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原左手夾著的點燃卻還沒有抽的煙已經(jīng)積了一截煙灰，隨著他的動作煙灰抖落，落在了明冉的手背，疼得她條件反射般皺了下眉。

    卻咬緊牙根沒有發(fā)出聲音。

    楚原動作一滯。

    他一邊將煙碾滅扔進煙灰缸，一邊將撐在墻上的手放了下來，抓住明冉的手腕抬起來。

    白而薄的手背皮膚上，有一丁點微微的紅。

    楚原眉頭一擰。

    “疼不疼？”

    明冉心臟一陣抽痛，用力將手抽回。

    她冷靜自持地說道：“楚總，我想我們并不是能夠關(guān)心對方的關(guān)系。相信你太太，也不會樂意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獨處。”

    “我太太？”楚原重復(fù)了一遍。

    想到了第一次見時他帶著橙橙，楚原明白過來她誤會了什么。

    似隨口問道：“我結(jié)婚了，你不高興？”

    “沒有。”

    明冉挪開目光，“我要去開會了?！?/br>
    說完，她果斷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吸煙室。

    在她身后，楚原只猶豫了兩秒，也邁步跟了上去。

    等明冉回到包間，小齊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

    趁著還沒開會，小齊湊過去問她：“你怎么了？”

    明冉搖頭，裝作若無其事。

    小齊多看了她兩眼，最終沒有再繼續(xù)追問。

    只是他沒忍住朝著楚原的方向看了一眼。

    剛才楚原幾乎與明冉是前后腳進來的，看著情緒也有些奇怪。

    小齊忍不住想，難道和楚總有關(guān)？

    但他很快又自我否認，楚總這樣的人物，哪里是明冉和他這樣的小嘍啰能認識的。

    會議開始得很準時。

    包間的大屏幕上出現(xiàn)harren的臉時，小齊忍不住小聲嘀咕：“沒想到她作品看著熱情大膽，人卻感覺很內(nèi)斂沉悶。”

    明冉在他身旁聽到，不由小聲接過話：“人表現(xiàn)出來的模樣與內(nèi)心所想不一致，是常有的事?！?/br>
    “你是說表里不一？”小齊話茬子接得很快，接完又可能覺得用詞不當，改口，“口是心非？”

    明冉有些無奈瞥了他一眼：“也可以是外冷心熱?！?/br>
    兩人的對話被距離他們最近的楚原聽到，他默然無語，手插在褲兜里，捏著口袋里的打火機。

    會議進行了快一個小時，單峰說的幾個方案harren都否定了。

    她看起來有些抱歉，卻還是堅持說：“我想要表現(xiàn)出我的畫?！?/br>
    她身旁的翻譯立即將她的話同步翻譯出來。

    單峰此刻也被磨得耐心到了臨界點。

    這段時間他為了這個方案，幾乎是帶著美術(shù)部玩命肝。

    原本宣傳片的方案應(yīng)該是由廣告部來做策劃，一開始這活兒也的確是林捷接手，可harren對不是美術(shù)專業(yè)的人來做策劃很是不滿，認為他們不會懂畫，也不懂藝術(shù)。

    于是林捷只好拉上了美術(shù)部，可沒想到harren卻在得知單峰是d藝畢業(yè)的后，直接要求林捷的部門退出，表示她只信任美術(shù)部。

    林捷表面溫和微笑體面應(yīng)下，扭頭就氣得原地爆炸，放話絕不插手分毫。

    然后受折磨的人變成了單峰和他的下屬。

    盧莎也有些看不過去，替單峰說話：“親愛的，你是故事型畫家，這次單峰提出的方案，都是重點圍繞你代表作背后的故事來做的，就是在體現(xiàn)你的畫。”

    harren卻搖頭，表示她覺得不對。

    可你讓她說出哪里不對，她卻表達不出來。

    雙方都有些干著急。

    明冉看了看單峰，嘴角輕微蠕動了幾下。

    “單哥，你組員好像有話想說?！?/br>
    一直只安靜旁聽的楚原忽然朝單峰開口，劃破此刻有些尷尬緊張的氣氛。

    明冉愕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覺得他有蓄意報復(fù)之嫌。

    楚原卻只撇過頭，就像什么也沒做。

    單峰看過來，立即對明冉道：“說。”

    明冉抿了下嘴，說道：“是情緒?！?/br>
    “什么？”單峰一時間沒轉(zhuǎn)過彎來。

    明冉重復(fù)道：“不是故事，是情緒，是畫家創(chuàng)作每幅畫時的情緒，是她自己的內(nèi)心，她想要訴說的自我?！?/br>
    說完，明冉看向屏幕，對著屏幕里的harren，沒等翻譯人員翻譯，就又用英語重復(fù)了一遍。

    harren一直黯淡的雙眼里終于亮起了光。

    她略顯激動：“是的！沒錯，是情緒，是我的情緒，是我的所思所想！”

    她不是個會表達的人，她也幾乎只跟畫作打交道，這段時日她因為無法與合作方準確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痛苦。

    直到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想要說的是什么。

    harren看向屏幕里的華國女孩，這個女孩懂她。

    單峰和盧莎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從harren嘴里聽到肯定。

    單峰當機立斷：“你繼續(xù)說你的想法?！?/br>
    明冉微微頷首，繼續(xù)道：“harren老師有許多畫作都與海有關(guān)系。我想老師的許多心緒或許就如大海，平靜的，波濤洶涌的，璀璨的，黑暗的……這些都在她畫作中有所表達?！?/br>
    “大海？”盧莎一愣，她壓低聲音，像是不想讓對方翻譯聽見，“可她的畫作都是用的大膽配色，而且畫的很多都是人物與城市，幾乎沒有大海?！?/br>
    該不會是這個姑娘記錯了畫家資料吧？

    明冉卻輕輕搖頭：“是大海。如果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她每幅畫里其實都有用到海浪的元素，或者是表達大海的元素。”

    想了想，明冉掏出手機從相冊里翻出harren的一幅畫，然后放大拿給他們看。

    單峰定睛看去，也很是吃驚：“真的暗藏海浪，不仔細看很難注意到?！?/br>
    這會兒翻譯已經(jīng)將明冉的話翻給了harren聽，harren聽完后竟忍不住熱淚盈眶。

    屏幕那頭傳來她有些哽咽的聲音：“你是第一個真正明白我的人?！?/br>
    人生知音難覓，harren這會兒已經(jīng)陷入了對明冉的喜愛中。

    接下來的方案就變得十分順利起來。

    將原先一個不錯的方案進行修改，內(nèi)核換成大海。

    卻并不是拍攝大海本身，而只是用到了海浪聲。

    在寂靜的小屋，在人聲鼎沸的街頭，在朋友相聚的現(xiàn)場，在捧起榮譽的時刻……她的耳邊有不同的海浪聲，她的心里住著大海。

    在掛斷連線的前一刻，harren看著明冉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冉?！?/br>
    harren深深看了明冉一眼，輕聲道：“你不該在這兒，你該在畫布前?！?/br>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其他人都沒當回事，以為harren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寒暄。

    只有明冉，愣了幾秒。

    會議結(jié)束，大家在飯店門前分開，各自離開。

    明冉和小齊自然是坐單峰的車回公司。

    “明冉?！背鋈唤凶∷盅a了兩個字，“小姐?！?/br>
    明冉回頭，卻沒有朝他走近。

    “有事嗎？楚總。”

    楚原看著她毫無波動的臉，朝她走近幾步問：“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

    明冉垂眸：“沒有為什么?！?/br>
    小齊已經(jīng)坐在副駕駛上好奇地伸長脖子看過來，可惜他什么也聽不見。

    楚原眸色暗了下，又欲蓋彌彰似地補充：“上次的洗衣費，夠嗎？”

    明冉一時間沒有說話。

    單峰坐在車里按了下喇叭，明冉像是剛回神似的，看向楚然。

    輕啟雙唇：“扔了。”

    “什么？”楚原下意識反問。

    “我說衣服，我扔了?！?/br>
    “為什么？”

    明明那天還說她要繼續(xù)穿的。

    明冉輕笑了一下：“臟了，不喜歡了，所以就扔了?！?/br>
    楚原抿緊嘴角，明冉的表情看起來并不像是在說笑。

    他面無表情：“你果然還是這樣?！?/br>
    喜歡的時候如珍如寶，不喜歡了，就能毫不猶豫地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