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第 2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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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焦明的宮殿跟父母近, 午睡起來,剛邁出宮門就見到自家父母換上尋常人家的服飾,坐了輛極其低調的馬車出宮了。他怔愣片刻, 扭頭便去了他姐的宮里, 便見她端坐在桌案前, 右手支在桌子上,握著脖子上的墜飾, 出神地想著事。 他放輕腳步過去,便見他姐把脖子上的飾物塞回衣服里, 扭頭朝他看來,神情不辯喜怒,瞧不出情緒??汕撇怀銮榫w就是有事, 要不然他姐就是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特囂張。 他行過禮, 說:“我現在挺閑, 姐, 你要是有什么事盡管吩咐, 我保證漂漂亮亮毫不打折扣地完成?!彼f完, 又指指天鳳宮方向, 張大嘴形無聲地說:“出宮啦” 羽九玄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她收回思緒, 批折子。 羽焦明在旁邊坐著, 拿眼看著她, 有點好奇, 也有點擔心。娘都氣成那樣了,姐還能批得進折子? 他坐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姐搭理他, 那折子倒是一本接一本地批,效率十足??伤阋郧芭圩樱鞘肿ψ訒粫r地往旁邊的零食盒里摸點小零食塞嘴里,批折子的時候手不停,嘴也不停的,但今天,壓根兒沒動一下。他以前坐在她跟前,但凡溜慢一點,必然被抓苦力。 他坐了足有半柱香時間,姐都沒理他。 不過,顯然的,能把他姐和他娘同時煩到的事,顯然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所以,告辭。 他又再坐了一會兒,告辭,讓她自己一個人靜靜吧。 …… 裴曦是真沒想到羽青鸞的反應能這么激烈。 雖說這母女倆從小打架、慪氣,可以前最多持續(xù)小半天,有時候羽青鸞把羽九玄打哭就不氣了。這會兒,自己悶著氣了兩天,晚上還睡不著覺。 裴曦說:“這點事,至于嘛?!?/br> 羽青鸞扭頭看向裴曦,問:“此話怎講?” 裴曦看他老婆睡不著,于是坐起來說,“我從上小學一直到工作,見多了這種戀愛的,小學生和初高中生不提,那些十對里面九對九都是過家家,談戀愛的時候以為對方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人生的一切,失戀了喝酒的、跳樓的、燒情書的、論壇里發(fā)貼子噴對方渣男賤女的,樣樣都有……” 羽青鸞瞠目結舌地看著裴曦,頓了頓,問:“然后呢?” 裴曦又開啟瘋狂吐槽模式,從小學生戀愛一直吐槽到上大學、到工作,說:“我那學姐跟他男友,從高中到大學都熬過來了,結果敗在一個要回家考公務員、一個要留在發(fā)達城市上,最后兩個人在火車站抱頭痛哭,然后分手了。你女兒跟她的小男友更虐,開局就是地獄模式,一個人,一把破長矛,去吧,大兄弟,掙個公爵來入贅。她還不如讓人家去屠龍娶公主呢。好歹屠龍只需要宰一個條,她那是叫她的小男友去ko千軍萬馬以及眾多實力業(yè)雄厚的競爭者?!?/br> “不說旁的,禮部給元兒選的男友備選名單上的那些人里隨便劃拉幾個出來,就能叫他悄無聲息地消失,連骨灰都找不到?!?/br> 羽青鸞躺在床上,滿臉無語地看著裴曦,半晌,吐出句,“她若是要給……安排個前程,易如反掌?!?/br> 裴曦揉揉她老婆的頭發(fā),說:“別煩啦,你抽個空,我們出去,看我給你來一個惡婆婆……啊呸,看給你表演一個什么叫棒打小鴛鴦!反正十六歲的早戀,能拆散一對是一對,要是散不拆,小情侶情比金堅什么的,我們還省了挨個扒拉禮部的那份小男友備選名單。那名單上都些什么歪瓜裂棗。她都還沒成年,成什么親,早著呢!”他說著也有點氣。羽九玄離滿十八都還早著呢,禮部居然開始催婚了,他這個當爹的都不著急,他們急個毛線球球。 裴曦又把禮部一通狂吐槽。 羽青鸞忽然覺得,她女兒婚姻最大的阻力是裴曦。什么叫“怎么都得等到二十四五歲吧,我覺得元兒想晚幾年成親挺好的”,他想什么呢! 羽青鸞想想羽九玄,再看看羽九玄的爹,頭大,聽著裴曦的吐槽催眠狂奏曲,睡著了。 第二天,她下了小朝會,把所有待批的奏折都給了羽九玄,午睡起來,和裴曦一起出宮。 她坐上沒掛爵徽的馬車,便瞥見馬車上還有兩個金行用來裝金子的箱子,最大號的那種,一箱五百兩金。箱子沒有封條也沒有鎖。她掀開,便見里面擺滿十兩重的金錠子。 她斜眼看向裴曦,很想問,帝君想用金子砸死他么? 她默然不語地坐在馬車上,駛出宮門。 隨行的護衛(wèi)出宮后,便在四周散開,漸漸隱于人群中,只留二十余名做尋常穿戴的羽翎軍緊緊護在馬車周圍。 馬車一路小跑,行走的街道越來越窄,最后到一條狹窄的馬車駛不進去的小巷前停下。 小巷里充滿嘈雜,大聲吆喝、打罵和打架的聲響混成片。 羽青鸞起身,正欲邁下馬車,抬起頭便見旁邊不到丈余遠的地方,正有一個兩三歲大點的小孩子,正噘著屁股對著路邊的水溝拉屎,姿勢不對,屎全拉在地上,還被他踩了一腳…… 她抬起頭打量起面前這條巷子。 據稱,這條巷子被稱為投軍巷,那些從各地進京報考玄甲軍的家鏡貧寒者,大多聚集在這里,說這里的宅子租金便宜,大家還能相互交流報考消息。為外來者投宿的首選地。 巷子兩側房屋的屋檐,還沒她乘坐馬車高,幾乎都是茅草搭建,有低矮的小屋,也有籬笆墻。屋檐下坐著很多閑漢,大熱天,他們敞胸露膊,僅著一條臟到看不出顏色的褲子一直撩到大腿,露出臟得腿毛和泥垢粘在一起的大腿,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她。 隨行護衛(wèi)組成人墻,把他們的陛下護在中間,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去瞄陛下的神情,又密切注意著周圍,待見到隨行的同僚都跟到了,不動聲色地在四周散開,悄無聲息地把那些閑漢都趕回了屋。 其中一個穿著便服的玄甲軍見到陛下盯著一個拉屎的光屁股孩子,捏著鼻子上前給小孩子擦了屁股,把他給送進了屋。不需要提褲子,因為小屁孩沒穿褲子。 羽青鸞都不知道該槽心她女兒看上的人竟然是住在這等地方的人家,還是該感慨那些投效軍中建功立業(yè)的人,初來京城時竟然住在這等地界??沙w花錢的地方太多,她不可能再讓朝廷出錢給這些人建驛站。報考玄甲軍者,亦是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裴曦扶著羽青鸞下了馬車,夫妻倆在護衛(wèi)的嚴密防護中往里去。 他倆久浸富貴窩,想裝貧寒也裝不出來,如果人帶少了,容易成為進入狼窩的肥羊。在京城,皇宮周圍那一片富貴云集之地的治安自然是沒得說,這種街巷,流動人口多,什么人都有,想讓治安好都難。 吃不起飯、住不起店,又不想賣勞力干苦活的人去干鋌而走險的事者,亦是多了去。 他們走過半條巷子,終于在一個院子前停下。 這院子的大門敞開,里面聚滿打著赤膊的壯實男子,有在矮桌前掰手腕比力氣的,有頂頭拼力氣的,有摔跤的,叫好聲、鼓勁加油聲不斷。 他們出現在門口,聲音驟然停止,所有人都朝他們看來。 護著陛下和帝君出宮的嚴冽,往大門口一站,大嗓門喊道:“云馳在不在?” 人群讓開,一個同樣打著赤膊的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郎,正在跟人掰手腕,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力,將對方的手按翻,轉身抓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穿戴整齊,上前,抱拳,“在下云馳,有何見教?” 嚴冽側身,把身后的裴曦和羽青鸞讓出來。 羽青鸞看到云馳的第一時間,就又掃了眼裴曦。這少年說話看人時先帶三分笑意,有一股親和感,這點與裴曦略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他的眉目極為清秀,一雙眼睛仿佛會說話般很惹人注目。 裴曦見到云馳,對自家女兒的審美有點……無語。她要是放在他上輩子的世界,八成是個追星狂魔。 這小子拉到臺上,不需要整容,可以直接出道了。 他的長相偏于中性,氣質挺干凈陽光的一個人,看起來有點沒心沒肺的瞎開心樣,上班累死累活的時候,看幾眼能減壓,但要說比他老婆漂亮……好吧,他剛才打赤膊時,滿身腱子rou,穿上衣服就顯得挺清瘦的。 他穿戴整齊,再對比身后的歪瓜裂棗,可以算得上是鳳凰落到雞窩里了。 裴曦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圈編得極為結實的細麻繩上掛著一個小皮袋,小皮袋的大小正好裝下塊玉佩,而那袋子正好墜在鎖骨處一點點,要搶他脖子上的袋子,得拿出鎖人咽喉的本事。 云馳看到羽青鸞,撓撓頭,下意識地朝她身后看了眼,只看到護衛(wèi),沒看到陸元,又朝羽青鸞看了兩眼,問:“敢問,可是陸元的……jiejie?” 臥槽!這小子套路有點深!裴曦的臉一沉,往里走,手往身后一揮手,二十多個護衛(wèi),連同兩箱金子一起進了院子。 不大點的院子,原本就聚滿了人,再讓他們一擠,頓時院子里原有的人都被擠回了屋子里,一個個縮在屋子里和窗前探頭探腦好奇張望。 要知道,能有貴族來到他們這地方,相當罕見。當然,如果是來找云馳,就不稀奇了,看這小子的做派就跟他們不是一路的,八成是哪家的落難公子。 云馳同屋的漢子,腦子里剛出這想法,忽覺有異,扭頭就見同伴正以驚悚的眼神看著他,他低頭,見自己正踩在鋪得平平整整的床塌上。干干凈凈的床單被套上,踩出好幾個黑呼呼吸大腳印。壯漢的皮一下子繃緊了,頓覺渾身的骨頭又開始疼。他趕緊跳下床塌,拼命地拍打上面留下的腳印,意圖毀滅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