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本以為他會內疚,會有所感受。 可路今慈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她,一眨也不眨,卻沒有一點觸動。 他似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眼中滿是知錯就犯的惡劣,像個好斗的小孩一樣咬著手。 徽月從未像這一刻這么想殺他,只是路今慈現(xiàn)在很弱,修為對付一個凡人還是綽綽有余。 她抑制住滿天殺意。 路今慈突然笑了一下:“我不會,你教我啊。” 你也配? 徽月聲音冰冷:“長老們平時會教?!?/br> “哦,我不是說這個……” 他勾手示意徽月過來,這人又在玩什么幺蛾子。 徽月猶豫片刻,還是蹲身不耐煩瞥向他示意快說。面前少年影子如山一樣遮擋月光,包裹著他,耳朵微側,正好就在路今慈下巴的位置。 路今慈坐在一塊碎石上,從容地扎好頭發(fā),發(fā)帶隨風舞動好幾次碰上了徽月的耳朵,她敏感地動了一下。 路今慈卻是突然手扣在她后腦勺上,低聲在她耳邊笑道:“我說的是,把他們全部殺光?!?/br> 放在她發(fā)間的手瞬間收緊,她頭皮發(fā)麻。 徽月一把推開他,撿起燈就想往他臉上砸。 寒冰窟受傷留下的后遺癥仿佛也恰準了時間在這時發(fā)作,手肘一顫差點就沒拿穩(wěn)燈,徽月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頭絞痛。 路今慈看她這樣倒也無動于衷,對勾唇她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就仿佛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少年郎。 原來他心理早就扭曲到這個地步了,不能讓他得逞。 徽月鎮(zhèn)定下來,使出渾身力氣扇了他一巴掌道:“無可救藥?!?/br> 路今慈嘴角被打出血,看著她哈哈大笑,眼神逐漸轉為厭惡。 他冷笑:“勸你別自作多情,宋徽月。以為自己很高尚是吧,誰都想渡?” “真是虛偽?!?/br> 他永遠一身的刺,扎得人鮮血淋漓。 狼心狗肺的東西,真以為她還是前世那個她嗎? 舊傷似如錐子般越來越痛,她渾身又軟又涼,困擾一個多月的寒毒又要發(fā)作了,等趕緊回去換藥。 算他走運。 徽月額頭覆上了一層薄汗,喃喃:“以后不會了。” 她站起身,路今慈猛然抓住燈柄不讓她走,力氣很大幾乎都要斷裂。 給他察覺到了?徽月莫名緊張,低眸見木柄上越來越明顯的裂痕。 神經(jīng)病,跟一盞燈也過不去。 這年青竹上灑下的月光又亮又溫柔。 她用力掰開他指節(jié),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我來本就是想說,我放棄你了。” 在他身上浪費的時間已經(jīng)夠多了,此后就真的不會了。 徽月轉身離去,只剩下路今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摔落在地上。 她一身白衣在月光下薄如蟬翼,邊緣泛著粼粼的銀光,隨著她奔跑的動作上下翻飛,宛若蝴蝶在扇動翅膀般美好,遙遠一望背影如同一抹皎潔的白月光。似乎是到了一個轉彎的地方了,她微微側了下頭,頸間紅色的耳墜左右搖晃,像是割開路今慈心頭滴落的一滴血。 又冷又疼。 徽月聞聲偷偷往后瞥,看他一眼都覺得很浪費。 路今慈倒在血泊中,孤寂的身影被黑暗籠罩。 真晦氣。 這魔王怎么站都站不起來了。 第3章 臟了 仙山比武向來都是一年中比較熱鬧的時候,從高臺處輕輕一瞥,下面烏泱泱人滿為患。 徽月往年是不去看的,可今年又是反常。 她與大長老一同坐在高臺,帷帽始終沒有掀開,就吸引了臺下弟子大批喜悅的目光。 到底也是年輕氣盛,弟子們都想在這位掌門獨女面前表現(xiàn)一番。 “這不是徽月姑娘嗎?她怎么來了?是來看比試的嗎?” “這第一我拿定了,今年拋靈鳶枝給徽月姑娘的一定是我!” 徽月沒有放在心上,視線在人群中尋找路今慈,衣袖迎風飄飄。 這么多人,路今慈該不會今天不來吧。 “她在往這邊看嗎?在看誰?” “廢話,肯定是在看我。” 下邊的人推推搡搡,差點打起來。 路今慈人海中抬頭,與高臺上那雙眼眸對上。 宋徽月瞳仁清淺,卻又暗藏鋒芒。 他突而止步,高高的馬尾卷起風沙,與今兒一身的黑衣莫名其妙的般配。 徽月總覺得他好像要說──來看笑話的? 可不是嗎,她茶盞放在桌上,不再去看他。 身后那人見路今慈久久不走,忍不住咒罵幾句。 路今慈往后瞥一了眼,不知怎的就叫人寒毛直豎,一個身高八尺的大漢莫名其妙閉了嘴。 前世路今慈在這次比武上不僅輸了,還輸?shù)煤軕K。 這是遇上哪個菩薩了? 徽月低頭看著名冊,在路今慈旁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周戚……原來是他,連續(xù)幾年都是第一,當然這次也不會例外。 鳶兒湊過頭來:“咦,居然是周師兄,這個叫路今慈的小弟子可倒霉了。聽說周師兄已經(jīng)連續(xù)贏了好多場了?!?/br> 是啊,周戚是仙山同期地支中實力最強的,就連爹爹曾也有要收他為徒的打算。 徽月勾唇,比武臺上不論生死,路今慈必死無疑了。 走神間,她頭上帷帽一個不注意被風卷走。 徽月想去抓已經(jīng)晚了,眼睜睜看著它在空中打了幾個圈,慢悠悠飄落在路今慈腳邊。 她臉色一變。 弟子們蹲身要去撿,下一秒白紗上猝然出現(xiàn)一個鞋印。 路今慈低頭一看,神情淡漠一點歉意都沒有,抬起腳撿起地上的白紗端詳。 臟了,徽月手指緊扣著高墻。 鳶兒結印記想要帷帽飛回來,卻半路被路今慈扯住。 也是奇怪,論修為,鳶兒比路今慈高了不知道多少,可路今慈卻并沒有處于下風。 徽月發(fā)覺到不對勁,卻沒有在路今慈身上發(fā)現(xiàn)任何入魔的痕跡。 現(xiàn)在他應該還是外門的小弟子,怎能與爹爹自小親自教導的鳶兒抗衡。 鳶兒也不可思議,加強了青光與瘦弱的少年對峙,可路今慈就像與她杠上一樣,兩人拉扯間撕拉一聲,白紗中間列出一個口子,他依舊沒有松手。 腦中閃過一個猜測,只是太快了徽月也沒有來得及抓住。 她攔住鳶兒,對她搖搖頭,半只腳踏入棺材里的人了就讓讓他吧。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也不離開她,神情疑惑,似也沒想到徽月是一點也不想與之糾纏。 又是一陣惡寒,徽月聽見他說:“想要?” 她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路今慈無視周圍冒火的目光,頑劣地笑:“想要就自己下來拿啊?!?/br> 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宋徽月向來脾氣好,以至于前世一直容忍他的頑劣,容忍他的壞脾氣,想他收起一身鋒芒成為一個良善的人。 可她再也不會那么做了。 如今徽月看見他便心生厭惡,輕描淡寫道:“不要了吧,丟了?!?/br> 少年錯愕地抬頭:“為什么?” 他試圖在她臉上尋找表情破裂的痕跡,可始終是一無所獲。 徽月想也不想:“臟?!?/br> 平白無故丟了帷帽她不高興,說完這句話就坐回去不再搭理,只有高臺上彩帶飄飄,明明是明艷的顏色卻給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眼前只一個高臺的距離仿佛變成了跨越山河。 那少年指尖猝然收緊,白紗上留下幾道清晰的抓痕。 徽月轉頭問大長老:“可以開始了嗎?” 見大長老點頭,那就開始吧。 他指尖輕輕一點漂浮在半空中的銅鑼發(fā)出古銅色的光澤,鑼聲驚的鳥雀橫飛,每方鑼下面都掛著各峰的旗幟,從高處看烏泱泱一片,人滿為患。 路今慈一上場,徽月注意力就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