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我叼著不放,貪婪地啃噬,咀嚼,在鋪天蓋地的悲傷中,一直緊攥的拳頭無聲無息地松開了。 我窩在他脖子里哭得頭疼,眼睛閉起來,因為一點光亮都覺得刺眼,加重越來越明晰的痛楚。 眼淚干在下頜,時不時有溢出眼眶的水漬掛上睫毛,我昏昏沉沉地不辯時間,只留一絲神智支撐我不要睡過去。 “殿下?!币宦暡淮蟛恍〉暮奥?,我睜開眼,看見斯達特舍先生一臉凝重地站在車前。 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殿下,還是我來吧?!丙湅I不知道是么時候出現(xiàn)了,她看上去要把我從弗拉基米爾背上扶下來。 “不用。”弗拉基米爾拒絕,他恢復(fù)冷淡的聲調(diào)帶著不容反抗的意味,走上屋子的前廊。 我不知道周圍到底還有多少人,但周圍或明或暗的如芒在背,我抬起麻痹的胳膊,撐起身子開始掙扎起來。 起先,弗拉基米爾還試圖穩(wěn)住我,但他很快發(fā)覺我的晃動過于劇烈,搞不好會一頭栽下來,他微微屈膝,降到能讓我雙腳著地的高度。 我急不可耐地從他背上跳上來,一個沒站穩(wěn)撲倒在地面。 “弗洛夏!”弗拉基米爾叫道。 我敏捷地雙手撐地,避免鼻青臉腫的結(jié)局,無視身后的叫喊,盡管腳踝的劇烈讓我眼前一陣發(fā)黑,差點癱軟趴下,我咬著牙還是一瘸一拐地沖到房門前。 “別跟過來!”我手忙腳亂地翻出鑰匙,抖得幾乎插不進鎖眼,終于我深吸一口氣用蠻力擰開房門,不同于濕冷的雪地,一股干燥的溫暖涌出來。 回頭望去,弗拉基米爾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停下來,他是凝固的雕像一動不動,他的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什么,我被他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擒獲,流動的是炙熱卻晦暗的情感,但那棟感情濃烈得讓人想逃。 我疲憊地呼吸著,實在沒有力氣再去分辨,最后看了他一眼,我推開門,踉踉蹌蹌地跑進去,“砰——”關(guān)上門,我反鎖好門——即使是無用的,羅德夫先生,丹妮婭夫人,巴甫契特的人都有房子的鑰匙也沒關(guān)系,我拖著腫脹的腳踝,一刻不停地爬上樓梯,陡峭的樓梯此時變成兇險的懸崖,我每一步都走得膽戰(zhàn)心驚。 等走上二樓后,滿頭冷汗地靠在墻上,呼吸聲尖銳刺耳,肺部成了破爛的風箱,我強撐著酸軟的四肢,手腳并用的爬進臥室,關(guān)上門,我急不可耐地脫去厚厚的衣物,只剩下貼身的短袖后,一股腦鉆進被子里。 緊緊包裹住身體,我失去了全部力氣,暗淡的光從半遮半掩的窗簾后透進來,我散亂著頭發(fā),躲進松軟的大枕頭里。 第239章 chapter 238.愛河(一) 熱意順著肢體延燒,涼意從另一處泛起——砸進水潭的石塊,激起寒冷的波瀾,而火焰的漩渦把我卷進去,冷與熱交錯,我似乎又哭了,也許哭出了聲,我不能確定,因為眼淚從沒有淌過臉頰,總是消失在眼尾的一抹觸感上。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我體內(nèi)橫沖直撞,一會冷得牙齒打顫,一會熱得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火舌一下下燎上來,我咬緊牙,痛得神志不清。 而停在眼尾的溫柔觸覺,不間斷地為我拭去涌出的液體,我聽到有人說: “她還在發(fā)燒!”是弗拉基米爾的聲音,他似乎距離我很近,但夾雜怒氣的低吼讓我忍不住沉入夢境更深處。 我不想面對他,起碼現(xiàn)在不想,我根本無法抵抗他,甚至不需要他再說出一句抱歉,我怕我會立刻原諒他。 ——墜入愛河的弗洛夏,最終還是淹死了。 你已經(jīng)不能逃脫,你的雙腿無法自由行走,你的雙眼無法移開視線,你的靈魂被染上他的味道,你已經(jīng)淪為愛情的祭品,你已然無法自控。 我悲哀地想,我愛上了他,即使痛苦在緩慢地腐蝕我,我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他。 “殿下,抗生素起效需要時間,弗洛夏很快會好起來?!辨?zhèn)定而平穩(wěn)的聲線,在床的另一側(cè),卡斯希曼醫(yī)生將某個金屬物體湊近我的耳朵,我反射性地躲開。 但實際上,我動不了,一聲尖銳的“嗶——”后,卡斯希曼醫(yī)生說:“39.1 度,比一個小時前已經(jīng)降下 0.5 度,她的確在退燒?!?/br> 我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原來我發(fā)燒了,隨著這個念頭的產(chǎn)生,我覺得燥熱開始從血液中蒸發(fā),穿透血管肌rou,蔓延到皮膚。 寒冷被徹底融化,水分大量蒸騰,很快我就熱得受不了了。 「太熱了!」 「燙!好燙!」 我迷迷糊糊地大叫,一聲又一聲,我迫切需要一盆冰塊,或者干脆把我丟進貝加爾湖,我快要被燒死了! 很快,我發(fā)現(xiàn)沒有人能聽見我的呼喊,因為卡斯希曼醫(yī)生慢悠悠的聲音壓過了我的喊叫。 “腳部韌帶拉傷,沒有傷到骨頭,但是血腫導(dǎo)致發(fā)炎,高熱也是炎癥的體現(xiàn),不過不用太擔心,明早她很可能就會退燒?!?/br> 那我就要被燒死了!我不可置信地嘶吼,我失去所有理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炙烤我的痛楚上。 我的痛楚沒人聽得見,但我不能停下吼叫,恍惚間,我仿佛是十五世紀被污蔑成女巫,在眾人注視之下被綁上火刑架,熊熊大火混合油脂刺鼻的味道,狂風助長火勢,我眼看著火苗舔舐腳趾,燒起來了,我在火中絕望地掙扎,燒穿了喉嚨,連聲音也被塞住,我的眼淚被烤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