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沒再敢輕易給葉未雙開課。傷的是葉未雙的右肩，他現(xiàn)在沒法舉起任何東西。但是沒有了每天晚上的訓(xùn)練，葉未雙覺得自己就像缺少了一塊。五天后在莫離的驚訝下，葉未雙出現(xiàn)在他的書房門口說：“莫叔叔，帶我去訓(xùn)練吧?！?/br>
    莫離皺著眉說：“你肩上的傷還沒好?！?/br>
    葉未雙堅決地看著他的面孔，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可以用左手?！?/br>
    莫離微微動容了。

    左手。一切都回到起點。左手甚至比右手掌握起來更為費勁。每一次全身大汗之后汗水都會讓傷口再度裂開，但是即使莫離都打算停下，葉未雙也沒有放棄的意思。他斷然拒絕了停止訓(xùn)練。這樣一來，傷口愈合的時間比預(yù)計得更長了。讓葉未雙懊惱的是，這樣長的時間，左手竟然還只進行到了第一階段而已。他完全不知道莫離比他更為辛苦。

    莫離看著累癱在床上的未雙，從衛(wèi)生間拿來了一只臉盆。盆里裝滿了藍色的液體。從他和葉未雙約法三章開始，葉未雙的所有清洗都用的是這種液體。他剝開葉未雙肩上的衣服，將染血的繃帶小心地摘了下來。從來沒有干過這種細致活的莫離在磨練下漸漸已經(jīng)技術(shù)純熟。就在繃帶揭開的一瞬，強烈的血腥味彌散開來，莫離的神色一動，從袖口間滑出的符紙瞬間順著手的指引箭一般射向了窗口。竟然生生破開了窗戶的玻璃。只聽到外面一聲絕不是人類聲音的慘叫，什么東西似乎從窗口墜了下去。莫離短促地喊了一聲：“冥！”冥的身影驀然出現(xiàn)，手中漂浮著的數(shù)十張符紙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封住了破碎的窗口。

    莫離迅速將一張符貼在了葉未雙的傷口上，彌漫開的血腥氣瞬間封住了，仿若凝固一般漂浮在空中，沐栗猛地從門口闖進來，“嗷唔”一聲撲向了窗口，冥的封符在一瞬間從外面被破了開來，一個小小的口子很快被吹進來的東西逼成了大洞，三五個黑乎乎的陰魂瞬間擠了進來，貪婪地張大嘴凌空吞咽著，仿佛吞噬著什么極端美味的東西。“好香……極品……美味的食物……太棒了……”“……從來沒有吃過……好香……”嘶啞的聲音還沒有完，沐栗已經(jīng)一口咬了上去，那毫無形體的東西竟然發(fā)出了一聲慘叫，隨即煙消云散。沐栗很快又撲向了另一個，黑色的霧氣般的影子在它口中發(fā)出一聲尖嘶，沐栗尖銳的獠牙狠狠咬了下去，黑煙在他齒間彌散開來。冥立即又將幾張符貼上了窗。

    莫離看著這兩個家伙完成的一切，什么也沒說，迅速轉(zhuǎn)身就著葉未雙肩上的符將繃帶包了上去。睡夢中的葉未雙只是痛苦地皺了一下眉，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莫離看著看著忽然臉色一變，大叫一聲：“糟了！還是逃進來了一只‘魘獸’！”

    沐栗咆哮了一聲渾身的白毛根根豎了起來，莫離果斷地側(cè)身一讓，一道白影擦著他的肩撲向了葉未雙……

    葉未雙做了個噩夢。到底夢到了什么他已經(jīng)忘記了，只是腦海里全是藍色的，就仿佛渾身浸沒在海水之中，和泡在莫離給他的藍色液體里時的感覺很像。那種感覺很舒服，卻莫名的詭異，就像要被這種藍色吸進去一般……當他從猙獰的夢里醒過來時，臉上一陣濕熱，一條巨大的舌頭正在一個不停地舔著他的臉，幾乎讓他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葉未雙連忙舉起右手：“別這樣沐栗……嗷！”他哀叫了一聲，右手手臂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

    沐栗看到他醒來，興奮地叫了一聲，葉未雙忽然有一種錯覺，覺得那一聲有些像狼叫。他艱難地坐了起來，只是微微一動，一旁就伸出了一只手，葉未雙這才發(fā)覺莫離就靠在他的床邊，像是方才睡著了，眼眶下還留著困倦的青影。莫離朝沐栗低吼了一聲：“走開，你這只蠢狗?！便謇跖吭谌~未雙胸口使勁兒搖尾巴的得意勁消失了，灰溜溜地跳了下去，腿蹬在葉未雙肚子上讓他疼得抽搐了一下。他覺得整張臉都是沐栗的味道。

    “起來了。洗把臉?！蹦x只是這么說著，就慢慢站了起來，葉未雙注意到了窗戶上的那個破洞和一堆符紙，他仔細看著那一堆符紙，轉(zhuǎn)過頭小聲問冥：“莫叔叔又在行為藝術(shù)了？”

    門口響起了莫離的聲音：“今天不去學(xué)校也不去訓(xùn)練了。你給我在家學(xué)符咒?！?/br>
    葉未雙：“……”

    莫離說到做到。葉未雙果然沒能去學(xué)校。莫離從他的書房里出來時，手里托著一臺輕薄的筆記本電腦。他將屏幕移到了葉未雙面前說：“看著這些，一張張來，全部記住以后再告訴我?！眏pg圖像格式的畫面上是一張張歪七扭八的符咒。葉未雙皺著張臉看著那堆鬼畫符，不敢相信地問：“真的……要全部記下來？”

    莫離面無表情地說：“這里只是基礎(chǔ)。大約三百來張。我去給你拿紙筆，要能全部迅速地畫寫下來，別把功用記串了?！?/br>
    葉未雙首次覺得也許成仙也不是什么哪個高深老人給他渡渡功就能一步登天的事。天上那個學(xué)?？峙率钦娴拇嬖诘?，而他們的作業(yè)就是成天畫符咒。三百來張，居然還是基礎(chǔ)。

    葉未雙看著那些扭曲的文字，覺得連整理好的大腦都開始亂起來了。

    于是，在莫離的強硬政策下，葉未雙只能暫時放棄了體能上的訓(xùn)練，除了畫寫符咒，莫離給他安排的家庭作業(yè)讓葉未雙覺得這與其說是要去成仙不如說是變相高考。易經(jīng)的全套擺在他的書桌桌角上，八卦圖在墻上掛了三十二個，《山海經(jīng)》、《聊齋志異》、國內(nèi)國外的古典神話、傳說故事、佛經(jīng)……連安徒生的童話也沒放過，全部被交給了葉未雙。在拼命背記之余，葉未雙還要跟著莫離識別日本武士的刀劍，尤其是忍者的各種暗器。吸血鬼的電影看了十來部，看得葉未雙頭昏腦漲，而最重要的卻是各種槍械型號、功能、優(yōu)劣的識記。莫離不知是在拿什么標準培養(yǎng)著葉未雙，連古典四藝琴棋書畫都不遺余力地讓他惡補了一番。當然他沒讓葉未雙去學(xué)什么琴，只是熟悉名曲罷了。

    葉未雙養(yǎng)了一周的傷，然后終于能夠去上課。但是莫離拋給他的任務(wù)他也沒能放下。葉未雙開始學(xué)習(xí)怎樣盡量將自己的腦袋在整理中變得有序。這是個很復(fù)雜的工作，雖然很困難，但他察覺到了這種方式的好處。簡直像是電腦的硬盤，人類的腦容量竟然能達到這樣的地步，連他自己都在完全死塞進去之后感到不可置信。

    這一周的修養(yǎng)讓他恢復(fù)得很快，雖然右肩仍然會痛，但是現(xiàn)在左手再次握槍之后，已經(jīng)沒有那種生澀的失敗感。那種在右手的感覺很快上來了。

    莫離簡直對此感到匪夷所思。他絕對懷疑葉未雙的大腦構(gòu)造不正常。那樣大的修習(xí)量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莫離本來想給這小子吃點苦，也許就不會那樣拼命莽撞的想要成仙，他想告訴他成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慢慢磨煉，但是葉未雙完全突破了他的思維范圍。他就像一臺運行超速的機子，當別人還在用著剛剛開發(fā)的有幾個房間大的計算機計算最簡單的數(shù)字時，天人已經(jīng)開始用臺式電腦，而他已經(jīng)在使用英特爾酷睿i7。

    哪怕是在上界被稱為鬼才的莫離，也為此震驚。葉未雙他掌握知識的方式完全像是儲存式，塞進腦子里，然后調(diào)用。莫離知道這對大腦的負擔有多大。天人的大腦比普通人的要重，容量要大上許多，但是這個孩子的大腦里，根本不能想到他有怎樣的容量。在幾個月前他還完全不明白如何處理人事，甚至到了輕微自閉的程度，但是現(xiàn)在他卻能夠在幾個星期之內(nèi)將自己的腦容量整理擴充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隨著思維的活躍開拓和清晰，莫離驚愕的發(fā)現(xiàn)他的接收能力已經(jīng)超過了自己。左手是一般人難以掌握的一邊，但是在莫離施加的壓力下，葉未雙這臺英特爾酷睿i7處理器已經(jīng)極好地將身體調(diào)節(jié)成了最平衡的狀態(tài)?？梢哉f，他將右手得到的感覺“復(fù)制”到了左手上，甚至全身——

    當葉未雙能夠輕易用左手像莫離對他的那樣射穿他的發(fā)絲時，葉未雙的右手終于能夠拆下繃帶了。

    右肩上有一個傷疤，還泛著紅，但是已經(jīng)不怎么痛并且無法影響到葉未雙右手的行動了。莫離明白自己在教怎樣的一個小鬼后，他終于覺得該認真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