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一幕幕過去不停地出現(xiàn)，再消失，我仿佛能聞到了血的腥氣，嘗到淚水咸咸的澀味，記憶回溯向前，森林，綠色的，陰沉的天際，無處不在的霧氣，層層疊疊，直到翻到某一頁，戛然而止······

    我看到，憔悴而狼狽的女孩接過那張純白的手帕，眼睛里是沒能掩飾的驚艷，她以為是來自古希臘神話中的少年，因為他如此美麗。

    我屏住呼吸，有點難以接受，我對弗拉基米爾一見鐘情的事實，我漫無目的地想著，原來我是個這么膚淺的視覺動物。

    我的沉默讓原本不怎么好奇的弗拉基米爾改變態(tài)度，鉑金發(fā)男孩捏捏我的手指：“什么時候??？”

    他今天的服裝不是以前昂貴而修身的正裝，也許是參考了我在庫夫懷爾德的時尚大作——他今天穿著乳白色圓領(lǐng)毛衫搭配純白色的夾克外套，外面是一件連帽白色防雨風(fēng)衣，長褲的顏色只比上衣灰一度，不再有高高在上難以企及的距離感，他走下神壇，像只潔白溫順的大貓。

    此時，我突然有了個邪惡的怪念頭，我擁有他，他是我的，他完完全全屬于我，我的心臟一陣狂跳，那是緊張激動而迸發(fā)的戰(zhàn)栗。

    “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蔽逸p輕回答。

    不是謊言，也不是全部真相，我避重就輕，眼睛飛快地移開，我被自己病態(tài)的念頭嚇了一跳，它猶如迷惑人的魔力，讓人上癮然后越陷越深，我還不知道種子一旦埋下，遲早會生根發(fā)芽。

    弗拉基米爾勾起了嘴角，他看來滿意我的回答，可他像是很難長時間陽光滿溢的盧布廖夫，郁氣不知何時又悄悄出現(xiàn)在他的眉間：“你喜歡我，你要記住?！?/br>
    大貓總是喜怒無常，我耐心地給他順毛：“怎么可能忘記呢？我不會忘?！?/br>
    弗拉基米爾并沒有因為我的保證而釋懷，他停下來，細(xì)密的雨絲沾濕了他的睫毛，綴著的是碎鉆還是冰晶，他的嘴唇抿起來，朝湖邊的二層小別墅望去：“你的記憶力很好嗎？”

    我有些語塞：“還可以吧···”

    我底氣不足，還是強行給自己臉上貼金，“只是有時，有時候會想不起來發(fā)生的事情罷了”。事實上，我的記性糟糕透了，丟三落四還算小事，我偶爾很難回憶起具體某一時段發(fā)生的事情，仿佛被有人利落的裁剪掉記憶段落，我扯著頭發(fā)想到頭痛都想不起來。

    卡斯希曼醫(yī)生知曉后，也沒有多說什么，大概是脫離系統(tǒng)教育的時間一久，我的大腦也變得懶惰，時不時消極怠工。

    弗拉基米爾收回望向卡斯希曼臨時診所的目光，他看穿了我的心虛，“記憶殘缺不全···這種情況很常見嗎？”

    他似乎小心地試探些什么，我感到幾分茫然?！芭紶?，很少會這樣，但是你知道我的生活很枯燥，大多時候，每天都在重復(fù)前一天的日程——很難有趣到記得清清楚楚吧?！?/br>
    我覺得弗拉基米爾可能對我的智力感到憂慮，他說不定以為我得了健忘癥。

    想到這里，我立即扯了扯他的胳膊，讓他低下頭看著我，我搖晃著手臂，著急地否認(rèn)：“你別擔(dān)心，我的認(rèn)知水平很正常，絕對沒有阿茲海默癥的癥狀?！?/br>
    我指了指遠處的藏在霧氣后面的診所，“卡斯希曼醫(yī)生是為了治療我的心理問題才到這里來的，他是精神科醫(yī)生，不是治療阿爾茲海默癥的神經(jīng)內(nèi)科···不，不，卡斯希曼醫(yī)生在神經(jīng)學(xué)領(lǐng)域確實取得了不少成就，但和我的病沒有關(guān)系，也不能這么說···我是生病了，但不是這個方面···不是···”

    我越說越亂，比繞成一團的耳機線更亂，說著說著，我的聲音低沉下去，這樣下去搞不好弗拉基米爾會認(rèn)為我沒救了。

    我抽抽鼻子，神情低落地說：“我生病了，但我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我?！?/br>
    沒人愿意與整天自怨自艾，一個情緒黑洞的人交往，負(fù)面情感會源源不斷地消耗我，還有身邊的人，我不能讓那只怪物占據(jù)我的軀體，然后利用我傷害弗拉基米爾，我不能把他拖入我所在的深淵里，抑郁的沼澤里太臟太黑暗，不適合干凈漂亮的鉑金男孩。

    “你要吃糖嗎？”

    弗拉基米爾任由我語無倫次，等我終于說完了，他才平靜地問道。

    “誒？”

    “糖果，你最喜歡吃的糖。要吃嗎？”

    弗拉基米爾打斷了我的憂郁，他攤開手，上面是兩顆黃色的糖果——蔻蔻諾斯糖剛剛上市的最新口味，我今天早上才在回復(fù)阿納斯塔西婭郵件時看到底部的gg，蔻蔻諾斯薄荷檸檬味，等待夏天的新味道，gg語也令人忍不住分泌口水。

    我盯著檸檬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快樂把我制服，黑暗突然棄我而去的感受，似乎在一瞬間，他神奇地被安撫了我：“要吃?！?/br>
    我拿起一個，解開兩層包裝紙吃進嘴里。

    呃···完全顛覆了蔻蔻諾斯傳統(tǒng)的濃香甜膩，新口味完美還原了檸檬皮的口感，又酸又澀的還微微的苦，后味是猛烈的薄荷清香，辛辣感沖上鼻尖，眼淚都快被逼出來。

    “好奇特的口味。”我委婉地評價。

    弗拉基米爾好整以暇：“我特意為你挑選的?！?/br>
    “什么？？”

    “為了你的健康考慮，tdm（糖尿?。?，皮膚炎癥，骨質(zhì)疏松，蛀牙，你不想知道嗜糖過度會讓你患上多少疾病的?！备ダ谞栆槐菊?jīng)地侃侃而談，他露出了個我愿稱之為陰險的笑，然后把另一顆塞進我手心，“吃吧，這款糖果的糖分經(jīng)過調(diào)整，你還能多吃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