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原點點頭，這件事杜召提前跟他說過，也是有意暴露給鄔長筠的，昨晚故意虛張聲勢，先是兇湘湘，再是利用電話故意透露相關信息，勾引她去查探。這么大動靜，陳修原怎能毫無察覺，從第一聲吼開始，他就一直醒著，觀察鄔長筠的反應。

    但此時此刻還得繼續(xù)演戲：“以后不要擅自行動，發(fā)報也要經(jīng)過我批準?！?/br>
    鄔長筠壓著聲嚴肅地對他耳邊說：“我是你搭檔，不是下級，麥子，不只是你一個人?！彼笸艘徊?，坐到凳子上，打開油紙袋，“吃點東西？”

    ……

    醫(yī)院外，杜召沒有離開，一直在車里坐著。

    半個多小時，進了三個病人，沒有一個人出來。

    他把窗開了條縫，靜靜地抽煙。

    想小舅了。

    呵，真能編。

    八成是摸到情報，一天沒見著人，跑來醫(yī)院報告了。

    他掀起眼皮，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不遠處亮著燈的樓房上。

    一間，兩間，三間……

    他兩在哪一間呢？

    杜召垂下眼皮，吸了口煙，緩緩吐出來，往副駕駛看去，捏起鄔長筠扔下的銅板。

    他不禁想起過去與她一個銅板的交易。

    明明動了心，非要拿這個做擋箭牌。

    杜召笑著吹了下銅板，將它放進口袋里，接著又去撿另外幾個。

    除此以外，還有一根她遺留下的頭發(fā)。

    杜召掐了煙，將烏黑的長發(fā)捏起來，繞在了手指上。

    一圈，兩圈，三圈……

    纏在指間，像極了戒指。

    ……

    第115章

    鄔長筠把兩份夜宵分別打開：“要不要報告？”她在桌上潦草寫了個“百”字。

    ——百谷。

    “我去聯(lián)系。”陳修原坐下來，“這隔音好，夜里也沒什么人走動，小聲點說話就行，不用那么謹慎?！?/br>
    “哦?！?/br>
    陳修原咬了口梅花糕，瞧著她，打趣一句：“難得你有上下級意識?！?/br>
    鄔長筠不說話了，一口吞下半個青團。

    “慢點吃，別噎著?！标愋拊娝捉涝S久沒咽下去，起身去倒了杯水。

    鄔長筠忽然問：“他還不肯見我們，不信任我們？”

    陳修原提起水壺，淡淡道：“身份特殊，不見，一定有他的原因?！?/br>
    “難道不應該無條件互相信任嗎？他連接頭都不愿意?！编w長筠又塞下那半塊青團，“怕我們被抓賣了他不成?！?/br>
    陳修原端著水杯走過來，遞到她面前，直接跳過這個話題：“坐人力車過來的？”

    鄔長筠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聲音冷上兩分：“你外甥送的?！?/br>
    陳修原到窗口往下看一眼，杜召的車果然還停在樓下：“他沒走，在等你?！?/br>
    鄔長筠不想看，撕下一張紙擦擦手，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簍里，起身對他道：“你吃完，別浪費，我回去了，后門在哪？”

    陳修原走回來：“太晚了，還是坐他車吧?！?/br>
    “你不說我自己找?！?/br>
    陳修原見她這一臉倔樣，只好帶人到后門，幫她攔了輛黃包車，囑咐車夫：“安同路十三號，杜公館，麻煩您了，路黑，慢點跑。”

    “得，您放心，保證安全送到地?！?/br>
    鄔長筠裹了下風衣，對他道：“明天見?！?/br>
    陳修原回：“好，早點睡?！?/br>
    跑出去不遠，鄔長筠又對車夫說：“師傅，改去大慶路一百二十六號?！?/br>
    “好勒?！?/br>
    陳修原目送鄔長筠遠去，才轉(zhuǎn)身，從醫(yī)院穿過去，來到前門，杜召的車旁。

    杜召見他過來，徹底降下車窗，頭微微側(cè)過去：“她跑了？”

    陳修原笑道：“什么都瞞不過你，人從后門走了?！?/br>
    杜召也笑笑：“回家了？”

    “嗯，就是不知道回的哪個家?！?/br>
    “她不想看到我，你又值班，估計回大慶路了。”

    陳修原打量著他的雙眼，紅紅的：“哭過？”

    “大男人，哭什么，煙熏的?！?/br>
    “少抽點，對身體不好?！?/br>
    “你又開始了?！?/br>
    “我是為你好?！?/br>
    “行，走了。”

    “慢點開?！?/br>
    杜召沒再回應，發(fā)動車子，方向盤一打，往西邊去了，他沒有直接開回家，繞到了大慶路——鄔長筠和陳修原之前住的居所，看向她房間的窗戶，里面亮著燈，才安心回去。

    ……

    慕琦出差回滬江兩天了，杜召抽個時間，把人帶回來給外婆見見，吃頓午飯。

    她嘴甜，很會哄老人開心，還帶了串珍珠項鏈。

    陳老夫人見外孫媳本就高興，見人還有心給自己帶了禮物，雖不貴重，但對這孩子更滿意了：“破費了，我這趟過來東西帶的少，你不嫌棄的話，就收下我這鐲子?！?/br>
    鄔長筠坐在邊上喝茶，見狀，不禁想起杜召奶奶曾給自己的那只。

    這些老太太，怎么都這么喜歡送鐲子。

    慕琦推脫：“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陳老夫人把鐲子塞到她手里：“拿著吧。”

    慕琦看向坐在旁邊的杜召。

    杜召點頭：“外婆的心意，收下吧?！?/br>
    慕琦將鐲子戴到手上：“謝謝外婆?！?/br>
    “欸?！标惱戏蛉宋罩氖帜﹃荒槾认?，“小琦這手又白又嫩，襯得鐲子都漂亮了。”

    墻上的電話鈴忽然響起來，湘湘過去接聽，隨即對陳修原道：“小舅，醫(yī)院的電話。”

    陳修原接上電話，說了兩個“好”字，便掛斷了，隨即急匆匆地往門口去：“媽，醫(yī)院有重患要手術，人手不夠，我得去一趟，阿召，我把你車開走了?！?/br>
    杜召：“好。”

    陳老夫人翹首囑咐：“你車技不熟，慢點開，別急?！?/br>
    “好?！标愋拊瓕ζ渌说溃骸澳銈兟谩！?/br>
    他走后不久，便開飯了。

    陳老夫人把慕琦叫坐到自己旁邊，杜召坐在她右側(cè)，鄔長筠與她正對面。

    正要動筷子，外面?zhèn)鱽硪坏栏哒{(diào)的男聲：“難得這么多親戚在，怎么能少的了我?！?/br>
    幾人往門口看去，是杜興。

    他提了瓶紅酒進來，微抬著下巴，一臉張揚的笑，后面還跟著賀明謠。

    杜興從小就對賀明謠有意思，可她一直屬意杜召，今朝得勢，也不再把沒落的賀家放在眼中，將賀明謠強娶了過來。

    杜興走到桌旁，對陳老夫人深深鞠了一躬：“這位便是外婆了吧?！?/br>
    陳老夫人并未見過此人：“你是？”

    杜召靠向椅背：“湘湘，介紹下?！?/br>
    湘湘挨個介紹一番。

    陳老夫人得悉身份，便吩咐：“加兩副碗筷?！?/br>
    杜興又鞠一躬：“謝老夫人?！彼D(zhuǎn)身拍了賀明謠屁股一下，“叫人啊，發(fā)什么愣?！?/br>
    賀明謠被打得猛地一顫：“老夫人好?！?/br>
    陳老夫人點頭：“坐吧。”

    杜興的目光忽然落在那道熟悉的背影身上，歪著身子，探頭看向鄔長筠的臉，詭異地笑起來：“五嫂，啊不對?！彼逼鹕?，搓了搓手，“應該叫小舅媽?！?/br>
    鄔長筠沒搭理他，兀自喝了口湯。

    杜興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賀明謠便在他旁邊落座。

    陳老夫人顧著招呼慕琦，一時沒在意他的話：“吃飯吧，小琦，別客氣，多吃點。”

    慕琦一見杜興這狗漢jian就渾身難受，正暗氣著，聽見老夫人的話，笑著回應：“好?！?/br>
    杜興搖搖紅酒，對湘湘打了個響指：“過來，把酒開了?！?/br>
    湘湘不耐煩地過去，拿上紅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