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搭檔之間都有靈魂的契合值，如果達不到那個契合值，就算他變成了武器，你也沒辦法駕馭?！敝荑し掷锏奈锢碜鳂I(yè)，頭疼地把他的試卷從張飛的卷子底下抽了出來。張飛趴在那里，睡得口水都快出來了。周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葉未雙從他的唇形中看出他在說“豬”?！霸趺?？你和莫離搭得不好？”周瑜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他和莫離幾乎已經達到了一樣的波長，有時候葉未雙的靠近會讓他以為是莫離。這對于他這種很注重靈魂感覺的天人來說很不好。

    “沒有……只是好像總是莫叔叔在考慮一切事情，我沒辦法幫上什么忙。我也不懂什么，想要做一些事情而已……怎么才能提高契合值？”葉未雙也看了一眼張飛。他實在看不出張飛和周瑜究竟有哪里是搭的。難道是長短互補？可是像周瑜這樣到處都是長的人可能什么短板都能補上吧……

    “有很多方法。比方說現在你們生活的同步就是一種契合。我和張飛也住在一起。大多數的搭檔都住在一起。”周瑜抬了抬眼鏡說，“很多搭檔其實都是夫妻，這樣他們的契合才能達到最高。夫妻在戰(zhàn)斗中總是占有更多優(yōu)勢的?！?/br>
    “戰(zhàn)斗？”葉未雙皺了皺鼻子。

    “哦，我們上界經常有比武大會的。不是招親啊。學校里一年一度有一次大的測驗，測驗之后會進行實戰(zhàn)考查。有時候會放出什么奇怪的東西，有時候就會需要各組搭檔的對戰(zhàn)來顯示實戰(zhàn)實力。這也是我們畢業(yè)的一項很大的考試項。如果缺席三次以上會掛科的?！?/br>
    “什么科？”

    “實戰(zhàn)演練科?！敝荑ふf。

    葉未雙驚訝地看著他問：“那你們已經畢業(yè)了么？”

    “青年式已經畢業(yè)了，正在考取成人式。正在完成下界歷練這一個環(huán)節(jié)呢?！敝荑ず苡心托牡鼗卮鹚?，并且將桌上的所有試卷都整理整齊并且整理完備。然后交叉十指看著葉未雙。葉未雙驚訝地問：“上界不是很危險？”

    “為什么這么說？”

    “莫叔叔不讓我去上界。他說我不適合。”

    周瑜的眼睛閃了閃：“你確實不適合，那里有很多瘋子，如果你現在去會被他們給解剖的。而且你現在修地仙的路線和上界的也不一樣。莫離在走一條險路，不過事實證明他的判斷絕對正確?！?/br>
    葉未雙聽得有些發(fā)暈，他很好奇上界的世界，就像周瑜很好奇他和莫離一樣。

    “聽說你們雙休日出去玩了？”周瑜隨意地挑起了話題。

    “是啊，就是被一只鬼蜮給毀了?！比~未雙嘆了口氣，在周瑜前面的空位上坐下。周瑜驚訝地抬起頭：“鬼蜮？”

    “不知道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讓它走了?？瓷先ナ苓^高等教育，不害人?！比~未雙說。

    “受過高等教育？”周瑜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吃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東西，他愕然地望著葉未雙?！笆前?，原來是附身在一個職業(yè)女性的身上的，不過后來到另一個男人身上去了。莫叔叔說這是它保護不傷害人類性命的一種方式?！敝荑ぶ肋@一點。人若是讓臟東西附得久了，就會漸漸被吸走陽氣，哪怕再調養(yǎng)也回復不過來。等于提前在閻王那兒把生死簿劃前了幾年。不過要說一只鬼蜮為了不傷人而不斷換寄體，倒真是件新鮮事?？峙轮挥袕哪x和葉未雙身上才能聽到。

    “其實這街上走的，巷子里鉆的，高樓大廈里的，學校里的……哪里沒有它們？為什么人們總是喜歡把它們視為異類呢？它們又不害人?！比~未雙望著窗外說。周瑜心里想：恐怕你和莫離才是異類吧？

    就像天人視妖物為禍害一樣，那些鬼東西也害怕任何會威脅到自己的東西。只不過現在人類占據了主導地位，為了保護自身，這些妖物也只能容身到這個社會中來了。誰讓人破壞森林太多，山魈都沒地方躲藏了，所以說起來人的那些個害怕的，還不是讓自己給弄出來的。周瑜這么想著，覺得自己的思想似乎被葉未雙和莫離給異化了。在上界的學院里如果產生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被所有人當作異類相待。所有的教科書里寫道的全部都是：妖物，除！

    周瑜看了看沉思的葉未雙，開始思考自己今后的走向。他和張飛很快就要完成在人間的歷練。到時候就不得不和葉未雙分別，重新回到上界修學分。最初下界的時候他們的確覺得什么都不方便，下界妖物多，靈氣少，也沒幾個天人，到處都是世俗的烏煙瘴氣，千篇一律，什么奇珍寶物都沒有。只是幾年下來，張飛不說，周瑜也知道他事實上也有些留戀這個地方了。他們倆已經盡可能慢得完成任務。他們終于知道為什么那些下界去的學長都喜歡一直待到期限的末尾才踩著deadline上界來。他一開始還以為是什么艱難的任務，直到下了界才明白，只是因為上界永遠沒有下界的喧囂、吸引人。而自從遇見了莫離和葉未雙之后，上界的一切教科書在他們——起碼在周瑜眼里已經對其產生質疑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學長學姐都經歷過他這樣激烈的心理斗爭。對于他這樣從小在上界的傳統(tǒng)家庭長大的孩子來說，要接受并理解這樣的思想實在需要莫大的勇氣。這種挑戰(zhàn)整個上界存在原因的異端思想。

    他想他終于有點理解為什么莫離會被逐出上界，并且盡管被驅除了，仍舊大名鼎鼎，有無數天人愿意站在他的一邊。

    他看了看葉未雙。這個孩子幾乎從初生開始就和這些鬼怪打交道，這在上界那一塵不染的地方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也許這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壓根兒就是從初生就在實戰(zhàn)。對于看得見那些臟東西的孩子來說，能活到他這么大，真可以算是個奇跡了。周瑜這么想的時候顯然忽略了自己看上去也沒相差幾歲的事實。

    “周瑜，還有什么辦法么？”葉未雙又重新開口了，“上界的天人都是怎么做的？還有其他提高契合度的方法嗎？”

    周瑜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有。上界有很多補藥可以微量地提高搭檔之間契合度。但是提高的量實在太少。起不到什么用處。還不如費費心去研究怎么和搭檔相處得更好。”

    “可是我已經努力向莫叔叔看齊了……”

    周瑜白了他一眼：“你當初中生向團組織報告呀？你得從思想上理解他，最好把他看作你自己。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工作。你要了解他的所有弱點和優(yōu)勢，統(tǒng)計所有突發(fā)情況的可能性，羅列自己的優(yōu)點，整理分析靈魂波長契合的法則……”

    葉未雙聽得頭開始大了。張飛不耐煩地砸了砸嘴，被吵醒的睡眼有些惡狠狠?！斑@么羅嗦，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br>
    “是什么？”葉未雙立刻雙眼一亮。

    張飛不懷好意地看了葉未雙一眼，拖長了聲調說：“做——愛——”

    葉未雙立刻懵了。周瑜的巴掌當即從后腦勺甩到，“啪”的清脆利落的一聲。

    葉未雙張大了嘴看向周瑜。周瑜抽動著嘴角盡力保持冷靜：“我說過……夫妻很占優(yōu)勢。從理論上來說，那的確是一種很占優(yōu)勢的方案……但是——”他著重強調了，并且惡狠狠地攥著拳頭，“對一些搭檔來說不適用?！?/br>
    張飛抱怨了一聲，哀嚎著趴下了。“你最好明白怎么才能利用他的能力。有時候你有這一部分的能力，卻沒有這一部分的知識。而他有，那么你們就可以達到最佳的組合。這種互相抽動能力的方式很好用?！睆堬w總算嘟噥著說了句有用的話。周瑜將他放開了。

    葉未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周瑜不知道他能理解到什么程度。這是他們青年式九年級——最高級才學的課程。他不知道葉未雙這樣的人能做到哪一步。

    葉未雙當然不能馬上領悟，但是他想到莫離就有些躍躍欲試。就像從前即使有些自閉還去打工一樣，葉未雙會對難以辦到的事情有一種征服感。

    “今天去圖書館做作業(yè)？”張飛問。

    “行。林玉華也要去。”葉未雙立刻回答說。

    周瑜站起來收拾收拾東西，把兩手往張飛葉未雙脖子上一搭：“那走，再不走就占不到位子了。”走了一半，林玉華追了上來，一邊將半開的書包拉鏈拉上，滿臉后怕地說：“你們也不等等我，剛才差點被老頭扣住。歷史險些不及格?！?/br>
    張飛滿臉鄙夷地看著他：“我都及格了，你也太沒用了?！绷钟袢A低聲抱怨了一句：“你那是什么大腦我怎么知道……”整天不寫作業(yè)不聽課都能每回都打擦邊球，這運氣也太好了一點。次數多了大家都懷疑這家伙該不會是故意的吧。畢竟有哪個人能每一次都壓到及格分不高也不低？林玉華還在暗地里問過周瑜張飛是不是夜里在家偷偷用功來著的，誰知道那個年級第一的周瑜瞪大了眼睛抽著嘴角說：“用功？他？”

    四人說說笑笑，向d校的圖書館走去。說到d校的圖書館，絕對是個有一沒二的地方。哪怕是市立圖書館也只能甘拜下風。d校的圖書館歷史已經悠久過了市立圖書館，高大的建筑是依照十九世紀哥特風格建造的，穹頂非常高，遠看過去就像一座高大的巨塔。里面的藏書已經超過了百萬，每一面書架都有七米高，分類很詳盡完全。管理d校圖書館的老頭是上一屆的老校長，是個帶眼鏡的白胡子老頭，看著就有知識分子的味道。來往的學生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加上身后那座威風凜凜的圖書館一襯，就各個表現得要比見到其他老師恭敬得多了。圖書館大得驚人，一到傍晚就會有成打的學生來這里自習或者借書，葉未雙和周瑜都挺喜歡這里，就是張飛和林玉華不大樂意來。一個說這兒太沉悶，特別是一到晚上就陰森森的，一個卻壓根兒看見了書就頭痛。很明顯后面那個是張飛。但是林玉華明白自己再不惡補歷史恐怕是這學期別想兒好好回家了，張飛則是被周瑜硬壓著，兩人都逼不得已來了。

    圖書館有兩個門，一個內門，一個外門。圖書館是按兩面建的，大半在學校里面，小半在外面，方便外面的人也來借書。不過一般上課期間外面的那個通道是關閉的，外面的人要來借書只能等到晚上。葉未雙他們幾個進去的時候正聽到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林玉華看了看那個敲響鐘聲的鐘樓，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句：“夕陽無限好——”

    “進去吧你！”張飛給了他腦勺一掌，一腳把他踹了進去。周瑜白了他倆一眼，搖著頭跟了上去，卻發(fā)覺葉未雙并沒有立刻跟上來。他奇怪地回頭看了看葉未雙：“怎么了？”葉未雙站在夕陽里，微微揚著下顎看著晚霞，金光在他側面上鍍了一層邊，有一種奇異的美感。他的目光有些迷離，也不知透過那個尖聳的鐘樓看到了什么。

    聽到周瑜的話，他仿佛驚醒一般回過神：“沒……沒什么。”周瑜疑惑地向那個方向看了看。但是很正常。除了一些時常會在日月交替這個時候出來遛達的小幽靈以外，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葉未雙趕緊跟上他們的步伐。他已經很久沒有產生過那種幻覺了……是的，自從跟莫離住在一起之后，他就很少再看見……未來的景象。葉未雙有很多別人所沒有的能力，這是他自小就清楚明白的。此時他突然意識到，似乎從跟著莫離以來，這諸多異象似乎都消失了。除了依舊能夠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以外，就好像……他是個全然普通的正常人。像周瑜，像張飛，起碼他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他們不能有一種像他一樣的預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月交替的時候特別容易產生兩個世界的重疊，他恍惚之中又看到了和現實完全不同的景象。他看到那座尖塔鐘樓之上，半枚金黃火紅的太陽掩隱的漆黑之下，忽然之間沖破了一柱強烈的白光，直射往天空，仿佛一瞬間天地的相連……

    周瑜叫喚他的一瞬間那個景象就消失了。

    葉未雙晃了晃腦袋走進了圖書館。

    如果是從前，碰到這種有年頭的建筑，他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共鳴。但是就像之前說的，自從他和莫離住在一起之中，這種敏感缺失了。他現在已經很少能聽到一些古舊的東西傳來給他的話?？墒墙裉臁~未雙踏進圖書館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他那潛在的能力似乎在這個黃昏重新回來了。他的腦海里全部都是嘰嘰喳喳的響聲，耳畔充滿了一種仿佛回聲般的尖細鳴叫。圖書館里的成千上萬本有了年頭的古書，包括它本身，都在一刻不停地交談詢問，仿佛集中開著什么研討大會。葉未雙有一會兒的遲疑，有點不想進去。他明白他現在就像是一個全開放的系統(tǒng)，那些東西會發(fā)現他，然后迫不及待地像要跟他說話。他們會以為他是同類。

    “怎么了？”周瑜再次停下問了他一句。

    “沒……沒什么。”他硬著頭皮回答著，向前踏了一步，隨即，那種嘈雜的聲音更為強烈了，簡直要貫穿他的耳膜。他的眼前暈眩了一下，腳步剛剛一搖晃，手臂就被一只手抓住了。“喂！真巧啊，這里都能碰見你?！?/br>
    似乎有誰開了個屏蔽器，就好像關上了一層玻璃窗，四面的聲音被反射了出去，顯得輕黯不少。葉未雙白著一張臉驚訝地抬起頭來，頓時睜大了眼睛：“你……你是……鬼……”

    那個男人大咧咧地笑著，張口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接口說：“是啊，我是癸霖啊?！彼檬峙牧伺娜~未雙的肩膀，好像老朋友般的摟住他的脖子：“你原來是d校的學生啊，真難得。成績一定很好吧？”

    周瑜和張飛帶著一種詭異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癸霖”。葉未雙長大了嘴巴，不明白這只鬼蜮究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你到這里來干什么？”他看了看四周，不像是外面的門已經開放的樣子。

    “哦，我是來應聘的?！?/br>
    “應聘？”

    “就是圖書管理員啊。聽說這里要招聘圖書管理員，你也知道，我從前的工作已經……”他朝葉未雙擠了擠眼睛。葉未雙頓時明白了。那個職業(yè)女性原來的工作“他”當然不能夠再順順利利的重新接受。更換了一個“容器”就等于更換了一個身份，他現在估計還是個無業(yè)游民。

    “這個圖書館也真是大啊，裝了不少‘東西’。”癸霖笑瞇瞇地打量著四周，背對著另外三人壓低了聲音說：“這對一些散發(fā)著香氣的珍饈尤其不好，特別是某些非常容易被侵入卻不知道怎么阻擋的大餐來說?！?/br>
    葉未雙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他。

    他打著哈哈擺擺手：“你放心，我不會去冒這個險碰上仙莫離那個□□的東西的?！彼逼鹕恚彭懥寺曇羲坪跏枪室庹f給身后的人聽的：“不打擾你們了，我去面試了?！闭f罷十分瀟灑地拎著自己的皮包向老校長的辦公室走去。葉未雙這時候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他的背影。似乎和他上次見到的那個有些畏縮的男人不同。這個鬼蜮附在這個男人身上之后似乎身材變得高大了一些。那張笑臉仔細看也聽有些陽光帥氣的味道。

    “那是誰??？”林玉華問道。

    葉未雙支吾了一會兒，只好說：“我從前一個鄰居。”

    “鄰居？”張飛狐疑地轉過頭來盯著他看。葉未雙連忙推他們一把說：“還走不走了？看書去?！?/br>
    周瑜來到他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幾乎連嘴唇也沒有動：“該不會是那只短狐吧？”

    葉未雙看了他一眼，知道沒辦法瞞住他，只得點了點頭，然后攤攤手表示自己壓根兒不知道為什么這只短狐會到這兒來?！安贿^他沒惡意。我看得出來?！比~未雙見周瑜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凌厲，立刻說道。周瑜看了他一會兒，緩下神情點了點頭，“那你小心點?！比~未雙也點了點頭，心里想：如果要保護我，那里你們夠了？這里這么多東西老早把我吃干抹凈了。想到這他突然之間嚇了一跳，緊張地看看四周。方才身邊的那種嘈雜聲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退去的，他似乎重新恢復了那種封閉狀態(tài)，和周瑜張飛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