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窺到了他的心聲一樣，成杰一點機會都沒留給他，甚至不曾問他一句話，便直接將他的頭顱鋸下。

    當仲武再度恢復(fù)意識的時候，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他的魂魄附在頭顱上，耳邊隱隱傳來成杰拉鋸揮斧的聲音，那副正被分解著的軀干仿佛和他毫無關(guān)系。他知道自己極有可能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連同這顆頭顱一起，但他無能為力。

    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封嘴的膠帶由于血液浸泡、失去粘性，塞在頭顱口中的抹布開始松動。仲武的魂魄立刻抓住機會，支配著頭顱將抹布吐了出來。

    這一幕恰好被成杰看到。他大驚失色，連忙丟掉工具，手忙腳亂地將抹布往回塞。

    仲武自知無力反抗，便干脆趁著成杰慌亂，一口咬住他的右手食指。

    成杰頓時大叫起來。他發(fā)瘋一般捶打仲武的臉。仲武一不做二不休，猛一用力，竟將那手指連根咬斷！

    劇烈的疼痛讓成杰發(fā)出更加凄厲的哀嚎，他幾乎暈倒。在地上連滾兩個來回之后，他掙扎著爬起身，將斧刃楔進仲武的牙齒之間，試圖奪回斷指。

    可仲武并不打算就范。無論成杰如何撬、如何砸，他都緊鎖牙關(guān)，同時利用臼齒持續(xù)施加壓力，將斷指進一步磨爛。

    于是，當成杰終于敲碎仲武的門牙、扳開他的嘴時，竟根本找不出自己的斷指——仲武的嘴里模糊一片，除了血和骨屑碎rou，什么也看不見。

    冷風鉆進木箱的縫隙，發(fā)出擾人的低鳴。

    仲武對此毫不在意。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本來說好昨天找晴夏一起商量對策的，沒想到竟食言了……

    早該除掉成杰的。那小子明顯已經(jīng)恢復(fù)前世記憶，而且比我估計的還要危險。

    那丫頭能不能對付得了成杰呢……

    我相信她一定能的。

    因為我已經(jīng)為她準備了一份關(guān)鍵證據(jù)。

    成杰絕對無法掩蓋那證據(jù)。他只會被那證據(jù)毀滅。

    第45章 重逢

    早餐吃過一碗熱騰騰稠乎乎的熗鍋面后，銘久的身上終于暖和起來。

    租這套房子是在半年多以前。房東曾提醒過他，這棟樓很難在年內(nèi)達到供暖條件。當時他并不介意，因為那時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有需要暖氣的一天。

    鍋里還剩一口面條，銘久趁著溫熱全部吃下，就著大把被熗過的姜絲和蔥花。

    “啊——有姜，有姜！”

    “吃姜好，祛寒?！?/br>
    “我不要祛寒！”

    “好好……我?guī)湍銑A出來，蔥花呢？蔥花總可以吃吧？”

    “嗯，我喜歡吃蔥花。蔥花不辣?！?/br>
    恍惚間，眼前竟浮現(xiàn)出前世里與女兒冬融一起吃早餐的畫面。

    銘久嘆了口氣。他為妻女做早餐的次數(shù)十分有限，而且?guī)缀趺看味甲鰺湾伱妗５共皇亲霾涣藙e的，只是相比于粥飯湯餅，他更擅長這個。他做的熗鍋面湯汁濃郁、料足味鮮，很受妻子和女兒的喜歡。

    什么時候能再為她們做一次呢，銘久暗想。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市政清雪車輛從凌晨兩三點鐘就開始忙碌，街道和社區(qū)工作人員同樣是天亮前便奮戰(zhàn)在掃雪一線，因此當銘久出門上班時，道路上的積雪已基本清理完畢，一些易滑路段還被撒上了沙子和鹽。

    “停！停！”

    正盯著腳下的銘久聞聲立刻站住。眼前是個岔道口，一個套著紅色志愿者馬甲的人正朝側(cè)方緩緩倒過來的清雪車大聲吆喝著。

    “好了，快過！”

    清雪車一停穩(wěn)，志愿者便趕忙朝銘久揮手，示意他抓緊通過。

    “小心別摔了?！敝驹刚哒f。帽子和口罩之間是半張汗氣騰騰的臉。

    “謝謝您?！便懢谜f。

    就在他懷著溫熱的心情、剛剛走過岔道口時，卻忽然聽到一些刺耳的言語聲。

    “撒這么多鹽干什么，化的到處是水，臟死了！”一個穿白靴子的人抱怨道。

    “你們趕緊的啊，我等著挪車呢！”一位轎車司機把頭伸出車窗，朝車前正忙著為停車位鏟出一條通道的環(huán)衛(wèi)工們?nèi)氯碌馈?/br>
    銘久不由自主地朝那些肆意宣泄怨氣的人瞪了一眼。

    他隨即意識到，這一瞬間，他的心里同樣有了怨。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是非矛盾，有是非矛盾就會有怨氣。他想，雖說不是所有怨氣都會形成實質(zhì)性的咒怨，但大部分咒怨卻都是從這種看似平常的怨氣中產(chǎn)生的。咒怨可能引發(fā)死亡，死亡卻不可能根絕咒怨，更不可能消除怨氣。因此只要人類還存在，怨氣便不可能被消除，它只會催生出更多的咒怨。

    由此可見，試圖用咒怨死神和咒怨執(zhí)事來化解人間仇怨的眾神之長，根本就是個糊涂蛋。

    忙碌和喧囂之中，k市大部分區(qū)域的積雪漸漸跡隱形銷，可位于秀水街深處的那棟充滿文藝氣息的二層建筑，卻仍像是被白色包圍著的孤島。

    這處小院遠離主干道，又不常有人來，所以環(huán)衛(wèi)工和社區(qū)工作者們才不會優(yōu)先處理這里的積雪吧，伊郎站在畫室窗前這樣想道。

    樓下沒有任何動靜，陶藝館和清吧平時就不怎么開，花藝工作室和烘焙坊的人顯然也沒來。這棟建筑沒有專門的物業(yè)公司服務(wù)，一向由入駐的商戶自行打掃，既然一樓那幾家店沒來人，伊郎便準備獨自一人清掃院內(nèi)積雪，至少清出一條道來，順便滾些雪球、堆個雪人，這些天被封在畫室里，可把他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