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湘哼唧著，又試探幾句，變著法地問，奈何褚紅云注意力都在手機上，吭都不吭一聲。她暗戳戳地挑撥：“其實，爺爺旁敲側擊地會說很多爸爸的壞話吧？”

    “……”

    有反應了，很嫌棄的一眼。順便把手機關上，翻了個身，軟趴趴癱著，道：“不早了，我明兒還要下地呢，你先回去吧?！?/br>
    褚湘沒好氣道：“這是我的房間?！?/br>
    她走近，坐于床沿，拍拍褚紅云的小腿肚：“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別打啞謎。”

    褚紅云一動不動。

    褚湘往上攀坐幾步：“快說，不說我不走了?！?/br>
    “房費交到哪天的。”褚紅云問。

    “你走那天，怎么，要還給我啊?！瘪蚁嬲f。

    “你要就先先欠著。”褚紅云哼一聲。

    又喊了一聲，褚湘見她確沒動靜也不再強問，自個站起來琢磨剛才的話，邊往門邊走。

    褚紅云：“房卡在桌上外套的口袋里，榮老師在我房間的隔壁。”

    褚湘：“跟我說這個干什么?！?/br>
    褚紅云：“你不會想拿白天跟榮茗聊的三兩句閑話回去和爸爸交差吧?！?/br>
    褚湘看了她一眼，低聲嘟囔：“真不明白你?！?/br>
    褚宏業(yè)清楚她這趟行程，他再怎么裝不在意，褚湘回去也不能跟著扮糊涂。要不能在他面前把茶學專業(yè)說出個門道，他估計又要氣上一場。

    褚紅云比誰都了解，又比誰都風淡云清。

    “喀噠”一聲脆，門被關上了。

    /

    九點鐘，師生茶壤集合。

    照例只有陳鐘秀和余下十六名學生，沒有多余的廢話，肥料已在角落堆好了。施基肥是件輕松的事兒，費勁的是施肥前復合肥料的混勻。在六七百平米的曠地定點埋施，肥料沒幾十公斤填不滿。

    十六人分八組，每組按比例分袋和料。昨日勞作帶來的肌rou酸痛在今日被強化，不少人鐵鍬都拿不起，哀聲載道直呼疼。

    陳鐘秀原本還堅持，但愁眉苦臉的面龐著實太多，她考慮片刻，拋出兩個選項。

    “要么休息半天下午干，下午苗子就送過來了，你們施肥完得馬上種苗；要么明天干，考慮到明天下午我們要返校，你們明早五點就得過來。”

    人群里有人喊了聲“休息半天”，頃刻就得到烏泱泱大片支持。

    陳鐘秀爽快道：“行，下午一點準時到這兒集合，別怪我沒提醒，按照我過來人的經(jīng)驗，休息半天還是會很痛?！?/br>
    學生們面面相覷，又都被這話唬住了。

    又是開頭喊話的那個人，說：“哎呀休息完了再說?！?/br>
    隨著第一聲鐵鍬與地面接觸的脆響落下，錚錚聲開始接連不斷，人頭密集成團的場面散了大半。

    蘇莉還握著鐵鍬柄，茫然望向回走的人流。

    休息意味著回到房間，但她回去干嘛？又跟同房的人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連對方叫什么她都不知道。

    手機也快沒電了。她也沒帶充電器。

    毫無頭緒地眼神亂飄，蘇莉瞟見褚紅云。她也還沒走，在發(fā)什么消息。

    想起昨日那通發(fā)作，蘇莉閉眼喪氣。以往從不如此，又或是太久沒和人正確交際？不由分說，不給情面，不留余地。回想起來都覺得詭異。

    蘇莉想自己該給褚紅云道歉，對方出于好心，她則小人姿態(tài)。但轉念又自暴自棄地幽怨：都自認小人了，何必裝成君子坦然。

    一番胡思亂想，沒察覺褚紅云已經(jīng)走到身邊。

    “你身體好些了嗎？”褚紅云問。

    蘇莉訥訥點頭，又強扯出一個笑，試圖讓自己好看點，但畫虎不成，看上去像難耐的敷衍。

    褚紅云便頷首，不再多問。準備轉身離開時，蘇莉忽然牽住她的袖子。

    幅度很小，細微如幼獸輕咬。褚紅云怔神，旋即神情自若地回頭，眸光半斂地，問：“怎么了？”

    “你能…”蘇莉小聲說，“借我一下充電器嗎，我手機沒電了?！?/br>
    她微垂著頭。

    褚紅云：“我也沒有充電器?！?/br>
    “……哦。”

    袖子放開。

    找不到別的借口了，蘇莉一只手握著鐵鍬。

    她餳了餳眼，讓自己看上去像才睡醒般，然后輕快道：“好吧，那我問問別人?！?/br>
    褚紅云看著她：“問誰？”

    蘇莉一頓：“…陳老師吧?！?/br>
    褚紅云：“陳老師已經(jīng)走了?！?/br>
    蘇莉環(huán)顧一周，塞聲。

    那怎么辦。

    視線最后又落回褚紅云，蘇莉看見她徐徐啟唇。

    “茶莊酒店能免費提供充電服務，如果你用不著手機，可以放在那。”

    “…好?！?/br>
    褚紅云再度轉身，這次沒人再拉她，但余光一掃，身邊多了個小跟班。

    “莉莉？”

    蘇莉不著痕跡地松氣?？偹氵@樣喊她了。

    “我不知道茶莊在哪?！彼f，旋即補充，“導航的話…怕中途沒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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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飲茶閑聽

    兩人最后走在一起。

    一路風光搖擺，大道稀人，她們沒太多話語。蘇莉目不斜視，褚紅云行路無聲。

    這情形著實尷尬。她們從前相處，雖也有靜默不語的時候，卻是不謀而合，不比現(xiàn)在無話可說。安靜得久了，稱得上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