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前提是——我不再害怕鮮血了。 恐懼是自我保護的必要本能,它是生物本能在“逃避”與“對抗”中作出的選擇。 聽······流動著,溫熱的鮮血,被困在血管里的它因為掙扎不出,而尖叫。 而我,沒什么好怕的,一次教訓足夠了,我不會大發(fā)善心將它釋放,三百年的有期徒刑是最好不過。 “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可以換藥。” “嗯。” 我點點頭,這些副作用我已經經歷了一次,我有心理準備。 接下來,又聊了聊我的作息,飲食情況,最近的煩惱、還有夢境······ 我不知道那些平淡如白開水一般的夢有什么含義,倒是卡斯希曼醫(yī)生拉著我大談特談,我們從西格蒙得·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聊到《周公解夢》。 在我毫無顧忌地吹噓下:“我覺得華國古代的《周公解夢》可比《夢的解析》偉大得多,你看弗洛伊德寫這本書時是一八九九年?。∫话司啪拍耆A國的封/建制度走到了盡頭,一八九九年愛因斯坦正忙著申請瑞士公民權,一八九九年?。?!美國歐寶公司生產的小汽車都遍地跑了······可你再看看,《周公解夢》公元前一千一百年,歐洲才正處于古希臘青銅時代的文明邁錫尼文明,總而言之,就是思想,文化,經濟還沒開化······” 我滔滔不絕地試圖洗腦卡斯希曼這個標準的理科生,直到他掛著淡淡地笑意,不經意地接話:“年紀大了,記性真是越來越不好了,不過我大約能想起來我好像有一個···什么來著···對了,是康奈爾大學世界史專業(yè)的博士學位?!?/br> 我:“·······” 雜七雜八聊了很久,我終于依依不舍喝完了,不,是品味了最后一滴熱可可,可可甜膩的香味回蕩在喉間,昨晚的郁結似乎也得到了很好的舒緩。 星期五的治療結束了。 卡斯希曼把藥遞給我:“今天是周五,安德廖沙會回來嗎?” 我接過藥,沉甸甸的比上次還要重一些:“嗯,今天學校開始兩天的假日,他回盧布廖夫說要帶我去堆雪人。” 卡斯希曼醫(yī)生裝出一幅懷念的樣子:“啊——堆雪人——年輕的血液在躁動,專屬于長不大的小孩子的,多么充滿童趣的游戲?。 ?/br> “行了,老胳膊老腿的厭惡運動的中年大叔就不要逞能了,安心窩在壁爐旁吃畢格奇小餅干吧?!?/br> 我毫不客氣地反擊。 能讓我如此放松自在的,除了安德廖沙以外,就只有卡斯希曼醫(yī)生了,與安德的細心呵護不同,卡斯希曼醫(yī)生雖然比我年長很多,但和他聊天,只有朋友間的自在和放松。 所以,每一次的治療似乎不能稱為治療,更像是接受來自朋友的安慰和幫助。 讓人,沒有負擔的輕松。 走到門口時,我習慣性地回頭,輕聲詢問:“今天會好嗎?” “會好的?!笨ㄋ瓜B吭陂T廊下,肯定地笑。 “像之前一樣?” “像之前一樣?!?/br> 深吸一口氣,我安心綻開微笑:“那么,卡斯希曼博士,祝你擁有美好的一天?!?/br> “你也是,弗洛夏。” 女性的良知那一段改編自埃里?!じチ_姆的《愛的藝術》 第52章 chapter 51. 王室婚約(一) 我是如此的信任卡斯希曼醫(yī)生的話,我只能相信他。 之前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用漫長這個詞語顯然并不合適。 事實上我很難找到一個理想的形容詞,或者說,它很難定義?不可定義。 傷口感染的炎癥,持續(xù)低燒不退,我的身體全面開啟保護機制,同疾病抗衡。擺脫不掉的痛苦折磨著脆弱的神經,我經常不由自主地哭泣。 那時,索菲亞和安德廖沙陪在我身邊,我能感覺得到,我發(fā)燙的皮膚上輕輕拂過淚水的手指,帶來冰涼的安慰。 但更多的時間里,他們無法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當我模模糊糊恢復意識,淚腺便再度崩潰,干燥的聲帶無法發(fā)聲,痛苦仿佛憋在了身體里面,找不到釋放的出口。 這時,他溫柔的聲音就會低低響起: “會好的,會好的,弗洛夏?!?/br> 他反復重復相同的詞語,輕聲呢喃: “我知道你很痛,很痛,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 我清醒的時間并不多,一整天也只有兩三個小時是有意識的,他的聲音仿佛能夠順著耳朵鉆入夢里,慢慢地,我也開始告訴自己,會好的,在堅持一下,會好的。 有人說,安慰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因為客觀存在無法被話語簡單否定,承受著的人們所要背負的重量不會減輕。 但是,我卻需要它。 靜脈在藥物的刺激下瘋狂的痙攣,如果沒有經歷過,任我超常的想象力也無法想象,靜脈抽搐起來到底有多疼。 潛藏在皮下的血管似乎劇烈舒張又收縮,刺痛腫脹由內自外蔓延。 “疼,我好疼······好疼···” 我不止一次阻止這些我的軟弱,疼痛吞噬了tramadol所有的鎮(zhèn)痛效果,它一遍又一遍灼燒可憐的軀體。 血液汩汩沸騰,冒出瞬間破裂的氣泡,僅僅靠近,都會被濺出的液體刺痛,悶著聚集的熱氣,細胞們發(fā)出劇烈的尖叫,像是火車開動時嘹亮,悠遠,久久回蕩不息的鳴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