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過去和元稹沒什么交情，他在自己寫的《國史補》里頭還暗搓搓點評元稹等人, 說元和體指的就是他們幾個抱團的，在寫詩方面天下讀書人“學(xué)矯激于孟郊，學(xué)淺切于白居易，學(xué)yin靡于元稹”。

    可見文化人哪有不愛對別人指指點點的，元稹他們議論李杜，其他人自然也議論元白。

    李肇自認為自己平時非常低調(diào)，從來沒有在其他同僚面前表露什么不該表露的情緒，可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才剛?cè)肓袥]多久，就發(fā)現(xiàn)尚書左丞元稹特意繞到他們這一班。

    甚至還往他身上多看了幾眼。

    上早朝時每個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全按照自己所在衙署以及官職來排列，元稹雖不認識李肇，卻可以憑借將作監(jiān)這邊的位次猜出哪個是他！

    沒錯，就是他，李肇！

    私底下寫書八卦官場同僚和官場同僚的家伙！

    元稹覺得自己將來得空了，也得把自己記得的趣聞逸事給記一記，若是都叫旁人來寫的話豈不是很容易為旁人左右？

    正好有從蘇軾那邊學(xué)來的新式裝幀，到時候正好可以把寫好的新文章裝訂成冊。

    元稹不知道的是，所謂的新式裝幀很快就不新了。

    他們家皇帝陛下李昂現(xiàn)在也拿到了許多可以推而廣之的新項目，正琢磨著找誰來負責呢，就聽霍善他們討論起剛走馬上任的將作少監(jiān)。

    這人閑得要命（都有空寫書了），還恰好剛被調(diào)到將作監(jiān)去，不給他多找點活干怎么成？

    于是李肇既被元稹多看了許多眼以后，又被他們家年輕的皇帝陛下多看了許多眼。

    看得李肇心突突直跳。

    他心里那種不祥的預(yù)感很快得到了驗證。

    散朝后皇帝召他留下聊了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旁邊的尚書左丞元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也對他夸贊有加。

    說是合該讓他多干點活。

    這下連旁邊那些笑面虎一樣的宦官都向他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難道這是皇帝選定的棋子？

    他們這些能左右皇帝廢立的人，最忌諱皇帝不聽話，皇帝要是想重用點什么真正有能耐的人，他們心里是不樂意的。

    那些人心里有自己的清高，有自己的堅持，瞧不起他們這些宦官，一口一個閹豎。

    呵，這些家伙再怎么瞧不上他們，還不是得走他們這些天子近侍的路子謀求幸進。

    誰又能高貴過誰！

    霍善對朝中這些人的心思一無所知，他給蘇軾備了車馬和酒錢，送他出發(fā)去洛陽浪。

    其實霍善建議蘇軾再等等，他也六十多了，長安離洛陽雖近，往來也得花個兩三天，一路上走著多辛苦。還不如等回頭他或者李時珍他們刷出洛陽地圖來再過去。

    不過蘇軾不聽，人就在眼前了，他怎么能繼續(xù)空等。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立刻，馬上，要去洛陽找白居易！

    霍善見他這般堅定，也就不再多勸，只是給蘇軾遞個小招牌，讓他過去找個醫(yī)館掛靠過去。

    免得他們幾個五六十歲的人聚在一起喝出點毛病來他趕不過去。

    蘇軾連連應(yīng)下，表示事情包在他身上。

    那神色、那態(tài)度，怎么看怎么不靠譜！

    霍善覺得自己小小年紀就變嘮叨了，肯定是他們這些整天不遵醫(yī)囑的大人給害的。

    他送走蘇軾，又迎來了帶著美食來投喂自己的李湊，這廝昨天看蘇軾搜羅到美食帶過來，今天也有樣學(xué)樣開始打包吃的喝的過來。

    比如今天他就去把他哥李炎的早飯全打包了。

    沒辦法，他哥比較會吃，他自己沒有好廚子。

    霍善：？？？？？

    你們老李家可真是祖?zhèn)鞯男钟训芄О　?/br>
    霍善沒和李湊假客氣，與他一起瓜分了本應(yīng)屬于李炎的豐盛早膳。

    吃飽喝足，霍善才和李湊說起自己今晚要離開的事。他已經(jīng)在這里待滿三天了，再不回去師父他們就該擔心了！

    李湊問道：“你師父是什么人？他醫(yī)術(shù)是不是比你還厲害？”

    霍善道：“我?guī)煾缚蓞柡α耍顓柡Φ牟皇轻t(yī)術(shù)，他什么都能給我做！”

    沒錯，他師父就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墨家傳人！

    李湊聽得心潮澎湃，恨不能也去坐坐霍善說的火車。

    “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回去？”

    李湊積極詢問。

    霍善無情拒絕：“不能?！?/br>
    李湊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的，也沒有什么是他們那邊非常需要的特別技能，沒什么必要浪費一張邀請卡。

    邀請卡的掉率實在不算高，連已經(jīng)跟他學(xué)醫(yī)挺久的李麗質(zhì)都沒跟他回去過來著。

    李湊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個處境根本不可能遠行，聽霍善這么說也沒太失望。

    他很快揭過這個話題，問霍善最喜歡哪樣早點，等下次霍善過來他再去他哥那邊順點！

    李炎氣勢洶洶找過來一看，見自家弟弟正跟在霍善屁股后面轉(zhuǎn)悠，只得唉聲嘆氣地離開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有了朋友以后家里人都靠邊站了！

    李炎沒有去打擾，兀自帶上王氏到坊間玩耍去。

    霍善白天仍是帶著李湊和醫(yī)館中的坐館大夫一起義診、用大量患者作為活的醫(yī)案傳授他們醫(yī)理，只偶爾看看蘇軾給他發(fā)送的沿途見聞。

    蘇軾說白居易自稱每次到了驛亭就要下馬繞幾圈，看看有沒有元稹寫的詩，所以他這一路上也要停下來找找，于是給霍善發(fā)了一堆他看不太懂的詩人真跡。

    看來這古往今來的文化人，都挺愛到處留下自己的詩文。

    雖然不是很懂這是什么愛好，但是霍善覺得下次他也可以在上面留首《湯頭歌》之類的玩意，這不看著也挺有文化的嗎？

    當天傍晚，霍善別過李湊，夜里自己就回去了，留蘇軾和李世民在那邊各自活動。

    他們的一個復(fù)診療程還有七天才結(jié)束，足夠蘇軾溜達到洛陽浪上幾天的。

    到時候說不準還能把霍善也捎過去玩耍。

    霍善結(jié)束了這次的上門出診，瞅了眼診金結(jié)算頁面，赫然發(fā)現(xiàn)這次商城里多了樣新商品：牛乳四吃！

    霍善：？

    霍善打開介紹一看，才知道唐代人非常喜歡吃牛乳，后世常見的幾種都已經(jīng)非常流行。當時的人認為牛乳比rou還好，孝順老人的孩子都該想辦法為家中父母長期提供這東西！

    這四種吃法是酪、酥、醍醐以及乳腐！

    在李肇所寫的《唐國史補》中，曾經(jīng)用這四種滋味來比喻某家人的四個孩子（都已經(jīng)功成名就）：說是大哥俗而有格，像酪；二哥美而多入，像酥；三哥言粹而少用，像醍醐；最小的弟弟呢，平庸頑固得像乳腐。

    可見這牛乳四吃，在大唐已經(jīng)非常流行，說出去大家都懂。

    酪、酥、醍醐的制作流程大差不差，屬于不同精煉程度的產(chǎn)物；乳腐則是另一種做法了，一般像是點豆腐一樣把它凝結(jié)成乳餅備用。

    現(xiàn)在購買【牛乳四吃】，即可盡享大唐牛乳吃法！

    霍善：？？？？？

    你個李肇，怎么點評個人物還能用吃的來形容啊！

    有空得去你家看看你是不是特別會吃！

    最好捎上元稹他們一起去，問問他們這些元和體領(lǐng)頭羊分別是什么口味。

    第312章

    霍善把自己的想法講給蘇軾聽, 正在路上將就一晚的蘇軾聽得在夢中哈哈大笑，叫人左右房間里沒睡著的旅客都疑心隔壁是不是住了個瘋子。

    突然擁有了乳制品供應(yīng)商，霍善還是挺滿意的。

    他又倒過去看這次大唐之行有沒有給獎池增加什么新技能。

    這一看，又看到個叫人摸不著頭腦的一次性技能道具：【榜子百余】。

    霍善認真研讀過道具介紹, 才發(fā)現(xiàn)這玩意居然和杜牧有關(guān)。可能是他給杜牧家里人治了病才收獲了它！

    不過這東西, 大抵也是沒什么用處的……

    所謂的榜子，指的是下屬給上官寫的非正式公文, 有些東西不好寫在明面上, 就只能私底下報上去了。

    這里講的是杜牧在揚州到處浪, 一到晚上就夜宿妓館。杜牧名氣大，出身又高, 且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 負責夜間巡查的虞侯根本不敢管他, 只能私底下給當時鎮(zhèn)守淮南的牛僧孺遞榜子告狀。

    牛僧孺收到榜子后沒有立刻對杜牧進行思想教育, 而是私下把這些榜子給留下來。

    過了一年，牛僧孺才在一次月初例會里當著所有幕僚的面對杜牧諄諄教誨：“小杜啊, 你都在外面都找過那么多相好了，要是有喜歡的就帶回家養(yǎng)著吧, 別再自己一個人跑出去夜間獨游了。大晚上到處黑燈瞎火的, 萬一你走夜路出什么事多不好？”

    看看人家這話說的，一看就是當領(lǐng)導(dǎo)的！

    杜牧是個好面子的，哪里能承認，立刻表示沒有的事, 我怎么可能經(jīng)常大晚上出去浪？

    牛僧孺見杜牧死鴨子嘴硬, 當即叫人抬出滿滿一籮筐文書來, 里頭全都是廂司那邊遞上來的關(guān)于杜牧夜游的榜子。

    杜牧只能羞慚地認錯。

    據(jù)說也是在牛僧孺這位前輩的點撥之下，杜牧才幡然悔悟地寫下“十年一覺揚州夢, 贏得青樓薄幸名”這么一首詩反省過往的荒唐。

    所以，只要用了這個【榜子百余】，即使你被告狀一百次也不會有事！

    霍善：？？？？？

    好家伙，還有這種好東西啊。

    不過霍善感覺自己不太能用上，畢竟一般人告他的狀就算告?zhèn)€千八百次也不一定能成功。

    他，霍小善，從小就是爹和師父他們的心頭寶?。。?/br>
    只不過這杜牧，怎么能做到一年里頭被人告狀一百多次的？他這大晚上出去浪的概率到底得多高啊！

    雖然每個人有每個人喜歡的生活方式，霍善還是覺得這個杜牧有點浪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