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是早擺在桌子上了，肖靜挪開椅子，讓寶珠坐下，接著為她舀了碗米飯，把三碗菜也推到她面前。“肖主任，你來下?！币粋€女干部突然在門邊叫肖靜。肖靜走了過去。

    趙彬從門外進來，見馮寶珠坐在桌邊，沉著頭，不動箸，就走過去，拿起桌子上的筷子，遞寶珠：“小馮，快吃吧，飯菜都快涼了?！?/br>
    寶珠像沒聽見樣，仍木頭似的坐在那里。肖靜與那人說完話，走過來，笑著從趙彬手里拿過筷子，塞到寶珠手里：“小馮，快吃飯吧?！?/br>
    寶珠搖頭：“我沒餓，不想吃。”

    肖靜夾了一些菜放寶珠碗里：“還沒餓，你早飯都沒吃，多少吃一點吧?！?/br>
    寶珠只得用筷子挑了點飯，送進嘴里?！摆w縣長，你有個電話?！鞭k公室主任進來對趙彬說。

    趙彬應了聲，向門外走去。

    肖靜餓壞了，她三兩下就把飯吃完，放碗筷時，看到寶珠將頭埋在碗里，在默默地流淚。肖靜心里驟然升起一股憐憫之情，她把手伸過桌面，握住寶珠的手腕，輕聲說：“小馮，實在吃不下，就不吃了啊?！?/br>
    寶珠嗯了一聲，把碗筷放下。這時，一個女干部捧著一套嶄新的衣服進來，問肖靜放哪里。肖靜說：“給我?！?/br>
    肖靜接過衣服，對寶珠說：“我們到里面去?！?/br>
    見寶珠不起身，肖靜把衣服先放進去，再出來拉寶珠來到里間。肖靜從床上拿起衣服，對寶珠笑道：“這種藏青色布料，做什么衣服都好看。我知道你喜歡列寧服，你以前還試過我的衣服。這是我昨天專門請縫紉社的師傅，為你趕制的。”

    肖靜知寶珠不會換衣服，就幫她解開紐扣，脫下花罩衣，換上列寧服，又讓寶珠坐在床緣，把褲子也換了。肖靜隨后拉寶珠來到窗邊亮處，上下打量一番后，驚道：“小馮，你穿這套衣服，太好看了！昨天，我對裁縫師傅只說了你大概的身高，沒想到衣服做得這么合身。”

    寶珠不言語，只低著頭望著地下。肖靜這時，從挎包里拿出一條紅圍巾，這是昨天她去商店，特意為寶珠買的。她把圍巾系在寶珠脖子上，看了看，只見紅圍巾把寶珠的臉，襯得愈發(fā)白晳。肖靜不由得在心里說：“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小馮只這么稍打扮了下，漂亮得像文工團的報幕員；就是辮子長了，這點不好?！?/br>
    肖靜這時望寶珠笑著說：“小馮，把辮子剪了吧，短發(fā)精神，好打整；你看，我們這里的女同志，都是短發(fā)?！?/br>
    寶珠神情淡漠地立在那里，凝望著窗外搖曳的樹枝，肖靜說什么好看啦，剪發(fā)呀，她都像沒聽見樣。肖靜見寶珠沒做聲，就自做主張到外間桌子抽屜里，找到一把剪刀，進來一把握住寶珠辮子，“咔嚓”一聲剪掉，扔到旁邊椅子上；接著把另一條辮子也剪了……

    隔了會，趙彬接完電話，從辦公室回來，他走進里間，見馮寶珠穿著雙排扣、大扁領的列寧服，梳著齊耳的短發(fā)，像忽然變了個人似的，樣子更加楚楚動人，就站那里看呆了。肖靜格格地笑著對趙彬說：“趙縣長，你和小馮去把結婚證領了吧?！?/br>
    “好的，好的。還要上街買東西?！壁w彬從寶珠身上移開目光，望肖靜說。

    肖靜笑道：“成家肯定要置東西，一樣一樣來。走，我們先去民政科。”

    肖靜挽著寶珠的肩膀，往外走，趙彬跟在后面。在門口，肖靜對幾個在階沿上忙著搞衛(wèi)生的女同志，揮了下手。這幾個女同志馬上明白肖主任的意思，就嘻嘻哈哈地涌上前，簇擁著趙彬和寶珠，去民政科領結婚證。

    從民政科出來，一行人馬上又去街上采購東西。他們來到百貨商店布匹柜臺時，趙彬細語輕言地問寶珠：“小馮，你看哪床被面好看？”

    寶珠把眉頭一皺，別過臉，不答趙彬的話。肖靜見了，扶著寶珠的肩，指著面前玻璃柜里的一床被面，對寶珠說：“小馮，這床被面不錯，你覺得呢？”

    寶珠仍不做聲。肖靜要營業(yè)員把被面拿出來看看。營業(yè)員打開柜門，取出那床被面，遞肖靜。肖靜抖開被面鋪在柜臺上，一看，是一對喜鵲登梅的玫瑰紅真絲被面。同來的幾個人，湊上前看了，都說這被面漂亮。肖靜握住寶珠的手，在被面來回撫摸：“質量不錯吧?！?/br>
    寶珠還是不言語。肖靜笑了笑，對營業(yè)員說：“這床被面要了，再扯一床好質量的棉被包布?！?/br>
    營業(yè)員趕緊把立在后墻臺板上的那卷白斜紋棉布，抱放柜臺上，然后一手執(zhí)木尺，一手拉布，飛快地丈量著，足尺后，用剪刀在布料上剪個小口，兩手沿豁口用力一撕，只聽“哧拉”一聲響，布料被撕扯下來。營業(yè)員把撕下的這段布，和那床紅被面，分別摺好，外加一張紙包裹，用細繩扎好后，遞給趙彬。趙彬從褲兜里掏出錢，數(shù)了數(shù)，付給營業(yè)員。

    大家接著去其他柜臺，買了床單、枕頭、棉絮、鏡子、毛巾和盆子等物品，還買了水果糖和瓜子。然而不管走到那個柜臺，無論買什么東西，馮寶珠都勾著頭，不說一句話，像個木偶樣，跟著走到這里，走到那里。到了賣畫的柜臺，趙彬很想問寶珠喜歡哪幅畫，可他不敢開口，結果又是大家?guī)兔μ暨x了幾幅胖娃娃抱鯉魚、龍鳳程祥、鴛鴦戲水等畫。

    東西采購齊后，大家一回來，就迅速地鋪床、貼畫、擺瓜子和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