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有他知道，又覺得可能有用的，有關(guān)茶和瓷器的知識，全部落于紙上。

    不焦不躁，安靜認真地寫了一摞。

    停筆時，已經(jīng)日跌末時，稍作準備等到晡時，就該要吃夕食了。

    一貫去王家請教王翦老將軍的韓信，都是吃了夕食再回來，今日卻提前回來了。

    且神情不似往日活潑。

    雖然在其他人看來，十一歲的韓信從來一副高傲模樣，表情似乎沒什么兩樣。

    但在周邈這些熟悉的人看來，卻能發(fā)覺他今日情緒尤其低迷。

    或者說，自周邈先前一輪大典回到咸陽，韓信似乎情緒就不太高了，只是今日尤其低迷。

    “信崽，怎么了？”

    周邈一如往常，招呼著斬首論功、已被封‘小爵（士級爵）’中‘簪裊’爵的項籍，以及兵仙崽坐下用夕食，關(guān)切地問道。

    “今日王家不方便嗎？你怎么沒像往常一樣用了夕食再回來？”

    近一年相處，仙使和兩個座下童子已經(jīng)建立起信任，平日有話都愿意直說。

    韓信也如往常，坐到周邈右下首位，拿起添上的他那一副碗筷，一起用夕食。

    “入冬之后，一場雪下過，王老將軍便染病在身?！?/br>
    “自此時好時壞，病氣纏綿。近幾日以來愈發(fā)惡化了，今日整天都沒能起來。”

    王翦老將軍是一個睿智老者，韓信不止在兵法一道多有受益，還承蒙指點了許多為人處世之理。

    對王翦老將軍，韓信是事之如大父。

    “榻前侍奉一日，未免叨擾，便沒留在王家用夕食?！?/br>
    周邈聞言，也感傷起來。

    王翦老將軍的孫子王離，都比他還大上好幾歲，可見王

    翦確實是老人了。

    而算算時間，歷史上的王翦也大約就是在近兩年離世了。

    更有史記記載，王賁也是在秦二世登基之前，就已經(jīng)離世，因此王家才只有王離出戰(zhàn)。

    那這樣算來，歷史上的王賁最多也就還有七八年的壽命了。

    “……”周邈愣怔片刻，端碗拿筷，就開始吃飯。

    只是頗有些食不知味。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低迷，即使看王翦不慣的項籍，也沒有開口幸災(zāi)樂禍。

    半晌，周邈才道：“那大約是冬日天寒，王老將軍年老體衰，不堪受凍，感染了風(fēng)寒。”

    “明日我們帶上兩件新棉襖、兩床棉被，去王家一趟，探望王老將軍?！?/br>
    生老病死無人能左右，但始皇陛下在均衡膳食、晨晚鍛煉、健康作息之后，這一年多以來，連咳嗽都不曾有過一聲，對于活過四十九歲很有把握。

    王翦老將軍早年傷病加身，如今想要延壽或許已經(jīng)無力回天，但總該去看望一面。

    雖然韓信知道，仙使沒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的神通——否則早就給始皇帝用上了。

    但仙使愿意去探望王老將軍，也是一樁難得好事。

    “好，明日我們一早就去?！?/br>
    周邈和韓信這邊說定了，一旁的項籍只是默默扒飯。

    “項小籍，你明日就在宮中練武，莫要懈怠?！?/br>
    關(guān)于項籍對王翦的態(tài)度，周邈不會說什么：人都病得厲害了，還有什么不可原諒的？

    二人有宿仇，不能化解，那便不化解。牛不喝水強按頭，反而適得其反。

    項籍果然眼睛一亮：“好，我不會懈怠的?！?/br>
    項籍的喜形于色，倒不為王翦將死一事，而是仙使沒硬要帶上他去王家。

    周邈和韓信皆知他心性，也沒有責(zé)怪項籍。

    ……

    第二日，周邈先讓方巖去章臺宮，向始皇陛下報備了行程。

    又估摸著朝議將散，王賁也即將回府時，才乘車前往王家。

    仙使的車駕行到王家府外時，提前趕到的王賁已在門外街上相迎。

    “承蒙仙使前來探望家父?！蓖踬S長揖道。

    “通

    武侯客氣了?！敝苠愫屯踬S一個見面，簡短地寒暄一句，互相也就不再多禮。

    “我給王老將軍帶了兩件新棉襖和棉被，冬日蓋著能暖和些。”

    方巖和燕各抱著棉襖和棉被，交與王家的隸臣。

    王賁又謝過：“仙使送的棉襖和棉被，家父用正好，臣謝過仙使?！?/br>
    仙使真誠，探病的禮物都是妥帖適用的，并非那些千篇一律的rou、布和金玉之物。

    周邈和王賁相識已久，皆知對方秉性，也都不按俗禮那一套來了。

    王賁直接把周邈帶入正殿內(nèi)室，來到父親王翦的榻前。

    周邈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隱居府中的老將軍。

    即便臥病在榻，半靠半坐著，也仍是腰背挺直，須發(fā)整潔。

    猛虎老病，虎威猶在。

    “臣王翦拜見仙使?！蓖豸逡彩俏丛系?，自家兒子會直接把仙使這尊貴客，帶到他榻前來探望。

    說著，就要起身下榻……

    “王老將軍免禮！”周邈兩步跨到榻前，按住王翦老將軍的肩膀，“可使不得！”

    “讓一個替陛下打下大半個中原，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帶病給我行禮，可使不得！”

    他怕他要折壽！

    一生進退得宜的王翦老將軍，此時竟也反應(yīng)不及：“……仙使、仁厚，臣謝仙使?！?/br>
    雖然從兒孫口中，對仙使的性情有所耳聞，今日一見，發(fā)現(xiàn)還真沒有言過其實。

    “王賁，好生招待仙使?！蓖豸迨箚局踬S，神情間有對兒子的譴責(zé)。

    “老將軍不必多禮。”周邈直接一屁股坐到老將軍榻沿，不拘小節(jié)得很。

    “昨日信崽早歸，我問了才得知，王老將軍染病在榻已久，沒能早日探望，實在慚愧?！?/br>
    言行間，盡顯熱情親近。

    直白坦率的仙使，在面對老人家王翦時，竟然有幾分長袖善舞的味道！

    在王賁和韓信詫異的時候，周邈已經(jīng)開始了‘探病’：“老將軍怎的就染病至此？可感覺好些沒？”

    王翦恭敬回答：“一時不慎，吹了陣冷風(fēng)。時好時壞，并無大礙。”

    周邈點頭，深以為然的模樣：“冬日天寒地凍，確實難熬，

    我給老將軍帶了兩條新棉花打的棉被和棉襖，能暖和些?！?/br>
    王翦真誠道謝：“臣謝仙使關(guān)懷。”

    “這屋里灰燼火熄的，還有這被褥床榻，都是冷的，便是青壯好人都會不舒適得很！怎么能好好養(yǎng)病？”

    周邈環(huán)視內(nèi)室，又摸摸被褥床榻，很是不贊同。

    王翦無言以對：“……”

    阿父接不上話時，做兒子的王賁出言解釋道：“家父不愛烤火，內(nèi)室便沒有燒燻籠，床褥也與常人無異?！?/br>
    說白了，病人倔強。

    “王老將軍，這可不是一個養(yǎng)病的病人該有的樣子！”周邈神態(tài)言語間，非常不贊同。

    而王翦也是頭一次被‘訓(xùn)’得無話可說。

    也沒多給他措辭的空間，周邈已經(jīng)開始安排：“之后睡覺時，一定把我?guī)淼膬蓷l棉被，墊一條、蓋一條，暖暖和和的才行！”

    “就像此時坐起來后，也要穿著棉襖！再不濟也該披著，衣著這么單薄怎么行？”

    王翦只能附和：“是，臣謝仙使惦念?！?/br>
    周邈猶覺不夠，“晚上睡覺的時候，腳不容易暖起來，就用水囊裝了熱水放在腳頭暖腳，讓府中隸臣妾們勤換熱水?！?/br>
    “或者盤一條火炕……”

    周邈陡然意識到，火炕??！東北大炕??！

    王翦見剛還喋喋不休的仙使，此時突然頓住，心下疑惑不解。

    倒是王賁、方巖和燕，明白仙使這可能是又挖到了寶藏。

    第106章 退什么退！大秦現(xiàn)在正缺人手，誰也別想躲懶！

    方巖又想起昔日陛下曾言：周邈身懷寶礦而不自知,未到用時就懶于挖掘，日常可多多尋機激發(fā)。

    顯然，仙使這是被激發(fā)，挖到了寶藏。

    “炕,用磚或土坯砌成,上方鋪席,下有孔道和煙囪相通，可以燒火取暖的床?！?/br>
    周邈此時雙眼放光,喜形于色，兩只手不自禁比劃：

    “炕內(nèi)用磚砌有隔墻,隔墻間有孔道,上面覆蓋平整石板，其上再以稀泥抹平,泥干后鋪席墊被就能坐臥了！”

    “炕有燒柴的灶口,燒柴產(chǎn)生的熱煙和熱氣，在通過炕內(nèi)隔墻時,烘炕著上覆的石板，如此炕就被烘得暖烘烘的,可以取暖了！”

    “而煙氣最后將從煙口,通過煙囪排向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