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環(huán)視殿中，最終沒有屏退大臣們，直接吩咐：“宣。”

    “宣周邈進見！”

    “始皇陛下！始皇陛下！始皇陛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迭聲地呼喚傳進殿里。

    尋聲看過去，就見一個少年兩腿僵硬，左搖右擺，快步挪行進殿。

    活像山海志怪傳聞里的活尸……

    “始皇陛下！始皇陛下！始皇陛下！”

    蒙恬：哪來的鴨子嘎嘎嘎個不停？

    嬴政：“……前來所為何事？盡管說來?！?/br>
    他耳朵不聾不背，叫第一聲時就聽見了，很沒必要一直叫。

    “我在馬背上顛簸兩天，昨晚做夢，終于叫我想起來了！”

    周邈整個人很興奮！

    也想不起腿腳酸疼了，只迫不及待想著同始皇陛下分享好東西！

    “之所以騎行辛苦，是少了馬鞍和馬鐙啊！”

    “我想起以前參觀秦始皇陵兵馬俑時，馬俑背上是沒有高橋馬鞍的！

    只有鞍韉，就是一塊氈子鋪在馬背上，難怪騎坐不穩(wěn)當(dāng)，還硌屁股！”

    “也沒有馬鐙！連輔助上馬的單邊馬鐙都還沒發(fā)明，更別說讓人能在馬上站立作戰(zhàn)的雙邊馬鐙了！”

    蒙恬：等等！等等！秦始皇陵兵馬俑？

    秦始皇陵？

    大殿之上，不獨蒙恬，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第9章 鞍鐙加馬蹄鐵

    “最早的時候，馬只是和牛、驢等提供畜力的牲畜一樣，起到運兵、運糧的運輸作用，并不用于戰(zhàn)場作戰(zhàn)?！?/br>
    “直到高橋馬鞍和雙邊馬凳的出現(xiàn)，才一舉讓騎兵成為戰(zhàn)場大殺器，甚至改變軍隊的兵種結(jié)構(gòu)，使戰(zhàn)爭變得更加殘酷起來?！?/br>
    周邈用兩句話，讓殿中一眾君臣的注意力，從‘秦始皇陵’分散到馬鞍和馬鐙上來。

    加之上首的陛下紋風(fēng)不動，眾大臣拿不準脈，也就跟著保持了沉默。

    蒙恬：周邈可是當(dāng)著陛下的面，多次言及生死，現(xiàn)在只是不經(jīng)意提到皇陵二字，這才哪到哪兒？

    陛下都不再惡言生死，何況皇陵？

    其實陛下性情并不暴躁易怒，倘他不能自如掌控情緒，也不能一路從趙國為質(zhì)，回歸秦國、謀得太子位、登基蟄伏、除jian親政，最終兼并六國成為始皇帝。

    陛下在意身后之事，于是營建驪山皇陵。但不至執(zhí)念病態(tài)，否則也不會同意用陶俑取代人殉。

    在得知公子胡亥自滅滿門，斷了祭祀香火時，尚且不曾暴怒無休。

    別說現(xiàn)在只是得知兩千多年后皇陵被掘，供人參觀。

    蒙恬表示理解：眼下馬鞍馬鐙之事更重要，陛下不至于輕重不分。

    蒙恬還是震驚：……可那是皇陵??！

    王賁以戰(zhàn)功封侯，自然天賦異稟，其父又是戰(zhàn)國四大名將之一的王翦，兼之家學(xué)淵源。

    其他人更多的被‘皇陵’字眼攝去心神時，他卻更在意馬匹用于戰(zhàn)場對戰(zhàn)這一設(shè)想！

    馬匹不馱重物時，在開闊地帶揚蹄奔騰，就如狂風(fēng)卷過，加之馬身自重，能把攔路者沖撞出幾丈遠！

    再踩踏幾蹄子，能叫人一命嗚呼！

    如果馬匹能為將士所控，在戰(zhàn)場上直朝敵軍密集處沖撞……

    此事大有可為！

    真要那樣，改變兵種結(jié)構(gòu)，自此戰(zhàn)爭變得殘酷起來，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周邈進殿后就隨便找了一塊空席位，盤腿坐下。

    就繼續(xù)向始皇陛下安利好物！

    “馬鞍，一種用包裹著皮革的木框做成的馬背上的座位。皮革內(nèi)墊塞軟物，馬鞍前后凸翹、中間稍凹，后面適

    應(yīng)騎者的臀部，前面頂住騎者的恥部?！?/br>
    “讓騎者在馬背上更加舒適，同時也能穩(wěn)住前后方向，不容易因馬匹陡然加減速而掉下馬背?！?/br>
    周邈的描述，讓眾人心中對馬鞍有了大概模樣。

    嬴政沉穩(wěn)開口道：“有馬韁、馬鑣、馬銜鐵組成馬轡，控馭馬匹走停轉(zhuǎn)向。若再加上馬鞍，能使將士在馬背上坐穩(wěn)，馬上征戰(zhàn)，未為不可?！?/br>
    秦并六國大業(yè)就在今朝，在場大臣無不善戰(zhàn)、懂戰(zhàn)。

    對嬴政所言，都沒有理解障礙。

    尤其通武侯王賁，激動得拊掌叫好！

    “馬上征戰(zhàn)，沖撞敵陣！只試想那場景就覺過癮！”

    周邈繼續(xù)安利：“僅僅馬鞍可不夠，至關(guān)重要的是馬鐙，或者說，雙邊馬鐙。”

    “在歷史上，馬凳的發(fā)明很晚。”周邈心算了一下，“有史可證的單邊馬鐙，都還要五百多年才出世?！?/br>
    王賁作為武將，心神更多集中在馬鞍馬鐙本身。

    殿中文官——尤其李斯，從周邈進殿時起，關(guān)于周邈的來歷、趙高夷三族，這幾日的許多事便若有所悟。

    等到周邈這話一出，李斯腦中似有一道驚雷劈過！

    這周邈難道！莫非！是天神臨世！？

    肥遺預(yù)示大旱，夔牛預(yù)知風(fēng)雨，貍力預(yù)言徭役，這周邈當(dāng)能通曉未來！

    或者還另有神通。

    又縱使不是天神臨世，本領(lǐng)也神異非凡。

    唯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一向得寵的趙高竟被陛下夷三族，又有內(nèi)史蒙恬陪同、秩比三百石的車郎駕車，載他走遍咸陽每一個里坊市。

    只不知此舉為何……

    李斯、蒙毅、馮劫以及王綰和隗狀，先去看上首的嬴政，又轉(zhuǎn)看蒙恬。

    兩人皆是沉穩(wěn)冷靜，面無異色。

    顯而易見，陛下和蒙恬已經(jīng)知曉且驗證了周邈的神異。

    殿中暗處風(fēng)云涌動，周邈傻白甜毫無所覺，不曾停頓地繼續(xù)說著：

    “馬鐙，中空環(huán)形，在腳踏的部分加寬。拴于馬鞍上，可供騎者腳部踩踏。最初的單邊馬鐙，旨在方便上下馬。”

    “眼下的將士都是驏騎——騎跨于裸馬背上。

    必須

    一手扶鞍韉、一手持兵器，還很不穩(wěn)當(dāng)，一個不慎就墜馬了?！?/br>
    “現(xiàn)在的所謂騎兵，只是用馬匹將兵運抵戰(zhàn)場，最后往往下馬作戰(zhàn)?！?/br>
    “即使有了高橋馬鞍，能讓將士在馬背上坐穩(wěn)，也不能算真正的馬戰(zhàn)?！?/br>
    “因為坐在馬鞍上，雖然穩(wěn)當(dāng)一些，但馬匹高速奔馳時，能把人屁股顛散！”

    周邈偷偷摸摸屁股，對此深有體會。

    雖沒松軟的馬鞍坐墊，但也有軟彈的無骨肥rou減震，起到馬鞍的大部分作用，還不是一樣把他顛得屁股都要散了！

    “真正的馬戰(zhàn)，在于解放雙手，而馬鐙能做到一點?！敝苠阋痪湓捀爬p邊馬鐙的重要意義。

    “懸系在馬鞍下的雙邊馬鐙，能讓騎者踩踏借力，讓騎者夾著馬腹在馬背上站起來！”

    王賁雙眼歘地放光！

    替周邈說道：“僅有馬鞍，騎者就只能單手使輕短兵械。”

    “但若能空出雙手，再添一臂之力，長矛、長戟、長戈等長柄兵械都能使出來了！”

    “屆時馬背上居高臨下，長柄兵械能在敵軍近身前，就收割掉敵軍性命！”

    周邈省了力氣，點頭肯定道:“對，不止有高地優(yōu)勢，馬匹沖陣時還有速度加成。騎兵持長柄兵械，馭馬一路沖撞過去，敵軍人頭顱就咕嚕嚕落地了！”

    又作補充：“而且在馬上還能用弓弩，引弓射箭，輕取敵將首級！”

    王賁兩眼biubiu放光！

    “想想就威風(fēng)！”

    有人捧場，周邈說得更自信了:“雙邊馬鐙的出現(xiàn)，立即就讓作戰(zhàn)變得殘酷起來?？晌阌怪靡?，在冷兵器時代，騎兵就是大殺器！”

    王賁一整個迫不及待：“此等大殺器，為何不速速造出來！”

    周邈卻話鋒一轉(zhuǎn)：“傳聞馬鐙是匈奴發(fā)明的，不管是不是，總之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騎兵，大多時候都令人聞風(fēng)喪膽。”

    “但是，有鞍鐙的騎兵，天然克制匈奴騎兵！”

    然后周邈看向蒙恬，“蒙內(nèi)史，你以后是要‘卻匈奴七百余里’的猛人，你說大秦騎兵要不要裝備馬鞍馬鐙？”

    王賁：誒？？？

    蒙恬？那他呢？他呢？？

    蒙恬亦難掩激動憧憬：“此等利器，理當(dāng)裝備！”

    周邈又豪氣一揮手：“那我再附贈一個馬蹄鐵！”

    蒙恬轉(zhuǎn)頭看看陛下，又回頭問：“何為馬蹄鐵？有何作用？”

    “馬蹄鐵，又稱馬掌，是裝釘在馬蹄上的蹄形、月牙狀鐵塊。也不止可以裝在馬蹄上，如果富裕的話，也能裝在牛、驢等其他畜力牲口的蹄子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