻頃刻間冷下來。 并非她舍不得裴燼。 只是這女人狀似無意連續(xù)兩次開口,所求無論是她還是裴燼,都像是一種心知肚明的意有所指。 她很有可能知曉一些內(nèi)情。 溫寒煙指尖蜷了蜷,下意識撫上流云劍身。 一道慵懶含笑的聲音冷不丁從她發(fā)頂落下來。 “這可使不得。” 這聲音并不迫人,溫寒煙的動作卻是一停。 她側過臉,看見裴燼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后站著。 他不疾不徐笑了下,尾音拖得很長,極具暗示意味,“在下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 溫寒煙身形略微一頓,下意識掙扎了下,后心卻猛然抵上一片溫熱。 她這才察覺到,裴燼一條手臂從她身后繞過去,寬袖垂落而下,絲毫沒有觸碰道她,不輕不重按在桌沿。 許是他們之間的姿態(tài)雖然親密,但隱隱透著一種劍拔弩張的疏離感,女人托著煙槍若有所思地看過來一眼。 就在這時,似是察覺到溫寒煙的掙扎,又或者是早有預料,那只手微微一轉,手指輕勾她身后的衣料。 裴燼聲音在這樣近的距離里落下來,半真半假染著笑意,“這事也并非什么秘密,我早已對你說過千百次,此時又何必因此不自在。” 腕骨分明,經(jīng)絡清晰,平靜之中蘊著極強的爆發(fā)力。 溫寒煙臉色古怪地和他僵持了片刻,終究還是不動彈了。 她垂下眼睫,只當是默認了。 眼下情況特殊,裴燼胡言亂語倒也在情理之中。 在旁人眼中,她像是被他圈在懷中。 這看起來是個極具保護意味的姿勢,但溫寒煙卻知道,這只手的主人已經(jīng)暗暗準備著,只需要微微一動手指,便瞬息之間奪走這整間暗室中人性命。 身邊帶著個不知何時便要牽連她的“累贅”,偏偏這個“累贅”還是個不安分的殺胚,簡直不知道低調(diào)收斂幾個字怎么寫。 溫寒煙當機立斷開口打破僵滯的沉默。 “既然買賣談不成,這消息我便只有自己進東幽去找?!?/br> 女人似乎不意外溫寒煙的答案。 她瞇著眼睛躺在煙霧里,又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才緩聲道:“你們想進東幽?那還是下個月再來吧。” 她瞇起眼睛笑著吐出后半句話,“現(xiàn)在,肯定是進不去的?!?/br> “東幽的門敞在那,不就是給人走的?怎么會進不去?!笨涨嗪傻?。 “你大可以去試一試?!迸宋⑿?,“然后你就會知道,我有沒有在說謊?!?/br> 她嘆口氣,“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候,你還有沒有這條命在,能不能開得了口。” 空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溫寒煙按住他:“若我一定要進呢?” “相逢即是有緣,出門在外,自然要廣結善緣。我不介意免費送給你們一條消息,也算你們沒有白來一趟。” 女人點了點煙桿,手肘支在桌沿,托著下巴道,“我這里的消息,外面是得不到的。” “我砸了你的戲臺,你卻什么都不要,反倒要送我一條消息?”溫寒煙抬起眼。 “誰說我什么都不要?”女人笑意不變,“幫了你,你怎知不是在幫我自己?” 她一歪頭,“說來說去,你到底要不要聽?” 溫寒煙沉吟片刻:“……多謝?!?/br> 有消息她自然要聽,至于其中兇險,她也不介意去嘗。 修仙界從來沒有四平八穩(wěn)的道路。 既然想要往上走,她便要去賭。 女人捂唇噗嗤一笑,似是覺得溫寒煙極有意思,盯著她幕籬垂落下的薄紗多看了幾眼。 “東幽少主正在大辦宴席,廣邀仙門世家。前來出席的,都是些宗主長老級別的大能?!?/br> 她指尖輕輕點了點煙桿。 “這種時候,東幽是絕對不會允許魚龍混雜之輩出入其中的?!?/br> “宴席?”葉含煜愣了愣,有點想不通。 兆宜府和東幽并稱兩大世家,他與司玨曾有過幾面之緣,雖然不熟悉,但也多少了解幾分。 “司玨生辰宴剛過去幾個月?!比~含煜仔細回想了一下,“如今又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他為何要大張旗鼓擺宴封城?” “還偏生是恰巧在你們來此的時候辦,著實有緣分?!迸说鹬鵁熥?,口吻含混。 她不再多說,隨手一指一旁碎了個稀巴爛的戲臺,“至于那個,看在你們生得好看的份上,放過你們這一次?!?/br> 說罷擺擺手,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我想要的,你們給不了,這買賣也就算是黃了。我這里不歡迎不做買賣的閑人,你們快點走吧?!?/br> “前輩,此人說的話也不可盡信?!?/br> 葉含煜一邊往外走,一邊湊近溫寒煙低聲道,“即便東幽閉門謝客,我們也一定能進去?!?/br> 他無聲握拳,堅定道,“相信我?!?/br> 但很快,葉含煜就被狠狠打臉了。 “且慢?!?/br> 彩飾金裝的城墻下,兩側守衛(wèi)魚貫而出,約莫二三十人,身著淺金色蓮花紋衣袍,背負重劍,整齊劃一、氣勢浩蕩圍攏而來。 為首那人體型壯碩,滿臉橫rou,兩眼被擠得只剩下兩條縫,滿面兇相。 “昨日東幽便閉門謝客了,告示貼得整個辰州四處都是,怎么今天還有不長眼的人在這?” 他指著溫寒煙幾人不耐道,“有拜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