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時飛和李行蹤不知去哪里逍遙，到早上也沒回來。葉川晨跑回來，葉寧德已經(jīng)去上班了，喬敏還沒起床，樓上樓下都靜悄悄的。葉川沖了涼，又把換下來的衣服都洗好晾上，這才搭公車去了海天大廈。

    為了迎合上班族的時間，咖啡館八點半左右就會開門。葉川趕到店里的時候已經(jīng)有衣著整齊的上班族等著買剛出爐的熱面包了，前臺只有邵華和一個叫小安的女服務(wù)生，兩個人忙得不可開交。葉川換了衣服，急急忙忙跑去柜臺前面幫著一起招呼客人。

    八點半到九點是早上生意最忙的時間段，多一雙手能解決不少問題。不過這個時間邵凱向來在睡懶覺，邵華雖然不忍心責(zé)怪他，但是相比較之下還是覺得葉川比自己那個沒心沒肺的侄子懂事得多。

    九點一過，店里的客人明顯減少。邵華從后廚端了一杯熱奶遞給葉川，他知道這個孩子不愛吃早點，不過這個年紀(jì)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補充營養(yǎng)還是很重要的。

    “謝謝二叔?！比~川接過牛奶，又從邵華遞過來的盤子里撿了一塊比較不甜的點心。他和大多數(shù)男生一樣都不怎么愛吃甜食，不過邵華的手藝確實不錯，就算最平常的蛋黃餅干也比外面賣的美味。

    “大小伙子，營養(yǎng)不夠可長不高?！鄙廴A見他吃的貓食一樣，忍不住笑著打趣他，“泡女生都沒資本?！?/br>
    葉川也是一笑。下個月他就滿十七歲了，個頭已經(jīng)過了一米七五，他自己估計二十歲之前怎么也能再長幾公分的。

    “馬上高三了，有什么打算？”

    從昨天到現(xiàn)在，葉川已經(jīng)第二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了。不過他的學(xué)生身份在哪兒擺著呢，跟他不太熟的人也只能問這個。

    “沒想好?！比~川含糊地說：“醫(yī)學(xué)院或者法學(xué)院吧?！?/br>
    邵華跟著出了會兒神，然后說：“當(dāng)醫(yī)生太累?！?/br>
    太累嗎？葉川沒想過這個問題。在葉家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他只是直覺這個職業(yè)會遠離李行蹤可能會涉足的圈子。

    邵華又說：“我覺得你做律師更合適一些?！?/br>
    葉川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

    邵華笑著說：“前天我讓你們幫我整理菜譜，還記得嗎？在你交給我的那份菜譜上，材料的分類、重量、甚至產(chǎn)地都做了詳細的標(biāo)注。制作的步驟也標(biāo)注的井井有條，拿到廚師學(xué)校去都能當(dāng)標(biāo)準(zhǔn)教材了。但是……”邵華加重了語氣，“但是上灶之后，你的表現(xiàn)卻不夠好，你自己整理出來的配料你壓根就分不清楚，添加的順序也會弄錯。所以我覺得你的腦子非常好用，聰明、有條理。但你不是一個很好的cao作者。很顯然，醫(yī)生這個職業(yè)只有腦子好使是遠遠不夠的。”

    葉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還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自己喜歡什么？自己真正適合的又是什么？上一世的自己，光顧著考慮怎么做才能貼近李行蹤的生活圈子，壓根沒有勻出一分精力來替自己著想。

    “這只是我的看法?！鄙廴A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當(dāng)個參考意見聽聽就行了。人生大事，還得自己拿主意?！?/br>
    葉川站起身，鄭重其事地向邵華道謝。關(guān)于他的前途問題，這是第一個給出明確意見的長輩。

    “你這孩子真客氣?！鄙廴A笑著搖頭，“比小凱省心多了。這孩子昨晚跟家里跳腳，非說要去考公安大學(xué)。我記得他上個月還說要報考理工大?！?/br>
    “公安大學(xué)？”葉川也愣了，他記得上一世的邵凱是計算機專業(yè)的高材生，因為喜歡玩游戲的緣故，畢業(yè)后進了一家知名的網(wǎng)游公司，手下有一個研發(fā)組，專門負責(zé)新游戲的開發(fā)。在業(yè)內(nèi)混的是風(fēng)生水起。怎么會想到要報考公安大學(xué)？

    邵華笑著說：“他頭天晚上陪我女兒看電影，電影里有一只警犬。小凱大概是受了影片的刺激，說自己要當(dāng)警犬訓(xùn)練員。”

    葉川覺得邵凱的想法應(yīng)該只是心血來潮吧。他記得邵凱迷上網(wǎng)游應(yīng)該是在大二的時候，也就是說，此時的邵凱對于自己的將來應(yīng)該還沒有一個明確規(guī)劃。

    “開玩笑歸開玩笑，”邵華的表情正經(jīng)了一點兒，“我倒是聽他父母說起過他將來的打算，警犬訓(xùn)練員是順口說著玩的，但他認準(zhǔn)了公安大學(xué)，這是真的。”

    葉川的嘴巴無意識地張大。男孩子小時候都玩過警察抓小偷的游戲，對于軍人、警察這一類的職業(yè)也都懷有莫名的憧憬。但是要以此為職業(yè)……

    “也沒什么不好。但是……”葉川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說了。不是說不好，只是無法接受邵凱的生活也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他生活的大框架并沒有變，但有些細節(jié)還是改變了，比如他和李行蹤的初次相見，比如和邵凱跑這里來借著打小工的名義消磨時間，再比如邵凱的突發(fā)奇想……

    這就是那個所謂的蝴蝶效應(yīng)嗎？

    對于未來會發(fā)生的事情，葉川的心情在期待中又隱隱懷著恐懼。

    接下來的兩天，葉川沒有再見到過葉時飛和李行蹤。n市是省會城市，能玩的地方不少。再說這兩個人又都是閑不住的類型。

    葉川對他們的行程印象深刻。因為上一世的時候，在n市的三天里他一直跟他們泡在一起。即使兩個人遠遠的把他甩在后面，他心里依然樂開了花。

    真是鬼迷心竅了。葉川一邊用手里的絨布擦拭著亮晶晶的酒杯，一邊譏嘲地想：上桿子不是買賣。所有的麻煩果然都是自己招來的。如果自己沒有對李行蹤死纏爛打，以李行蹤的個性，絕對不會對他費什么心思。他在n市不過三天，三天過后，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會再有任何交集。而且李家的根本在b市，只要避開那個城市，兩個人很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其實，要想躲開這個人真的很容易。比主動貼上去奢望一段不可企及的感情要容易得多。

    放在圍裙口袋里的手機嗡嗡響了起來，葉川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拿著手機躲到后面過道里去接電話。這是葉家主宅的號碼，能用這個號碼給他打電話的除了保姆就只有喬敏。不過意外的是，電話接通后他才發(fā)現(xiàn)打電話的人是葉時飛。

    “二哥？有事？”葉川有些納悶這個時候他怎么會在家，他不是應(yīng)該帶著李行蹤去郊外的南山野餐嗎？葉川記得南山的北峰還有一座小廟，李行蹤還在那里抽了一支上上簽……

    “你在哪兒呢？”葉時飛的聲音懶洋洋的，剛睡醒似的。

    “我？”葉川覺得他問的莫名其妙，“我在邵叔叔的咖啡館啊。”

    “哦，幾點下班？”

    如果葉時飛在這里，葉川都想伸手摸摸他的腦門了。他昨天還在這里等著自己下班，怎么會轉(zhuǎn)天就忘記了？還是說他昨天跟李行蹤的談話太投入，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時間的問題？

    葉川沒有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單刀直入地問道：“二哥，你有話直說，我這上班呢，按規(guī)定是不能接電話的?！?/br>
    “小樣兒，還一本正經(jīng)的呢?！比~時飛笑了起來，“明天哥哥就走了，晚上回來給哥踐行不？哥有禮物送你哦?！?/br>
    葉川不想回去。但這是葉時飛暑假在家的最后一天，他避而不見的話確實有些不合適。至少喬敏會有些想法。

    “行。下班我回去。”葉川心里不情愿，但嘴上還是答應(yīng)的挺痛快。

    “乖。”葉時飛笑道：“用不用接你？”

    “不用。我搭公車?！?/br>
    “好。我在家等你。”

    要掛電話的時候，葉川還是沒忍住，問出了悶在心里的那個問題，“這個時間你怎么在家啊，沒出去玩？”

    “懶得動了?！比~時飛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本來說好了去爬山的，昨晚喝酒喝的太晚，今天我和行蹤都沒起來。再說也不是什么風(fēng)景名勝，去不去也無所謂?！?/br>
    葉川拿著手機，心里有種茫茫然的感覺。先是邵凱的志愿變了，現(xiàn)在葉時飛和李行蹤的行程安排也發(fā)生了變化。接下來，又會有什么樣的驚喜……哦，不，是驚嚇在后面等著他？

    葉川揉了揉脹痛的額頭，頭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所謂的前世記憶會不會……根本只是個幻覺？心理學(xué)家說每個人都是潛在的精神病患者，這些令他倍感壓力的記憶，會不會只是他發(fā)病的癥狀？

    要不要找個心理醫(yī)生給自己看一看呢？葉川頭一次開始認真考慮自己的精神問題。他的零用錢應(yīng)該是夠用了，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要到哪里去找一個信得過的心理醫(yī)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