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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麥子戲社在線閱讀 - 麥子戲社 第175節(jié)

麥子戲社 第175節(jié)

    鄔長筠干杵著,聽見人從正門離開,緊繃的背瞬間垮下,無力地靠著身后的墻。

    滿腦子,都是他千瘡百孔的身體。

    ……

    第102章

    后臺一片狼藉,戲服盔頭扔在框里、桌上,刀槍馬鞭也堆得到處都是。

    因為戲院剛開張,暫時還沒有簽下常駐的戲班子,這陣兒過來演的都是按次分成,昨晚登臺的叫元偆班,明晚還一場,可見這行人邋里邋遢的樣,她便想明個演完趕緊走人。

    鄔長筠看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礙眼,索性沒事,便動手收拾收拾,將戲服一件件掛好,武器分類放回桶里,濕塊布擦了擦鏡子和妝臺。打掃完后臺,她又拿著掃把出去,想把杜召搞出的玻璃碎片給清理掉,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地上干干凈凈,一個玻璃渣都不剩。

    她杵了會,又回了后臺。

    地方雖不大,但干凈整潔,看上去舒服多了。

    鄔長筠在矮柜上坐著發(fā)呆,想起從前跟師父周轉(zhuǎn)各地搭班演戲,想起了玉生班。

    她前幾天找到了玉生班從前的班主趙敬之,聽說很早前戲班子就解散了,大家各奔東西,有的改行,有的嫁人,有的回了老家。鄔長筠托他幫忙聯(lián)系還留在滬江的,想重聚故人,至今還沒有個信。

    盡管此行最重要的是地下工作,一切都是為了掩護,但與此同時,她還是想把師父的玉生班傳下去。

    可現(xiàn)如今日本人事無鉅細地管著,各行各業(yè)如履薄冰,文化傳承,道阻且長啊。

    ……

    馬上十月了,晚上風(fēng)涼,要是坐黃包車,風(fēng)呼呼往裙底灌,更冷。

    鄔長筠搭了條披肩步行回去,走著走著,身子熱了,又把披肩拿下來,搭在臂彎上。

    他們住的小樓遠離鬧市,在一片密集的民房里,圖的安靜、便宜外加方便發(fā)報,因為日方和汪偽的電訊偵查車動不動在城里到處繞,車子進不去巷子,一旦偵查到信號,需下車走進來,逐一排查需要時間。利用縱橫交錯的房屋巷道,也更方便撤離。

    離家還有一半的路程,路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鄔長筠忽然酒癮上來,想喝兩口,便繞到另一條路去家老酒鋪買點,到了門口才發(fā)現(xiàn)打烊了。

    今天這么早。

    鄔長筠失望地回去,剛走幾步,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女人的求救聲,斷斷續(xù)續(xù),其中還夾雜著沉悶的軍靴聲,她靜立仔細聽聲音的方向,在北邊。

    鄔長筠環(huán)顧四周,見路上無人,用披肩圍住頭臉,只露出一對眼睛,循著聲音走過去。

    密集的腳步越來越近。

    鄔長筠撩起裙子從綁腿的刀套上抽出匕首,背貼墻站著,等女孩一拐過來,攥住她的后領(lǐng),迅速將衣服抽提起來,系住兩條袖子,包住頭,不讓其看到自己。

    她不能讓自己暴露,哪怕身形、穿著:“別動,蹲下?!?/br>
    女孩跑得早沒力氣了,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日本兵追過來,鄔長筠高抬腿,將人踢撞在墻上,日本兵反應(yīng)很快,立馬掏槍,剛舉起來,手腕一折,槍被打落。鄔長筠順勢接住槍,腳踩向他的肩,一刀揮過去,割斷他的喉嚨。

    她及時閃開,沒讓血噴濺到自己身上。

    女孩緩口氣,剛要解開扎住頭的袖子,槍口抵在自己腦袋上,她趕緊舉起手。

    鄔長筠壓著聲音說:“不許解,否則殺了你。”

    女孩瑟瑟發(fā)抖,不敢動彈。

    “你在心里暗數(shù)到十再解開,然后回家去,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br>
    女孩點點頭,魂都快被嚇沒了,數(shù)到四,直接跳到了六。

    七,八,九,十。

    她小心取下頭上的衣服,看向周圍,已不見救自己那人的身影,不遠處的地上躺著日本兵的尸體,剛要叫出聲,連忙緊捂自己的嘴,連滾帶爬逃離此地。

    ……

    杜召下了車,黑色領(lǐng)帶繞在手腕上,肩上搭著西裝外套往屋里去。

    客廳里坐著杜興,正在喝杜召的洋酒,開了三瓶,每瓶都只啜了小半杯,聽見人回來,舉手朝杜召打了個響指:“五哥。”

    杜召坐過去,拉下肩上的外套,隨手扔在沙發(fā)上:“你來干什么?”

    “瞧你這話說的,親兄弟,不能來看看你?”

    杜召拿個酒杯,自己倒上一杯。

    杜興瞧他指尖有血:“手怎么破了?”

    “酒瓶碎了,劃到手?!?/br>
    “叫湘湘來處理下?!?/br>
    杜召一口悶下半杯酒:“沒事,小口子?!?/br>
    杜興勾著頭,抽兩下鼻子,“女人的味道,”他縮回脖子,“五哥,雖然年輕力壯,但別縱欲過度了,小心身體啊。”

    杜召乜他一眼,輕笑道:“好著呢?!?/br>
    “聽說你那戲子小情人回來了,慕大小姐還因為這個事跟你吵一架,連夜回老家了?!?/br>
    杜召心里咯登一下,面上仍不露喜怒:“六弟消息就是快。”

    “當(dāng)然,我可時刻記著那小娘們呢。”杜興故意與他重重碰了個杯,“光”一聲,清脆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客廳,“她當(dāng)年打我那兩巴掌,小弟這輩子都忘不了。”

    “跟個女人有什么計較的,”杜召語氣平平,微抿口酒,“男人,大度點。”

    “不不不,”杜興往后躺去,抬起腿,悠閑地搭在茶幾上,皮鞋在吊燈下珵亮,鞋底縫隙還沾了黑乎乎的血,“五哥,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你弟弟我啊,睚眥必報?!?/br>
    杜召斜眼睨他:“我也打過你。”

    杜興爽快地笑了兩聲,腳踩著茶幾邊緣,輕輕地點著:“咱兩的賬算不清,你要不是我哥,早地獄走八百回了,哥哥弟弟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咱兩到底血脈相連,現(xiàn)在又穿一條褲子,一榮俱榮?!毕乱幻耄炙查g斂住笑,“可她不一樣,奶奶壽宴,當(dāng)那么多親朋好友的面給我難堪,這不是兩個巴掌的事。要是她真成了五嫂也就算了,可現(xiàn)在,你們不是沒關(guān)系了嘛?!?/br>
    “她是我舅母?!?/br>
    “陳小舅啊?!倍排d抹了下鼻子,“噗”一聲笑出來,腳下用力,將茶幾推出三寸遠,明明之前已經(jīng)調(diào)查了個清楚,還故意刺激杜召,“不好意思,沒忍住。他們兩怎么搞一起了?”

    杜召提了下唇角:“這不是打仗去了,被自家親戚鉆了空子?!?/br>
    “還真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啊?!倍排d咬著酒杯邊緣,戲謔地打量他的表情,“她這不是又當(dāng)戲子又當(dāng)婊.子嘛?!?/br>
    杜召淡笑著,此刻,卻想活剮了他,手伸進褲子口袋,只摸出打火機和煙,強忍怒意,平靜地點上,抽了一口。

    “五哥,我早提醒你了,這種卑賤的人,你還帶回家,”杜興拍拍自己的臉,“有辱家門?!?/br>
    “不說她了?!倍耪侔褵熀腥咏o他,“抽一個,洋貨?!?/br>
    “我就想說她?!?/br>
    杜召沉默了。

    “你說小舅怎么想的?撿一個被外甥玩過的女人回家,你們舅甥兩不僅眉眼像,口味還一樣?!倍排d絮絮叨叨,就想膈應(yīng)膈應(yīng)他,“陳家也算個大家族,就沒人管管?還是她有什么特別的功夫,把你兩都迷得團團轉(zhuǎn)?”

    杜召不想搭理他。

    “雖然是個婊.子,但長得是真漂亮,那小臉,那小腰,也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那么漂亮?!倍排d放下酒杯,把煙全倒在茶幾上,捏出一根點上,吐著煙看杜召,“五哥曾經(jīng)的女人,我能玩玩嗎?”

    杜召掀起眼皮與他對視,沒有回答。

    “嘖,”杜興皺起眉,“你不會還惦記著人家吧?”

    杜召收回目光,半瞇著眼深吸了口煙,聲音懶懶的:“早晚有一天搶回來。”

    杜興拍案笑道:“不愧是我哥,目無尊長,不顧倫理?!?/br>
    杜召給他添上一杯酒:“看在我的面上,別跟娘們一般見識?!?/br>
    杜興挑眉,唇角輕翹著:“五哥,你的面子早就用光了?!?/br>
    杜召嚴肅地盯著他。

    杜興又大笑起來,拍了兩下他的大腿:“瞧你的表情,當(dāng)真了?她是你舅媽,也是我舅媽啊,你放心,只要她不犯事,進不了商社的門,我對婊.子,也沒什么興趣?!?/br>
    杜召含著煙,快把煙頭咬爛了,瞧杜興這癲狂模樣,恨不得一槍崩了,可他的命,留著,還有用。

    杜興自在地抽一口煙,抿一口酒,深嘆口氣,感慨道:“得有三年沒見了,什么時候一起吃個飯?把小舅,慕小姐全都叫上,人多熱鬧,我最愛看熱鬧了。”

    忽然,杜興的助理走了進來,打斷兩人的對話,頷首喚一聲:“杜先生?!?/br>
    杜興瞬間變了臉色,陰森森地看著他,聲音涼透了:“哪個杜先生?”

    助理也意識到說錯了話,聽他這口氣,汗流浹背:“您,杜經(jīng)理——”

    杜興舔了圈牙,彈了下煙身,灰燼洋洋灑灑地落在地毯上:“什么事?”

    “抓到一個女共.黨?!?/br>
    杜興立馬興奮起來,腳從茶幾上放下,連鼓好幾個掌:“來活了。”

    杜召淡定地喝了口酒。

    杜興隨手扔了煙,起身轉(zhuǎn)動脖子,“咯咯”兩聲,“五哥,一起啊?!?/br>
    杜召目光落在他扔掉的煙頭上,火星未滅,灼了一小塊地毯,他輕彎下唇角,跟著起身:“好啊?!?/br>
    ……

    第103章

    審訊室在地下,一整層樓,并有幾間臨時關(guān)押的牢房,全是空的。

    剛踏入陰暗的樓梯,潮氣摻著血腥味撲面而來。杜興一步四個臺階,迫不及待地去見那地下黨。

    杜召遠遠跟在后面,如冰錐刺心,每近一步,都愈扎愈深,他步履維艱地邁入審訊室,見那女人坐在拷椅上,手腳被束縛,渾身是血。他不能暴露一絲心疼,臉上仍保持松弛,漫不經(jīng)心地掏出根煙點上。

    杜興抬手夸張地比劃著,假情假意地蹙眉心疼道:“他們居然對你用這么重的刑,太沒人性了?!?/br>
    “多么美好的一具身體,我真的不想毀了?!?/br>
    杜召勾勾手,示意楊副經(jīng)理出來,給了他遞根煙:“審一輪了?”

    “是啊,一晚上了,什么都不說,牙都快咬碎了,硬是一聲不吭,”楊副經(jīng)理搖搖頭,“太不符合常理了,再怎么能忍,也不能一聲都不出啊,這女人比男人還血性。”

    杜召給他點上火:“在哪抓到的?”

    “安德路弄堂里的小民房,在那發(fā)報,被我們的偵查車檢測到電波,”楊副經(jīng)理冷笑一聲,“還想跑,各個出口被堵得死死的,挖地三尺都給她掘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