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肢體重新恢復(fù)，可這一次，土蜘蛛一口氣長出了十多個頭顱。

    再一再二不再三，他不打算繼續(xù)站在原地，老實地讓月野凌砍了。

    “為什么……”

    土蜘蛛揚起前肢，掃飛腳下一片紙人。他憤怒，內(nèi)心中又感到分外的不解：“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要追隨您，凌殿下。”

    明明自己表示出了足夠的善意，月野凌為什么還是要與他開戰(zhàn)！

    月野凌在飛揚的白色紙片中，預(yù)判到對方的躲避方向，精準(zhǔn)地砍掉三顆頭顱：“我也是真心誠意地想要消滅你，土蜘蛛先生……或是女士?！?/br>
    因為它的話，讓自己想起了曾經(jīng)，并不愉快的記憶。

    一群黏人的垃圾……

    “您分明對人類沒有歸屬感！分明同樣厭惡這個世道！為什么要站在人類那一邊？”

    土蜘蛛十多個頭顱一齊注視著月野凌，試圖從青年臉上細(xì)微的神色變化，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難道是安倍晴明承諾給您什么了？您不要相信安倍晴明！人類全部都不可信！”

    “太吵了?！?/br>
    月野凌用符咒控制住土蜘蛛的身體，揮手間數(shù)個頭顱掉落，在對方長出新的之前，又將其攔腰斬斷。

    刀光劃破黑夜，照亮這一方天地。

    妖怪的肢體不斷被青年毫不留情地斬落，接著又被小紙人吞噬干凈。月野凌面露不耐，再次甩出紅色符紙，用來灼燒土蜘蛛的軀干。

    太慢了……

    土蜘蛛是怨靈的集合體，在怨氣沒有消磨殆盡之前，身體就會無限再生，麻煩至極。

    這就是消滅土蜘蛛，比封印對方還要棘手的原因。

    真是太慢了……

    要讓這只討厭的妖怪，立刻、馬上，徹底消失在世界上……

    月野凌機械地?fù)]動著手中的太刀，瞳孔微微放空，思緒被拉到了千年之前的某一天。

    說什么對人類沒有歸屬感……

    他已經(jīng)在盡力地融入了啊……

    ——

    千年前，平安京。

    身著狩衣的陰陽師獨自坐在緣側(cè)，輕抿一口茶水，欣賞著庭院中央開滿櫻花的古樹。

    聽到長廊上傳來的腳步聲，淡笑著偏過頭，對來人熟稔地打了聲招呼：“你回來了，凌?！?/br>
    青年不語，沉默地坐在了陰陽師身邊。垂至腰間的長發(fā)，被一條繡著銀色暗紋的絲帶束住發(fā)尾，隨著青年的動作，在身后小幅度地晃動。

    陰陽師像是習(xí)慣了青年的寡言一般，將準(zhǔn)備好的和菓子推到青年手邊，道：“從陰陽寮回來時，發(fā)現(xiàn)了一家新開的和菓子店。凌，你嘗嘗看合不合口？”

    霎時間，古井般沉靜無波的雙眸，猶如投入一顆石子，泛起一片漣漪。

    月野凌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些許，雙指捻起一塊和菓子放入口中，臉頰一側(cè)鼓起，咀嚼幾秒，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輕快的鼻音。

    “稍微有點淡?！?/br>
    陰陽師了然道：“我下次讓老板多撒些糖粉?！?/br>
    這個時代，糖是稀罕物，僅供給皇室享用。他就職于陰陽寮，因受到天皇的器重，才能偶爾得到少許的糖塊獎勵。

    自己也不是嗜糖如命，不如把糖塊磨成粉，給凌當(dāng)零嘴，還能讓凌開心。

    月野凌瞇起雙眼，享受著微風(fēng)拂面的舒適，與口中豆沙蔓延開的甜意，身體輕微搖晃了下。

    此時，陽光正好。

    陰陽師繼續(xù)說道：“凌這個時候回來，是又去看髭切殿和膝丸殿了么？”

    “嗯?！鼻嗄昴砥鸬诙K和菓子：“髭切說，他和膝丸馬上就要換新主人了。他們很開心，因為新主人是這一任的孩子?！?/br>
    頓了頓，月野凌遲疑地說：“好像是叫……源光？”

    “是叫源賴光吧？”陰陽師溫聲道：“如果是那孩子的話，絕不會辱沒髭切殿和膝丸殿的威名?！?/br>
    續(xù)上茶水，陰陽師沒有選擇飲下，而是端在手中，垂眸注視著飄落的落櫻。

    “凌很喜歡他們呢~”

    陰陽師說：“不過已經(jīng)到了能交流的程度，凌可以停止給他們繼續(xù)喂靈力了。想要顯形，還得靠他們自己。”

    神明的誕生，是需要一定契機的。過多的外力介入，對他們沒有好處。

    “我知道的，晴明?！?/br>
    月野凌咽下和菓子，把手又伸向了第三塊：“在某種方面來說，我與他們并無區(qū)別?！?/br>
    “同樣身為武器，我不想讓他們，步入我的后塵。”

    失去了要守護的存在，武器就沒有了前進的方向。抬眼間，未來滿目荒蕪。

    “你不是武器，凌。”

    安倍晴明握著茶杯的手指下意識地一縮，感到自己剛剛的語氣有些強硬，深吸一口氣，用略帶調(diào)笑的語調(diào)，說：“那位要是聽到你這么自稱的話，肯定會來找我麻煩的……”

    “因為我沒有做好引導(dǎo)，連你對自己的認(rèn)知發(fā)生了錯誤，都沒有察覺到。”

    月野凌并不贊同安倍晴明的觀點，對方口中的那位，早就已經(jīng)不能出來找人麻煩了。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駁，只能沉默地把第三塊和菓子塞進嘴里，無聲且執(zhí)拗地抗議。

    安倍晴明沒有看青年，而是望向庭院中的櫻樹。

    小紙人拿著掃帚，專心致志地打掃著石板路上的塵土。掃到兩人的腳下時，等待片刻，也未見兩人主動讓開，氣憤地跺了跺腳，跑到另一邊繼續(xù)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