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月嘆了一口氣，在百煞封魔榜將要打開的瞬間，幾乎將體內(nèi)所有的靈氣打在百煞封魔上，同時(shí)引死氣入體，不要禍害人間了。

    百煞封魔榜紅光萬丈，碎裂成渣。

    此時(shí)的她也同時(shí)承受了百煞封魔榜的反噬，經(jīng)脈斷裂，修為空蕩蕩的，那一道天雷就這么調(diào)轉(zhuǎn)方向劈在了身為凡人之軀的她身上。

    好痛啊。

    但是成功了。

    沒有歡呼聲。

    路今慈攔腰抱著下墜的宋徽月，看她唇色發(fā)白，前世失去她的恐懼再一次襲來：“月月……月月，為什么這一世你依舊這樣啊！你不要離開我！我錯了！”

    少年表情痛苦，仿佛跌進(jìn)了無底深淵。

    徽月虛弱地對著他笑：“路今慈，我理解你對修真界的仇恨，也理解你想要復(fù)仇，但我求你至少不要牽連無辜。

    在這些被你殺死的人中，有幾個(gè)像曾經(jīng)的你或者你娘？他們被牽連進(jìn)來何其有錯？

    我?guī)湍銡⒘私媳?，也算替他們彌補(bǔ)了你一點(diǎn)。

    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好嗎？”

    她小臉慘白，眼尾濕漉，卻還是那么溫柔。

    路今慈顫聲：“我答應(yīng)你，我都答應(yīng)你！你別再離開我了……”

    她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后的話卻不是對路今慈說的，而是對天道。

    “倘若我死了，能不能求你眷顧一下我爹娘哥哥，他們都很愛我，會很傷心?！?/br>
    天道沉默：“好?！?/br>
    徽月笑了一下：“那能不能再求你消除路今慈身上的癔癥，讓他不再飽受精神折磨，大膽的愛恨。

    他走的路一直都很艱難，他母親若知道了會心疼的?！?/br>
    天道啞然：“好?！?/br>
    他們之間的交易，始終是它騙了她，摧毀了百煞封魔榜怎么可能僅是筋脈斷裂那么簡單。

    她太傻了。

    第39章 失憶

    帶她回去的路從未這么漫長。

    路今慈抱著她, 指尖觸碰到她越來越冰的臉，孤零零走在青石板上。

    還在搖著撥浪鼓的小孩一見魔物來了，紛紛丟下手中的鼓, 撒著丫子跑，跑時(shí)沒注意撞到了街邊的小販，一籮筐一籮筐的蜜橘滾落在地上, 小販也來不及撿，驚恐地逃離。

    何曾見過這樣的萬人空巷。

    他形影相吊。

    百煞封魔榜最后雖然被摧毀, 不日城經(jīng)他這么一鬧騰可謂是一片狼藉, 各大仙家損失慘重。

    而路今慈那日抱著渾身鮮血淋漓的宋徽月幾乎都要瘋了，將碎在地上的百煞封魔榜拍得灰飛煙滅, 誰都不知道他要將宋徽月帶去哪。

    前方的青石板, 一名眼中布滿紅血絲的青年跳出來，手中劍刃鋒利如芒，是宋銘。

    “路今慈！將我meimei還回來！你不配碰她！”

    路今慈并沒有說話, 停下腳步，任由宋銘將劍刺入他身體，砍傷他手, 邪魔強(qiáng)大的愈合力讓他在抽劍的時(shí)候就完好如初。

    少年面色陰郁, 只是護(hù)著宋徽月，劍不傷到她, 血也沒有濺到她。

    真的很奇怪，明明路今慈已經(jīng)做好了飽受癔癥折磨的后果，癔癥卻遲遲沒有降臨。

    那一刻,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咧開嘴，依舊是那么妖艷, 卻笑得悲楚。

    這么持續(xù)了幾十刀，宋銘累得氣喘吁吁，路今慈依舊站在原地死死抱著宋徽月，歪著頭，對宋銘說：“她，是，我，的。”

    他眼眸幽深，被占有欲占滿。

    誰也別想搶走。

    宋銘當(dāng)然不樂意氣得去抓卻只抓到虛影，路今慈與他擦肩而過，地上的血流了一地，他卻狀若沒被刺中沒似的，步伐穩(wěn)健。

    到了一個(gè)拉牛車的老人那。

    他冷聲道：“去藥王谷?！?/br>
    老人本在刷著牛，扭頭看見路今慈嚇了一跳，手中抹布掉在地上，路今慈直接丟了一袋錢過去，哐當(dāng)碰撞聲，不是銀子，而是金子。

    老人：“是你？”

    路今慈勾唇笑著看他，眼含殺意：“去，還是不去？”

    他手扣在木制的車輪上敲了一下。

    老人下一刻卻不像他想的那般給人通風(fēng)報(bào)信，瞪大眼睛道：“真的是你！”

    路今慈冷眼看他，指尖的黑霧一動，卻在老人說出下一句話的時(shí)候瞬間散去。

    老人道：“上次人姑娘為你染血春臺，這次又怎么了？”

    他看了眼路今慈懷中虛弱的宋徽月，猛然抬頭：“怎么會變成這樣？又是跟你有關(guān)？”

    “什么？”少年瞳孔欲裂。

    什么意思？什么染血？什么春臺？

    “還好意思問什么？”老人冷笑，抬手就趕客，“上次你奄奄一息瀕臨死亡，是誰為你不死于路上大妖之手用了世間最罕貴的誅殺符？又是誰為你血染春臺換你性命？千階針雨她都替你闖過一次！小姑娘家家那么狼狽，你怎能這么對她？”

    路今慈渾身發(fā)顫，想起了天山那一次，宋徽月明明口口聲聲說好恨他，他這么十惡不赦，她為何還要救他！

    “月月，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路今慈眷戀地?fù)嵘纤哪橆a，“我不該對你那么不好，可我也怕前世的事在此重演，我好怕失去你……你醒來……聽我解釋好不好?！?/br>
    “我沒有偷蛟珠，蛟是我殺的，我娘從小就說過她最喜歡閨房里的蛟珠耳墜，我想你也應(yīng)該有?！?/br>
    “當(dāng)時(shí)中秋打翻在地的糕點(diǎn)在你走后我全撿起來吃掉了！一個(gè)都沒有剩，都是芝麻餡的，你看我并不是沒有心！我只是好怕害死你！”

    “那天在天山我也沒有殺你師兄師弟，我殺的都是幻化成他們模樣的魔！”

    花瓣散落一地，零落成泥，物是人非，如今比起十年前與娘親的尸體背靠背睡著的那一夜還要難受。

    他恨不得現(xiàn)在昏迷不醒的是他，不是昏迷不醒，最好死透了，死透了宋徽月就不會憐憫他。

    他曾無數(shù)次坐在夜空下看著宋徽月白色的背影想，要是來長衡仙山拜師的他只是一個(gè)普通人而不是出生就是錯誤的路今慈該有多好。

    路今慈轉(zhuǎn)身沒有搭車，而是一步步向著藥王谷走去，路上經(jīng)過農(nóng)田，當(dāng)時(shí)的小孩還記得他，驚呼道：“阿娘快來看！趕尸的jiejie怎么被尸體抱著走！”

    少年黑衣獵獵，睨了他一眼，眼眸飽含陰笑，讓人不自覺膽寒?；赵掳滓氯狙?，他衣角處盡是她的血，小孩嚇得跌坐在地上。

    農(nóng)婦也是惶恐，鋤頭都不要了，抱著小孩就走。

    真正淋上針雨的時(shí)候，他才明白宋徽月當(dāng)時(shí)多疼，這么瘦弱的一個(gè)姑娘竟是一聲不吭地走完了，路今慈失笑，走過她走過的路仿佛她還能活生生在身邊。

    走到藥王谷。

    四清真人也沒問來者何人，只是笑瞇瞇道：“第三次了，第三次看見你了，前兩次都是那丫頭帶你來的，這一次怎么了，你親自來了？”

    前一次路今慈知道。

    為什么是第三次？

    四清真人很大方地為他排憂解惑：“前世，我們見過的，也是奄奄一息，那小姑娘當(dāng)時(shí)可沒修為的??！就這么背著你將老夫的針雨闖了！這么可憐，你現(xiàn)在才知道?！?/br>
    路今慈笑道：“我本就欠她良多?！?/br>
    他把玩著徽月的發(fā)絲：“你要怎么才肯救他，藥草？丹藥？”

    四清真人笑了一下：“別急，就算救活了她也會短暫失憶一段時(shí)間，不過你要答應(yīng)老夫一個(gè)條件。

    烏山祖廟中有一件人間至寶，我需要你取來給我?！?/br>
    藥王谷百鳥清脆的鳴叫在路今慈耳邊回響，他想都沒想：“好?！?/br>
    綠色的光芒從藥谷的四周飛出，融入徽月的體內(nèi)，她臉色紅潤了不少，路今慈一直死死盯著他。

    四清真人道：“好了，可別忘了答應(yīng)我的事?！?/br>
    路今慈側(cè)頭，沒有回答。

    那云天上接著的春臺綠意盎然，生生不息。

    只是瞥了一眼，路今慈火就直冒，冷笑一聲，指尖邪火瞬燃燒掉了整個(gè)山谷，濃煙滾滾。

    四清真人怒吼在山谷中回響：“路今慈！你這么做就不怕遭報(bào)應(yīng)！”

    少年勾唇笑了一下：“想讓我遭報(bào)應(yīng)的人多了去了，你得排個(gè)號。”

    他惡劣地回頭看了眼那烏龜?shù)奶撚?，就是在嘲笑它：“可別忘了路今慈此人，向來是背信棄義的?！?/br>
    一個(gè)月后，人間。

    清風(fēng)鎮(zhèn)人煙向來稀少，美景環(huán)繞，這不高山流水，有一方廉潔縣令坐鎮(zhèn)，想來是養(yǎng)老的好去處。

    賣石榴的攤前今兒來了一個(gè)漂亮的美人，雪膚烏發(fā)，剪水秋瞳，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天仙，是人間所有的詞話都不能詳細(xì)描繪出來的美。

    老婆婆笑瞇了眼：“宋姑娘，又來買石榴了？”

    前一個(gè)月清水鎮(zhèn)來了一對怪人，不知道從哪來，只說要在鎮(zhèn)子上辦喜事，論他人如何旁敲側(cè)擊也打聽不出他們來自何方，祖籍在哪。

    這宋姑娘冰清玉潔，而守在她身邊的那少年更是生了那一副好皮囊，一來就吸引了妙齡少女的目光，他穿著江湖上俠客樣式的黑衣，成天笑吟吟對人，若有不順心，或者撞上找宋姑娘搭話的二流子，對方不是莫名瘋癲，就是莫名骨折。

    清水鎮(zhèn)的男子無一人再敢接近徽月。

    徽月只記得宋徽月這個(gè)名字，醒來時(shí)自己躺在僻靜的小屋，小屋被收拾地干干凈凈。她側(cè)頭，看見一少年正在床邊耐心為她梳著發(fā)，用了香露，滿屋飄香，徽月聞著不知為何感覺到不喜，那少年卻是道：“月月，你醒了。我等你很久了。”

    對于他的接近，手指扣入發(fā)絲，徽月不知為何很抗拒，問：“你是誰？”

    叫月月，這么親昵。

    少年面不改色說：“你忘記了嗎？我是你未婚夫，路今慈。幾個(gè)月前我們遭遇了山賊。眼看婚期將至，我們爹娘正在從京城趕來的路上，你卻還昏迷不醒，我正著急該如何向爹娘交代沒有保護(hù)好你，你醒來了，月月?！?/br>
    他手指纏繞在徽月發(fā)絲上，好似這輩子都不能將他倆分開，濃黑的睫毛很要掩飾了眼底的占有。

    徽月看他說得真切，信了。

    發(fā)絲蓬松，試探性地說：“阿今？我平時(shí)是這么叫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