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劉秀榮看了眼活蹦亂跳，精神非常的女兒，有些躊躇：“你奶別看年紀(jì)大，可不是個好糊弄的?！?/br>
    曉月笑了：“這個容易，化個妝不就行了，我記得馬路對面有個藥房，咱們?nèi)ベI點兒紗布紅藥水?！?/br>
    化妝？紗布，紅藥水？劉秀榮還沒弄明白什么意思，已經(jīng)被曉月拖到了馬路對面的藥房，買了一大卷子紗布跟紅藥水，然后眼睜睜看著女兒把自己的腦袋嚴(yán)嚴(yán)實實的裹了起來，又把紅藥水倒在了額頭上，藥水浸了一大片血紅，瞅著觸目驚心的。

    要不是劉秀榮知道女兒頭上沒傷，乍一見非得嚇壞了不可，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也有些怕，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確定真是紅藥水才放心。

    曉月對著藥房的玻璃窗照了照，覺得自己這形象還算能唬一氣，才拖著老娘坐上公交往家去了，打定主意，今兒無論如何也得分家，只有分家脫離開她奶那個老巫婆跟小叔一家子，她們?nèi)诓庞惺嫣谷兆舆^。

    第5章

    這一晃多少年了

    這一晃多少年了，跟著老娘下了公車一路往老宅走，曉月仿佛走進(jìn)了古舊的老照片里，記憶中的老胡同，斑駁的青磚墻，還有胡同口那顆經(jīng)年的老槐樹，以及槐樹下擺弄象棋的陳爺爺，這些埋在記憶中的情景，一股腦便回來了。

    陳爺爺是蘇家一個院住的老鄰居，跟爺爺一樣都是運(yùn)輸廠的老人，退休之后閑來無事常便跟爺爺在槐樹下下棋，沒彩頭只是自娛自樂，兩個老人有時候為了一盤棋能爭的臉紅脖子粗，嚴(yán)重了好幾天都不說話，就算迎頭碰上，也都別開腦袋裝不認(rèn)識，那勁兒頭仿佛老死不相往來了，可沒幾天又會湊到一起嘻嘻哈哈的下棋，果然應(yīng)了那句話，人越老就越成孩子了。

    曉月記得自己小時候，常在胡同口等爸媽下班，胡同口外面便是馬路，雖不是主干道卻也車來車往的。

    那時候她年紀(jì)小，爺爺怕她不懂事跑出去，便拿了個小板凳讓她坐在身邊，看著他跟陳爺爺下棋，有時候陳爺爺不在，爺爺便讓她湊數(shù)，一來二去也就會了。

    有小時候的底子后來網(wǎng)絡(luò)發(fā)達(dá)起來，她也常在網(wǎng)上下象棋，老娘還說她這愛好活像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一點兒不像小姑娘。

    老娘這句話當(dāng)時真把曉月雷的外焦里嫩，那時候她都三十大幾了，這年紀(jì)當(dāng)小姑娘的媽還差不多 ，也或許在當(dāng)媽的眼里只要女兒沒嫁人永遠(yuǎn)都是小姑娘。

    曉月記得，聽老人們說過，胡同口這顆大槐樹清朝年間就有了，算下來活了有上百年，仍不見頹敗，反而越發(fā)茂盛，偌大的樹冠鋪展開來，遮住了老大一片蔭涼。

    如今四月里還好，到了暑熱的時候，乘涼的一茬接著一茬兒，有的干脆搬了躺椅出來，支在樹蔭下睡覺，雖臨著馬路有些吵卻比屋里涼快的多，她們家這個胡同也因大槐樹得名，叫大樹胡同。

    大樹胡同以前是運(yùn)輸廠的工人宿舍，胡同里一共四個大雜院，住戶不是運(yùn)輸廠的工人，就是工人家屬，彼此都認(rèn)識，旁邊不遠(yuǎn)就是運(yùn)輸廠，住在這兒上班也方便。

    從曉月記事起就住在大樹胡同，到她中專畢業(yè)，爺爺奶奶過世之后，大樹胡同拆遷改造，她們一家三口才搬去了后來的五樓，一直住到自己重生前，三口還擠在那個三十平米的老樓里，自己的房間是陽臺隔出來的，放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柜就滿了，她平時玩電腦都是在床上的。

    也不是沒想過換個大房，可當(dāng)年趕上運(yùn)輸廠不景氣，爸媽雙雙下崗，在外面給人打工賺不多少，自己雖然中專畢業(yè)有了工作，工資也不高，加上年輕不知節(jié)省有多少花多少，能夠自己的花銷就不錯了，哪還可能存錢，等有想法的時候，房價已是她們這樣老百姓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想到此，曉月不禁暗暗嘆息，真是一步趕不上步步都不上，機(jī)會錯過就沒了，不過貌似如今老天又給了她一次機(jī)會，她是不是可以琢磨琢磨，就算她不是什么商業(yè)天才，可她有商業(yè)天才不具備的前瞻性，那些具體細(xì)微的事情不清楚，但大方向還是知道的，而這些大方向就是機(jī)遇，若自己能把握住機(jī)遇，不求發(fā)大財，改變家里窘迫的經(jīng)濟(jì)狀況應(yīng)該不難吧。

    正想的出神，忽聽見一個大嗓門的聲音響起：“哎呦俺的娘啊，妮子這是咋了，早上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么一上午的功夫腦袋上就流血了，這是咋弄的？去醫(yī)院了不？”

    是經(jīng)常跟爺爺下棋的那位老鄰居陳爺爺，陳爺爺是北省人，雖說在市里住了大半輩子，依舊鄉(xiāng)音難改，當(dāng)了一輩子工人，性子粗，嗓門大，心卻善，雖然三五不時總跟爺爺吵架，對自己這些小輩兒卻是真的關(guān)心，并不是虛套子場面話。

    這時候經(jīng)濟(jì)遠(yuǎn)沒有后來發(fā)達(dá)，人們的生活水準(zhǔn)也不能跟后世相比，但人心卻真，不像后來那么虛，鄰里之間雖也有矛盾摩擦，但不會真有什么惡意。

    至少在曉月的記憶里大樹胡同的這些老鄰居都比她奶奶親切，關(guān)心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心，眼前的陳爺爺便是如此。

    想到這些，曉月心里暖洋洋的，開口叫了聲陳爺爺。

    陳爺爺應(yīng)了一聲，又問咋傷的？

    劉秀榮是老實人，讓她在老鄰居面前說瞎話，真有些張不開嘴，可說實話，前頭娘倆不是白折騰了嗎，她如今被女兒的提議說活了心思，想到婆婆跟小叔那三口子，真是一天都撐不下去了。

    想到此，頓時有了勇氣，道：“這不是快?？剂藛?，學(xué)校提前放了半天，不想這孩子著急回家，在道上摔了一跤，正磕在腦袋上?！?/br>
    陳爺爺：“哎呦，可了不得，碰壞了腦袋可還咋考秀才呢，去了醫(yī)院不，醫(yī)生咋說的，要不要緊？”

    劉秀榮又看了女兒一眼：“碰巧一個同學(xué)遇上，把曉曉送去了市一院，醫(yī)生說可能是腦震蕩，建議住院檢查。”

    陳爺爺點頭：“對，住院好，應(yīng)該住院，這腦袋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能耽誤，快去吧，曉曉爺爺也剛家去，趕緊的收拾收拾去醫(yī)院要緊?！蹦飩z這才進(jìn)了胡同。

    蘇家住在胡同靠里的第二個院里，院子不大，卻住了陳家跟蘇家兩大家子，陳爺爺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女兒早出了門子，三個兒子結(jié)婚之后住在院里，很有些擠，后來三個兒子單位分了房子，出去單過，才好了些。

    如今這院子里就剩下老兩口子，拿著兩份退休金，日子富富裕裕的，過得很是熨帖，不像蘇家三五不時便會鬧一場。

    其實鬧也是小叔兩口子鬧，小叔是老兒子，縱著溺著長起來，本事一樣沒長，倒是jian懶饞滑都學(xué)了個全，不想進(jìn)運(yùn)輸長當(dāng)工人，在家閑了些年，后來街道安排了幾份工作，不是嫌累就是怕苦，沒一個干長的，倒是早早處了對象，對象也是個眼高手低，jian讒懶的，真是應(yīng)了那句魚找魚蝦找蝦，癩蛤蟆找癩蛤蟆，兩人一處就打的火熱，還沒怎么著呢，就大了肚子，只得趕著結(jié)婚。

    當(dāng)然，這些曉月都是聽鄰居們私下里說的，她家老爹老娘是老實人，即便看不慣小叔兩口子，也絕不會在女兒面前說這些長短。

    兩口子一個德行，怎么懶怎么jian怎么來，眼里盯著的不是錢就是好處，成天正事兒不干就算計著怎么占便宜，而且明明占著便宜呢還總覺得吃了虧，典型的占便宜沒夠吃虧難受。

    父母如此，教育出來的孩子能出息才怪，曉月如今還記得小叔家的堂弟蘇志斌，簡直就是個混球，長了一股子吃心眼，看見什么都要，不給就哭鬧著打滾撒潑。

    偏偏老巫婆一味溺愛孫子，要什么給什么，吃的越多，老巫婆越高興，吃得多運(yùn)動少，沒幾年就長成了大胖子，因為總是哭鬧，落下了吃東西時哼哼的毛病，而且不愛洗澡，離老遠(yuǎn)都能聞見身上的臭味，那時候小學(xué)開了英語課，胡同里的孩子就起了個外號，叫他pig。

    堂弟一開始不知道，后來上學(xué)之后知道pig就是豬的意思，回家哭鬧了好些日子，老巫婆心疼孫子，氣沖沖的挨家挨戶告狀，大人們雖覺志斌奶奶有些小題大做不講理，但也各自教育了一下自家孩子，不許再喊外號。

    可孩子到底是孩子，哪會兒大人罵幾句就偃旗息鼓，也不知從哪兒問來了臭的英文單詞，在原先的pig前面加了smelly，一見志斌就喊，竟比先頭的pig還叫的響，后來都傳到了學(xué)校里，為此堂弟好些日子沒去上學(xué)，小叔兩口子找到學(xué)校鬧，影響不好，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出面嚴(yán)厲禁止給同學(xué)起外號，這事兒才算揭過去。

    曉月之所以想起這個堂弟，是因一進(jìn)院就碰上了，肥頭大耳的蘇志斌正坐在院子里的竹椅子上吃點心呢。

    因為太胖臉蛋子上的rou把眉眼都擠在了一塊兒，眼睛擠成了一條線，一手拿著一塊點心，左右開弓的往嘴里送，一邊吃還一邊兒哼哼，真跟頭肥豬差不多。

    老巫婆在旁邊端著水，嘴里念叨著：“慢點兒，慢點兒，有的是呢，喝口水，喝口水……”嘴里說著插著空把水喂進(jìn)孫子嘴里，真是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寶貝孫子。

    聽見動靜，老巫婆一抬頭，大約沒想到曉月娘倆這時候能回來，愣了一下道：“這不晌不夜的，怎么家來了，不是說快考試了，學(xué)習(xí)緊嗎?！闭f著，下意識把手邊的點心盒子往后藏了藏。

    老巫婆藏點心的動作，落在曉月母女眼里，曉月倒不覺得什么，反正她也不稀罕吃什么點心，劉秀榮就不行了，這點心盒子怎么瞅著有點兒眼熟呢？跟她昨兒從娘家拿回來的那盒一個樣兒。

    想著忍不住道：“媽，這點心……”

    劉秀榮才起個頭，老巫婆立馬就截住了話頭急急的道：“這是金強(qiáng)早上剛買回來孝敬我的，我給自己孫子吃怎么了。”

    劉秀榮火氣忍不住往上竄：“媽，這點心可不是咱們這邊能買著的，是曉月舅舅的一個朋友從南邊捎來的，盒子上印著字號呢，昨兒我回娘家，曉月姥姥才塞給我的?！?/br>
    老巫婆一聽臉就耷拉下來了：“合著，就你兄弟有朋友，就不許金強(qiáng)有了？金強(qiáng)又不是金生榆木疙瘩似的，心思靈朋友多，別說南邊的，東南西北哪兒的沒有，只要我想，啥好吃食弄不來，巴巴的還得等著你從娘家拿點心給我，我一個老婆子再饞，也沒說惦記兒媳婦娘家東西的，真是活打了我的嘴吧。”

    第6章

    偏心極品的老巫婆

    多年的領(lǐng)教，曉月對她奶奶的極品程度可是記憶深刻，趁著兒子媳婦不在，進(jìn)屋搜刮掃蕩的事情也不是做過一回兩回了。

    其實曉月家里也沒什么可搜刮的，一大家子混著過，工資上繳，吃穿用度都在一起，根本沒什么私房，也就曉月姥姥時不時的給些東西，可就這點兒東西，她奶奶都挖心眼子惦記著，她也知道這么做傳出去不好聽，干脆來個不承認(rèn)，作為長輩實在有些無恥。

    婆婆睜著眼說瞎話，劉秀榮氣的不行，可氣也沒法子，她婆婆就是這么個極品，就硬是不承認(rèn)，她當(dāng)兒媳婦的難道還能為了一盒點心去法院打官司不成，只得跟以往一樣，吃下這個啞巴虧。

    不過，這件事卻讓劉秀榮越發(fā)堅定了分家的主意，這家必須得分，再這么稀里糊涂的過下去，她們娘倆非憋屈死不可。

    想到此，倒不想再糾結(jié)了，不過就是一盒點心，不當(dāng)什么，等分了家，她們一家三口搬出去單過，她婆婆手再長也伸不到家里來了。

    所以，一定得分家。

    曉月見老娘臉色和緩，目光卻變得更加堅定，便知老娘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不覺暗松了口氣，說實話，雖說分家對她們?nèi)诤锰幎喽啵衫夏锏男宰訒栽抡嬗行┠貌粶?zhǔn)。

    雖是爽利人，卻心地良善，作為兒媳婦骨子里仍保有著傳統(tǒng)的婦女美德，哪怕婆婆再過分，也多會忍耐，要不怎么有句老話叫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呢，就是說當(dāng)媳婦的時候得受委屈，什么時候熬成婆婆才算熬出了頭。

    她家老娘就是讓這所謂的傳統(tǒng)婦女美德給害的，憋屈了大半輩子，曉月也不是說這樣的美德不好，但前提總要分個是非對錯吧，難道當(dāng)婆婆的就能為所欲為嗎，若是對于婆婆的不當(dāng)言行聽之任之，便是縱容，作為晚輩對長輩的錯，就算不能指正卻也不該縱容，更何況像她奶奶這樣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收斂，越縱容只會越得寸進(jìn)尺。

    她奶奶已經(jīng)習(xí)慣了忽略她們一家，就算老爹老娘對她再好，再孝順也沒用，就像老巫婆對小叔一家一樣，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劉秀榮壓下了火氣，盡量耐心的開口道：“媽，曉月腦袋摔破了，醫(yī)生說得住院，需交一千的住院押金，您把我跟金生的折子給我，我去取一千出來給曉月交住院押金。”

    一說要錢，老巫婆一張臉頓時耷拉了下來，目光在曉月腦袋上溜了一圈沒好氣的道：“不就是摔了腦袋嗎，又不是什么大病，哪用得著住院，那些大夫都是為了賺錢，故意嚇唬你呢，家里有藥，上點兒裹上，沒幾天就好了，花這個冤枉錢做啥？”

    劉秀榮深吸了一口氣：“媽，是市一院的大夫親口說的，這里有病歷，不是簡單的摔傷，是腦震蕩，必須住院觀察，不然會有危險?！?/br>
    老巫婆臉色變了幾變，就算她再無知也知道腦震蕩不是鬧著玩的，又盯著曉月打量了打量，見腦袋上還真裹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上有血漬滲出，瞧著是挺嚇人的。

    雖說她心里覺得一個丫頭不用養(yǎng)這么金貴，又不是孫子，養(yǎng)的再金貴到了也得嫁人，是賠錢貨，隨便養(yǎng)著，餓不著渴不著就好了，可大兒子兩口子卻疼的緊，這么個丫頭也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自己今兒要是不掏錢，大兒媳婦指定不能干。

    可掏錢？一千呢，可不是小數(shù)，拿出來送給醫(yī)院，怎么想怎么虧得慌，心里實在舍不得倒是想了個主意，做了假笑道：“其實那些大醫(yī)院也不見得多好，我瞧著前面街口的衛(wèi)生院就不錯，要不先帶著曉曉去衛(wèi)生院輸輸液，說不準(zhǔn)就好了?！?/br>
    雖然早知道她婆婆偏心不喜歡曉月，但好歹是親孫女，平時偏心歸偏心，關(guān)鍵時刻也不會太過分，哪知竟如此讓人心寒，這都腦震蕩了，還不想給錢，再說那錢本來就是他們兩口子的。

    劉秀榮心里別提多難過了，替自己難過，替閨女委屈，寒了心，態(tài)度也強(qiáng)硬了起來：“媽，曉月這不是小病，醫(yī)生說了必須住院，況且，我也沒說讓您二老掏梯己給孩子治病，是我跟金生存在您手里的那些錢。”

    劉秀榮一句話，老巫婆立馬努了：“哎呦，聽聽這一張嘴說的輕巧，也不想想這么一大家柴米油鹽的，哪一樣不得拿錢買啊，你跟老大倒好，把工資一交當(dāng)了甩手掌柜，三口子就等著現(xiàn)成的，哪知道過日子有多艱難 ，如今這rou啊菜的嗖嗖的漲，就你們交上來的那點兒工資夠干啥的，要不是大寶爺爺?shù)耐诵萁鹳N著，早不知多大的窟窿了，如今能夠上這一家子吃用就是好的了，哪還來的存項，跟你說，別說一千，一百我這兒都沒有?！?/br>
    劉秀榮一張臉漲的通紅，不是羞臊是氣的，她婆婆太無恥了，當(dāng)初說好了，一大家子一起過，她婆婆說工資都交給她盡管放心，她幫他們夫妻單立個折子存著，等將來用的時候一總給他們。

    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曉月今年十四，整整十六年啊，劉秀榮再糊涂，也有個大概的數(shù)兒，就算婆婆貼補(bǔ)小叔一家，以他們兩口子的工資，這么多年下來怎么也得有幾千的存項。

    誰知，她婆婆當(dāng)初說的好，如今臉一抹搭來了句沒有，不僅如此，話里話外的這么多年，連公公的退休金都貼了他們?nèi)?，這哪是婆婆，簡直就是黃世仁，鐵了心要黑他們兩口子的錢，為了錢連孫女的死活都能不顧。

    真當(dāng)她這兒媳婦是泥捏的好欺負(fù)呢，氣的劉秀榮直哆嗦，正要開口跟她婆婆好好算算賬，三口子就吃口飯，怎么就不夠了，這是哪來的糊涂賬。

    不過劉秀榮沒來得及開口，便見她丈夫蘇金生一腳邁了進(jìn)來。

    趕上廠里活忙，請不了假，蘇金生一顆心跟貓爪似的難受，接著電話的時候妻子就說了句，曉曉摔了一跤，人在市一院呢讓他別擔(dān)心，撂下話就忙著跑了，也不知到底什么樣了，進(jìn)了醫(yī)院想必摔的不輕。

    說是說，能不擔(dān)心嗎，曉曉可是他親閨女，從生下來那么小的一個，一點點養(yǎng)到這么大，平時就是磕破點兒皮兒，自己都能心疼半天，這好家伙都進(jìn)醫(yī)院了，能是小毛病嗎。

    組長也知道他女兒摔傷了，到了下午見活兒差不多，就讓他提前下班回家，蘇金生忙道了謝，把自己口袋里的半盒煙丟給了組長，忙著往家跑，連工作服都沒來得及換。

    進(jìn)了院便瞧見女兒腦袋上裹著厚厚的紗布，那紗布上血花花的，頓時臉色一白，三步兩步就沖到女兒跟前兒，伸手想摸摸女兒的腦袋，又怕碰疼了女兒，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一疊聲的問：“摔得這么厲害，怎么就回來了，真是的，應(yīng)該在醫(yī)院多觀察觀察，這什么蒙古大夫也太不負(fù)責(zé)了……”

    這樣年輕的老爹還真有些不習(xí)慣，不過這樣疼她的老爹曉月卻異常熟悉，老爹是名副其實的女兒奴，比起老娘，老爹疼自己幾乎沒什么原則，就算賺的不多，也總是偷著給自己塞錢，寧可省吃儉用，也不會委屈自己，

    看見這樣數(shù)十年如一日疼愛自己的老爹，曉月忍不住有些哽咽，開口喊了聲爸，剛出聲就被老爹一把抱進(jìn)了懷里，聞著熟悉的汽油味，曉月眼角酸酸的，心也酸酸的，是她不孝，有這樣疼愛自己的爸媽，卻一直不懂事，到四十多了還讓他們?yōu)樽约簯n心。

    劉秀榮見丈夫抱住女兒一臉心疼，那些積在心里多年的怨竟消了不少，公婆再偏心，丈夫再愚孝，到底是個疼愛女兒的好爸爸，也不像別家的男人一樣，重男輕女，從女兒落生一直都是真心喜歡的，甚至比自己這個當(dāng)媽的還疼閨女。

    也忽然意識女兒實在聰明，抓住這個機(jī)會，婆婆越不講理越偏心做得越過分，越有希望分家，想到此，開口道：“金生你別這么抱孩子，大夫說曉曉有腦震蕩傾向，給你這一抱回頭更嚴(yán)重了怎么辦?！?/br>
    蘇金生一聽忙小心的放開了女兒，臉色一變，便數(shù)落起妻子來：“腦震蕩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說你怎么當(dāng)媽的，都腦震蕩了，不讓孩子住院，怎么還跑家來了。”

    劉秀榮：“大夫是讓住院，可住院得交住院押金，要一千塊，我手上哪有這么多錢，這才先帶著孩子家來，當(dāng)初結(jié)婚的時候媽說幫咱們存著錢，等用的時候一分不少的給咱們，我這不家來找媽拿錢給曉曉辦住院嗎。”

    蘇金生更惱火了，急聲道：“拿錢就拿錢，還蘑菇什么，趕緊去醫(yī)院辦手續(xù)啊，回頭耽誤了留下后遺癥怎么辦?！?/br>
    曉曉這時候低聲道：“爸，奶奶說沒錢?！睍詴怨室獍崖曇舴诺挠值陀旨?xì)，聽著弱巴巴的可憐非常。

    果然，老爹立馬心疼起來，小心摸了摸女兒的頭柔聲道：“曉曉別擔(dān)心，有錢，爸一會兒就送你去醫(yī)院。”說著轉(zhuǎn)身看向大寶旁邊開口道：“媽，曉曉的病不能耽誤，您先把錢拿給我，有什么話，等把孩子的病治好了再說成不?！?/br>
    這么多年曉曉奶奶知道大兒子兩口子老實，欺負(fù)慣了，根本不把兒子當(dāng)回事兒，哪會掏錢，哼了一聲：“你當(dāng)我這兒是銀行呢，說拿錢就拿錢，你兩口子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是交了工資，可你們倆那點兒工資夠干啥的，這么一大家子人呢，夠使喚不拉窟窿就是好的了，哪來得存項，真是的……”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有的沒的。

    蘇金生雖知他媽一貫刻薄重男輕女，偏心小弟一家，為此，兩口子私下里也沒少吵，這些年下來，夫妻感情都吵的生分了，總覺得妻子有些太計較，他媽再偏心也是親奶奶，不過是有些老觀念罷了，卻怎么也不沒想到，竟然真能不顧親孫女的死活，硬是不拿錢。

    蘇金生看看他媽，真有些納悶他媽怎么能這么順溜的把根本站不住腳的話說出來，而且孫女都這樣了，卻連眼角都不夾一下，只一味哄著孫子，又是給點心又是喂水的，活似伺候個活祖宗一樣。

    蘇金生有些呆愣的看著他媽，這么多年，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妻子跟自己吵真不是無理取鬧，他媽實在太偏心了，就算自己比小弟孝順一百倍，可在他媽眼里也只有老兒子跟大孫子，至于自己這個大兒子跟曉曉這個孫女，他媽從來沒看在眼里過，也永遠(yuǎn)不會心疼。

    他媽那尖酸的臉，刻薄的話，就如兜頭一盆冰水潑下來，從他腦瓜頂兒一直涼到腳后跟兒，明明是四月里最和暖的下午，蘇金生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