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桂舟垂眸看著王婉拽著他的手,上回見到的時候還沒瘦成這幅樣子,這才短短個月,便骨節(jié)分明得貼皮。 他又心軟了,這不對。 上回是你哥要買房,上上回是你哥在換工作不穩(wěn)定,更上上回是你哥讀研究生花錢。 王婉總是有理由的。 甚至,連他被叫沈二,也是因?yàn)榘胪径嗔藗€哥哥,他才成了二。 沈桂舟晃了晃頭,輕輕掙脫開,在手機(jī)打下:我也幫不了你。 張佑年養(yǎng)著你,你怎么可能會沒錢!王婉收起那副可憐樣,兩眼一瞪,厲聲逼問,你跑到這么遠(yuǎn)的花店來,不會是跑走了吧。 不怕我把你在這里的消息透給他嗎? 沈桂舟不為所動,一臉淡漠地看著她。 張佑年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今天也不會那么指示明確地要他送花。 嘁,變難搞了。王婉慫了慫鼻子,小聲咒罵了句,沈桂舟聽得一清二楚。 他艱澀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微抿,苦澀從喉間淌過。 到底是自己的親母,他還是會難過。 你要是不給,我就天天賴在花店門口,給你們燒紙錢,扔石頭,來一個人就罵走一個。王婉尖酸刻薄道,兩顆眼珠滴溜著,指了花店,又指向他。 沈桂舟怛然失色,指腹失了力搭在鍵盤上,打出了長長一截?zé)o意義的字母。 王婉見他沒動靜,撒起路邊的一塊石頭,手舉過肩,作勢便要往花店里丟。 等等。沈桂舟張惶失措地舉起手來,讓王婉冷靜,飛速在鍵盤打下:我給,你要多少? 石頭從王婉手心滑落,在地上碰撞出沉重的悶響,王婉獅子大開口,十萬。 我給不了那么多。他光是活著就很艱難了,房子都是大藤幫他租的,存款都沒這么多。 王婉眼神睥睨,嫌棄地開口:你有多少。 沈桂舟舉起食指和中指,遮遮掩掩地朝王婉比了個二。 兩萬也行。 是兩千。沈桂舟打字。 我上個月和你拿的也是兩千。王婉不滿。 沈桂舟默然良久,手足無措地怔在原地。 光是拿給王婉兩千,就幾近吞掉他整個月的生活費(fèi)了,他又怎么可能拿出更多來。 蚊子腿也是腿,王婉努努嘴,拿出付款碼,掃吧。 假哭一場拿到兩千塊,說虧不虧,但王婉覺得不賺,她敷衍著將收款信息在沈桂舟跟前一晃,猛地踢了腳邊上的石頭,一插口袋,嘀嘀咕咕走了。 沈桂舟看著手機(jī)里所剩無幾的存款,深吸一口氣,斷斷續(xù)續(xù)地往外吐。 兩千塊買份安寧,破財消災(zāi)了。 – 沈桂舟推開叮當(dāng)作響的花店門時,阿雅正滿臉歉意地和顧客道著歉。 抱歉啊姐,讓你等這么久,下回來也給你打折,慢走啊姐。 送走顧客,阿雅狠狠地甩了沈桂舟一記眼刀,擼起袖子,怒氣沖沖地大步流星走到沈桂舟跟前。 你知不知道有多嚇人啊,我打了你二十幾個電話,全都是無人接聽,差點(diǎn)就報警了。 沈桂舟自知理虧,見阿雅抬手,斂聲屏息地閉上了眼。 可阿雅的那記殺傷力極強(qiáng)的手刀并沒有落到他頭上,沈桂舟茫然著睜眼,手心傳來一陣暖意。 阿雅正心疼地握著他受傷的手。 這是怎么了,傷成這樣,你等等,我找找醫(yī)藥箱。 阿雅踩著拖鞋鉆進(jìn)隔間,一頓胡亂翻找,抱著醫(yī)藥箱溜出來,將沈桂舟拉到花店窗臺邊,按在實(shí)木樣凳子上。 來,手。阿雅朝沈桂舟伸出手,沈桂舟眼睫微垂,將手藏到身后,像觸底的彈簧一樣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往后退了兩步。 我很臟。他比劃。 哪里臟了? 我身上有味道。 阿雅深吸了口大氣,朝沈桂舟甩出食指,別動。 沈桂舟頓在原地,一臉驚恐。 阿雅伸手把沈桂舟拽了過來,重新按在凳子上,什么臟不臟臭不臭的,我什么時候嫌棄過你了。 手掌心被阿雅輕柔地過了遍水,阿雅還拿著手不停在他的手邊扇動著,鼓嘴吹氣,沈桂舟看著嘴鼓得像河豚似的阿雅,不由得眉眼彎彎,傻笑了兩聲。 還笑還笑,不痛是吧。阿雅嘴上說得難聽,手上擦拭的動作小心到了極致,生怕沾到傷口。 不痛。沈桂舟比劃,這下手刀落下來了。 阿雅沒好氣地嗔道:還比劃,我在幫你處理啊沈桂舟。話間,阿雅將沈桂舟的手按緊,另一只手在醫(yī)藥箱里翻著,翻半天也找不出來酒精或碘伏。 沒藥了,前兩天剛收拾掉兩瓶過期的。阿雅扶額,松開沈桂舟的手,給大藤撥了電話,喂,記得帶點(diǎn)酒精或者碘伏回來。 聲音沒有起伏,仿佛給機(jī)器人下達(dá)命令一般。 沈桂舟失笑。 阿雅還在生大藤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