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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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天天喝露水不會成仙, 只會變成喝了一肚子灰的傻子。 這些想法在劉徹腦海里過了一遍, 劉徹看向那個忽悠自己喝露水服白玉的家伙就覺得對方在騙自己。 總有刁民想害朕! 這種懷疑在劉徹看到江夏那邊送過來的皮影戲時達到了頂點。 嗯, 這個投影怎么瞧著有點熟悉?像極了對方說可以讓自己見到已故美人時的情景, 如果是把肖似的人影影影綽綽地投影在帳幔之上,估摸著就是他那天見到的“鬼魂”了…… 再想想對方蒙騙自己的其他手段, 劉徹覺得自己又是給對方封將軍又是給對方賞賜,著實是被人當(dāng)傻子耍了! 劉徹悄無聲息地把人給處理了, 決定當(dāng)這段黑歷史沒發(fā)生過。 星象這東西自古以來都有專人在研究, 劉徹閑著沒事也讀過幾本這方面的書,但里頭講的東西大多都玄之又玄,連星宮名字都不大好記。 霍善列的十二星座表就不一樣了,這表格不僅清晰明了, 還可以輕松落實到具體的人身上。一看就很適合拿來解悶! 劉徹跟衛(wèi)青對了對這直接明了的星座命理, 心情總算是松快了不少。 衛(wèi)青正要退下, 就聽人說減宣來了。 衛(wèi)青起身。 劉徹笑道:“你急著走做什么?減宣還是你舉薦的?!?/br> 衛(wèi)青便又坐回去旁聽劉徹和減宣的對話。 減宣確實是衛(wèi)青去河西買馬時瞧見的,他把減宣舉薦給劉徹, 劉徹也用著挺順手。 他很擅長按照劉徹的心意辦事,小問題到了他手里可以變成大問題,小罪落到他手里能變成大罪,劉徹有想整治什么人的臟活累活可以放心交給他去處理。 當(dāng)初主父偃一案辦成九族全誅,就是減宣這人經(jīng)手的。 這次趙王上書舉報張湯可能和他手底下的得力助手魯謁居密謀“大事”,劉徹就交給減宣去辦。 減宣和張湯向來不和,張湯本人又是經(jīng)不住查的。他很快撬開了相關(guān)人士的嘴巴,得知了張湯和魯謁居合謀羅織罪名陷害并殺害前御史中丞的事。 果然,當(dāng)上司的怎么可能跑去給下屬按腳,可見他必然心里有鬼! 減宣一得到口供,馬上來稟報給劉徹聽。 張湯是什么樣的人劉徹當(dāng)然是清楚的,當(dāng)初劉徹暗示張湯自己對某個臣子不喜,張湯就會意地以“腹誹”的罪名把對方給弄死了。 腹誹這種罪名就是張湯創(chuàng)造的,你雖然什么都沒說,但你在心里誹謗了陛下與朝政,你大逆不道,其罪當(dāng)誅! 有這么一個罪名橫在前頭,現(xiàn)在敢在劉徹面前說“不”的人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 有過“腹誹”的先例,劉徹心里已經(jīng)認定張湯確實和他那下屬一唱一和地弄死了前御史中丞……叫什么來著? 算了,那不重要。 其實劉徹心里頭不是很在意張湯這種排除異己的行為,畢竟誰給他干活都一樣,只要能力到位就行了。 劉徹在意的是張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瞞他。 減宣這匯報若是早來幾天或者晚來幾天,劉徹都不會把兩件事連起來給張湯定罪。 現(xiàn)在他只覺得張湯心已經(jīng)被養(yǎng)大了,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能順著他心意辦事的心腹愛臣了。 劉徹擺擺手讓減宣先退下。 他看向一直沒有作聲的衛(wèi)青,笑道:“你舉薦的減宣辦事能力倒是不輸張湯。” 衛(wèi)青聽劉徹語帶笑意,話中卻有讓減宣取代張湯之意,知道張湯恐怕要遭殃了。 張湯以得圣心而凌駕于丞相之上,失了圣心怕是想退都退不了——就算他自己甘心退下去,別人都不可能讓他退。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許多事本就只在劉徹一念之間。 衛(wèi)青本想說點什么,思量過后終究也只是在心里喟嘆一聲,口中回道:“青的眼光哪有陛下的眼光好?!?/br> 劉徹聽后哈哈一笑,沒再和衛(wèi)青繼續(xù)聊張湯的事。 長安城中的風(fēng)詭云譎,遠在江夏郡的霍善等人并不知曉。 隨著真正的寒冬臘月到來,府衙的事越發(fā)少了,霍善便時常到醫(yī)館里坐診。 入了臘月,霍善收到了周山的請求,求他過去為祖逖看診。 一個醫(yī)者的出現(xiàn)救不了整個時代,該來的還是要來。 祖逖收復(fù)的河南郡還是被東晉朝廷派人過來摘了果子,而他一如史書記載的那樣憂憤病倒。 近來祖逖每日強打著精神走在黃河邊上,考慮著該如何守住好不容易整合好的河南諸地。 即使霍善給他們送了一些番薯種子和占城稻種子,兩三年的功夫還是沒辦法起到什么顛覆性的變化。 只能說挨餓的人興許少了。 霍善見到祖逖的時候,祖逖嘆著氣道:“我說了別讓周山喊你來,他還是把你請來了?!钡谝淮我娒鏁r那個身上有股彪悍匪氣的爽朗漢子,此時情緒卻明顯有些低落。 以前他是不愛嘆氣的。 最初沒有武器、沒有軍費,他敢直接帶人蒙面當(dāng)強盜搶江南那些世家大族去,天生帶著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領(lǐng)袖氣質(zhì)。 許是因為他這作風(fēng)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朝中沒有任何人支持他平定北方,反而派個南人來接手他好不容易歸攏好的河南郡。 祖逖也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就這么倒下,可是心底那股氣偏就是……咽不下去,也發(fā)作不出來。 霍善直言不諱:“你這樣,我救不了你?!?/br> 祖逖道:“可能這就是天意?!?/br> 霍善心里發(fā)悶。 祖逖對周山道:“走,你抱上小神醫(yī),我們到黃河邊上走走?!?/br> 周山已經(jīng)十八歲,由祖逖做主娶了祖逖的小女兒,如今是祖逖的乘龍快婿了。他隨軍后便跟在祖逖左右,飯都是跟著祖逖一起吃的,養(yǎng)出了挺拔的身姿,抱著霍善跟在祖逖身邊顯得非常輕松。 祖逖的身形倒是顯得有點傴僂了。 祖逖轉(zhuǎn)頭問被周山抱起來的霍善:“你見過黃河嗎?” 霍善絕不承認自己是沒見識的小孩兒,麻溜回道:“黃河有什么稀奇的,我還在長江里看到過江豚呢!” 見霍善一臉驕傲,祖逖朗笑一聲,夸道:“看來你年紀不大,去過的地方卻比許多人要多得多?!?/br> 一行人行至黃河邊上,只見兩岸俱是黃褐色的土地,那激蕩的河水似也濁浪滔滔。 這是與長江不太一樣的壯闊景象。 霍善看著覺得很新鮮,要周山把他放下地,跑到岸邊“哇哇哇”地直叫。 儼然忘了自己剛才還想裝作很有見識。 祖逖又忍不住笑了笑。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放松地笑了。 祖逖帶著霍善和周山在黃河邊上走了很久很久,偶爾三個人停下來說說話,偶爾又只是他和周山聊著接下來的筑城安排。 看起來似乎精神了許多。 霍善回到他們住處后給祖逖又把了把脈,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任何好轉(zhuǎn)。他找孫思邈他們在醫(yī)館里會診,孫思邈他們也只斟酌著開了藥,說是喝著試試看。 但應(yīng)該不會有太好的效果。 他這是憂憤成疾,藥石無用。倘若是尋常人的話,也可以利用情志療法激發(fā)患者的生機,可他這是北定中原無望之憤、家國動蕩難安之憂,哪怕是他自己的生死也絕不可能把它蓋過去,約等于無解。 就算再找十個八個名醫(yī)來會診也無濟于事。 霍善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一直到回去的時候,霍善都還有些郁悶。 周山心里有些愧疚,這不該是一個小孩兒該承受的,他本來根本不必那么早直面生死。 可不確定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終歸還是不死心,因為祖逖對他是真的很好。 而且如今河南郡的好局面也確實是祖逖一手開創(chuàng)的,沒了祖逖,一切都將如沙般被風(fēng)吹散。 這并非他悲觀,而是他們早就從霍善嘴里聽到過的未來。 那不是一個很好的未來。 倘若他們什么都不去做,等待他們的將是長達一百多年的黑暗時代。 周山蹲到霍善面前,說道:“你能過來已經(jīng)很好了?!?/br> 霍善道:“我沒有幫上忙?!?/br> 周山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想要強求而已。”他頓了頓,“以后的路,我們會自己好好走?!?/br> 霍善見周山?jīng)]有太沮喪,總算沒那么不開心了。他抬手像個小大人似的摸摸周山的腦袋,說道:“如果你生病或受傷了,還是要找我?!?/br> 周山“嗯”地應(yīng)了一聲,目送霍善消失在自己眼前。 興許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但也有天命以外的東西。 比如他遇到霍善這么一位小神醫(yī)就是不曾被記入史書的變數(shù)。 他會努力成為更大的變數(shù)。 第235章 霍善早上起得很早, 刷完牙洗完臉就蹲在園圃邊用指頭戳那經(jīng)冬的泥土,瞧著就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李長生見霍善一大早在那玩泥巴,走過去蹲到他身邊問:“怎么了?” 霍善鼓了鼓臉頰,想說點什么, 又不知該怎么講, 只能郁悶地說道:“周山讓我去幫忙,我沒幫上?!?/br> 祖逖扛著朝廷勉為其難交付給他的大旗自行招兵買馬收復(fù)河南, 底下的人都抱著克定中原的強烈決心跟著他沖鋒陷陣。 正是因為扛著這樣一面大旗, 祖逖才不得不在朝廷派人過來接手河南郡的時候把一切交出去。 外敵都還沒平息, 哪里能再起內(nèi)亂? 是以哪怕明知未來會走向什么方向,祖逖也只能時常拖著病軀遠眺黃河另一邊的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