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廟

    肘子明明色澤焦黃，油脂得透亮像是覆蓋了一層糖殼，沒他說的那么惡心。

    徽月一頭霧水：“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眼睛不好可以治。

    聯(lián)想起剛剛發(fā)現(xiàn)的端倪，徽月遠離桌子退了好幾步，說不定越誘人的東西越像障眼法。

    她環(huán)視屋子一圈這看似溫馨的小屋警惕上來，干凈得不染一絲塵灰，哪家的客房這么久不住人就連蜘蛛網(wǎng)也沒有啊。

    路今慈嘴角噙著一抹嘲笑：“連這種低級的幻術(shù)都看不出來，真不知道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爛rou下迷藥，若是好奇，宋小姐倒可以先吃一口嘗嘗什么味道。”

    徽月嫌棄地端起碗倒角落，那了些生石灰和茅草遮掩，再把碗放回去儼然像是被人動過的模樣。

    明明從一開始什么都看出來了，就是不說。

    她轉(zhuǎn)過頭來：“能不能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對方千方百計想要迷暈他們，定然是存在著目的，對，他們今晚不是有個廟會？

    這么費勁心思將他們迷暈，那遍將計就計看看他們想干什么。

    徽月又指著屋內(nèi)唯一一張床，認真道：“猜拳決定睡外面還是里面。”

    跟魔王一張床簡直就是她人生中的恥辱，但當下又不能打草驚蛇。

    話還沒說完屋內(nèi)的燭火就被妖風(fēng)吹熄了，黑夜中飄蕩的白煙尤其明顯。

    她愣了一下就看始作俑者直接躺床上了，劍隨手一丟衡在她腳邊。少年手隨意靠著枕頭，語中的頑劣越發(fā)刺耳：“宋小姐高風(fēng)亮節(jié)，想來是不屑于與我這種外門弟子同床，不如我給宋小姐出個主意，還是睡地上吧?！?/br>
    徽月當即就想撿起地上的劍把他碎尸萬段，真惡心，這世界上這么有這么不知廉恥的人。

    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屋外很多人高舉著火把靠近。

    即便是恨得咬牙切齒，她也不好發(fā)作，報復(fù)性地在上床時踩住他手，指骨摩擦的聲音在黑暗中充耳可聞，聽上去就很疼。

    是真的狠。

    徽月躺下去就背對著他不說話，多靠近一指的距離仿佛都是恥辱。

    在她身后，路今慈面無表情地動了一下手指，眸底掙扎。

    屋外的火光越來越近，窗戶紙上糊出幾個黑色的人影，徽月正對著窗，眼睛睜開一條縫，外邊黑影重疊，甚至還能聽見小孩說話的聲音，這一個村的人都差不多圍在著這屋前了??？

    她可不會忘記他們今晚舉辦廟會的，此刻就算再傻也能猜得出這廟會與他們有關(guān)。

    路今慈早就猜到了？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粗糙猶如指甲掛落墻灰，即便隔著一道門，徽月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老人問：“確定他們已經(jīng)被迷暈了？”

    男人畢恭畢敬：“別說那女的沒修完，那小白臉就算是修士也會被肘子上的幻術(shù)誘惑，只要中招吃那么一口！今晚將他們架在火上烤都不會有知覺?！?/br>
    怎么凈是些邪門的東西！徽月暗自捏緊手，門吱呀一聲推開。

    男人指著空碗，笑道：“我說什么來著！還以為多難對付呢！”

    他陰惻惻道：“都傻站著干什么？將他們抬去神廟?。　?/br>
    徽月感受到周圍不懷好意的目光，果然與神廟有關(guān)。

    倒是在游記中看見過關(guān)于天山神廟的記載。里面供奉的是隕落的問靈仙子，前修真界十天干第十，香消玉殞時并沒有飛升理應(yīng)不因享有神廟的。只是問靈是因銷毀一件至邪之物而同歸于盡的，也算對人間有功德，便也修了廟供奉。

    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徽月不敢亂動，任由自己身下懸空被抬上轎子，感覺到轎子移動，她才悄悄睜開一只眼睛。

    路今慈的眉眼在面前逐漸放大，徽月覺得晦氣，夜行衣遮掩住他渾身的鋒芒，抬人就不能準備兩個轎子嗎？

    恰好他也睜眼，黑眼珠圓溜溜的，只有一點碎光在緩慢移動，從中她看見了與之一模一樣的嫌惡，有病。

    她轉(zhuǎn)眼不看，不動聲色打量四周。林中樹的枝丫糾纏在一起像一頭張牙舞抓的野獸皮毛，樹葉為皮，爛泥路為口，天上星仿佛都在監(jiān)視他們。徽月只能躺著一動不動，盯著這四個抬轎子的人，頭發(fā)用頭巾包起來，胳膊上繪制著彩繪圖騰。

    而那些跟在轎子后邊的村民不知什么時候戴上了面具，青銅面具方眼大耳，朱砂涂在面具兩側(cè)妖艷如血，一移動腳步，雙耳上掛著的鈴鐺就鐺鐺悶響。

    所以說——徽月后知后覺，這是被當作祭品了？

    活人為祭，問靈仙子也不是邪神啊！

    她掩飾不住震驚，正想找個機會瞄一眼神廟，抬轎的人就停下了。

    慣性使然她身子往邊上滑動，額頭直接就貼在了路今慈胸口處，兩人皆是一顫。

    她唇角正好就碰到路今慈衣服上，額頭是熱的，嘴邊是冷的。在天山惡劣的環(huán)境下路過的飛鳥就能被凍成冰雕，她體溫一直都冰涼涼的，路今慈身上溫?zé)醾鬟^來她一時也愕然，隨之而來的便是厭惡，當下她卻也一動也不敢動 。

    村民走上前來察看，徽月緊張之余額頭上覆蓋了層薄汗，看夠了沒，要整什么幺蛾子就不能快點嗎？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怎么了？”

    男人道：“巫師，祭祀可以開始了。只要這次能得到天山冰髓，我族終于不用再待在這鬼地方茍且偷生了！”

    原來他們的目的也是天山冰髓。

    眼看幾個手握尖刀的村民走過來，徽月也不裝了。

    她避開呼嘯過來的刀，手握簪子，眸色冷淡：“不是說世外桃源？為什么說是茍且偷生？難道你們千年前就死在邪魔手中了？”

    “你什么時候醒的！”男人失態(tài)，“快給我抓住她！”

    眾人一擁而上，徽月后退幾步站路今慈身邊。

    他黑衣被四處吹來的陰風(fēng)吹得上下飄飛，自然也看得出這是禍水東引，不屑冷笑一聲，長劍直接劈開尖刀發(fā)出刺耳的嗡鳴。

    眼看尖刀碎裂在地上，巫師指著他罵道：“你背后是神廟，不敬神明！你會付出代價的！”

    路今慈失笑道：“讓我付出代價？你試試。死了上千年皮膚上的苔蘚都長滿了還出來惡心人，從棺材里爬出來的就給我滾回去！”

    他眼中一厲，執(zhí)劍的手腕一翻長劍脫手而出，直插進巫師脖子。

    巫師驚慌失措：“你怎么可能看得見！”

    原本好端端的老頭就這么在徽月面前腐化，所有的村民皮膚變得蒼白，長滿青苔，五官模糊眼睛凹陷變黑，像是一個個正在行走著的巨人觀，這才是他們真實的模樣?；赵挛咐镆魂嚪v，這神經(jīng)病動手前能不能把事情問清再出手，現(xiàn)在好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冰髓線索又斷了。

    她不死心追問：“好奇他是怎么識破幻術(shù)的可以下去問閻王?，F(xiàn)在還不如說說天山冰髓究竟在哪？”

    少年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巫師冷笑：“冰髓！你們這輩子都別想找到！給我死在天山好了！死在那群魔的手中永生永世給我們陪葬?！?/br>
    他目光貪婪地看著路今慈：“我現(xiàn)在倒是懂為何一見到你就覺得你氣息很怪，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人類修士，卻又夾雜著和他們一樣的氣息，真沒想到啊！那樣?xùn)|西在，”

    路今慈殺意漫天，雙手掐訣長劍懸浮在半空從后腦勺刺穿打斷接下來的話。他冷笑：“胡言亂語還是去地下說為好。”

    巫師盯著他陰惻惻笑，渾然不知痛，越笑越大聲就連徽月都感到毛骨悚然，什么東西，路今慈真的身懷秘寶？

    容不得她多想。

    村民的身體越來越腐爛，最后張開嘴，流出了很多黑色的爬蟲。爬蟲呈六邊形，眼中冒著猩紅的光，密密麻麻順著他們脖子爬到腰最后順著大腿降落在地上，發(fā)出碩鼠一樣的叫聲。

    路進慈無非用禁術(shù)解決越來越近的爬蟲，朱砂符在他手中沒見過，倒是血符在地上無止盡地?zé)?，幾輪糾纏下來臉上沒什么血色。

    徽月摘下樹上的葉子按神廟前的火柱點燃，扔進蟲堆中。

    雖然很不想，但還得有個修士解決麻煩。

    她說：“進廟。”

    路今慈再回頭，徽月已進了廟里。

    廟里很暗，徽月點燃火折子看見了空中漂浮著的灰，按他們的說法這么重視這個神廟，為什么這里邊到處都是蜘蛛網(wǎng)。

    那些死了很多年的死人對天山冰髓也有著莫名的渴望。

    只可惜現(xiàn)在什么也問不了。

    她正要湊近看看這神廟中的神像，路今慈冷淡的聲音就從她身后傳來：“你就不怕嗎？”

    哈？徽月轉(zhuǎn)過頭來一臉懵，路今慈三兩步走上前，影子映照在廟門糊著的窗戶紙上。

    少年眸色冷然，好看的眉眼中夾雜著些許血跡，看著很陰邪，指尖夾著的血符更是面目可憎，是她最討厭的，也是他最想讓她看見的。

    徽月看著他挑釁就渾身發(fā)寒，哦，原來是這個啊。

    “禁術(shù)的事我自然會回宗門告訴爹爹，就算你活著走出天山今后是死是活也不一定，路今慈，你可要好好珍惜現(xiàn)在的一分一秒，萬劍穿心可不是你動動嘴皮子就躲得過去的！”

    路今慈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徽月覺得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

    第14章 冰髓

    這座廟看上去就荒廢許久，廟頂瓦縫都能透進月光。徽月抬起火折子，入目便是一尊神女像，半闔雙眼，手指輕捻，頭頂著房梁，身坐在蓮花座上幾乎霸占了大半個神廟。因為年歲久遠面前的金漆脫落露出土褐色的泥，像是一塊起蘚的皮膚，一眼看上去竟有些可怖。

    奇了怪了，外面的雪為什么飄不進來？

    徽月覺得天山這地方很奇怪，很多地方不符合常理，到底這廟是真的，還是雪是真的。

    她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這尊神女像在哭。

    從她褐色的眼眶中流下來，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這便是問靈仙子嗎？在這里究竟發(fā)生過什么，為什么會出現(xiàn)邪魔，和那些死在邪魔手中的村民為何又能用幻術(shù)死而復(fù)生。

    心中堆積著千萬疑惑，她突然覺得眼前的神像變得模糊起來。

    “宋徽月?！?/br>
    “宋徽月！”

    徽月猛然驚醒，神女像近在眼前，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它前面，好邪門啊。

    她回頭看拽著她胳膊的路今慈，少年神色冷漠道：“別連累我。”

    他手中結(jié)印，廟的門縫中燃一道紅色邪火，妄圖從門縫中爬進來的爬蟲在邪火中化成灰燼。

    不就是有修為嗎？等著。

    徽月捏緊手，提醒道：quot;蟲子這么多燒是燒不完的，趕緊找到神廟與冰髓的關(guān)聯(lián)才對。quot;

    路今慈嗤笑一聲，根本就不把她話放在心上。

    徽月說著便圍繞著神女像走，拐角處看見一個黑影。

    黑影在角落里悉悉索索，徽月發(fā)現(xiàn)他的同時他也注意到徽月，青光霎時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