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暄妍/裊裊春腰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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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生母三顧茅廬確實(shí)不像話,師暄妍不在乎自己的聲譽(yù),但彭女官說得對,她如今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東宮,只怕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 縱然不想見,卻也不得不見。 師暄妍輕輕頷首:“我親自去接?!?/br> 第40章 江夫人排場盛大, 身后伴了十來個(gè)婆子與女侍,招搖過市地來到行轅, 一路來時(shí),便吸引了坊間無數(shù)目光。 剛剛蘇醒的長安城,沉浸在喧闐的氛圍里頭,不少百姓駐足張望,看著江夫人那駕寶蓋馬車,大張旗鼓地往太子率府所在的忠敬坊而去。 這師家來頭可了不得,其女已受封太子妃,暫時(shí)下榻于行轅, 只待婚嫁。 師家這時(shí)候前往忠敬坊,目的是不言而喻。 師暄妍自行轅正門迎接江夫人。 江夫人從車中走下來,一身素衣,不施粉黛, 面容也多了幾分憔悴——她完全不是來示威的,看模樣,僅僅只是懊悔, 今日特來請罪, 接回被他們驅(qū)逐的女兒。 師暄妍靜靜地看著, 不知江夫人這副裝扮, 是出自何人授意,究竟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師遠(yuǎn)道給的提議, 等江夫人腳下晃晃悠悠地踱過來, 師暄妍讓春纖、夏柔將她攙扶住。 江夫人抬眸, 若換了芙兒,這時(shí)早就親自來扶了, 師暄妍卻只是在一旁睨著,猶如正觀瞻著戲臺(tái)上俳優(yōu)的精妙絕倫的表演。 江夫人甚是心堵:“般般,想到你恨我,我昨夜一宿無眠,我也自知……” 師暄妍嗓音柔弱,如春雨綿綿,打斷了江夫人的施法:“入內(nèi)詳說?!?/br> 江夫人還想在行轅門口鬧一鬧,用軟磨硬泡的,用逼的用求的,用輿論造勢,把師暄妍請回去,可她派來的那兩個(gè)可心的女婢,卻一左一右地搭住了自己的肩背,不由分說便把自己往里推。 江夫人半推半就著,任由人引入行轅。 一行人簇?fù)碇?,上了行轅正堂,這堂上開闊軒敞,三面珠簾繡額,雕梁畫棟,晴日的光線滲透過伴隨春風(fēng)拂卷的簾帷,散入堂上,碾作金粉,浮游在周遭細(xì)膩的塵霧之中。 金光落在施施然就座的少女臉上,酥白臉蛋,打上了一層蜜光,清麗中更添輕盈嫵媚之感。 江夫人左看右看,只覺得眼前的少女恁的陌生,與侯府中乖巧文靜的女兒大相徑庭。 往日,她不爭不搶,偏安一隅,便是下人有伺候得不盡心的,她也從來不發(fā)一言,蟬鬢偶爾怠慢,她也從來不往父母這處告狀,安靜得似一幅繡在屏風(fēng)上的畫。 只是那幅畫,雖然精美,卻無活氣。 呆板,毫不靈動(dòng)。 今夕再見,少女的氣質(zhì)卻是截然不同,她單是端坐在那兒,云袖輕籠如煙,顏容煜煒,鳳儀萬千,確乎是有了太子妃的氣勢。 就連江夫人,也不禁微駭,心上掀起了一波浪濤來,直犯嘀咕。 須臾片刻后江夫人緩過來了,這時(shí),師暄妍命人地上果子點(diǎn)心。 先上梨圈、桃圈、棗圈,又上櫻桃煎、荔枝膏、香棖元,用玫紅匣子盛貯,一樣樣地?cái)[上來,這點(diǎn)心雖都是市井尋??梢?,但樣式都分外精致。 江夫人無心用膳,來到這邊坐下之后,臉頰上籠罩起愁云慘霧,一徑兒說起自己的不易來:五249081久2“般般,自你到了君子小筑,阿娘沒有一日睡得安穩(wěn)的,夜里怕你冷,再三催促蟬鬢給你添被加衣,白日里又擔(dān)心你餓了肚子,教侯府給你做了點(diǎn)心送去,可惜你總也不肯吃。你阿耶呢,你不曉得他,他最是個(gè)好面子的人,其實(shí)心里對你也是疼愛的,我今日還身子不適,不大肯起來,是你阿耶催得我,一定盡早來接你,一刻也遲延不得?!?/br> 師暄妍微微含笑著,耳中聽著江夫人的長篇論調(diào),眉梢未曾拂動(dòng)纖毫,只是垂眸,慢條斯理地啜飲著盞中之茶。 茶湯上漂浮著淡淡薄霧,氤氳而起,沾濕了少女濃黑纖長的眼睫。 她對江夫人口中所說的一切十分漠然,猶如旁觀著別家的故事。 江夫人對此好像渾然不覺:“般般,侯府你從前那個(gè)小院我瞧著是小了些,只夠擠得下兩個(gè)人,這也是你當(dāng)初回來時(shí)太過突然和匆忙,又趕上圣人齋戒,府里上下從簡,都沒來得及另外安排。你走之后,阿娘已經(jīng)讓人重新給你歸置了院子,就在濤聲閣,那原本就是你尚在襁褓之時(shí),我和你阿耶就為你選的,后來你嬸娘見無人居住,就強(qiáng)要了那座閣樓。那閣樓上覽物極好,也清靜,我把它要回來了,給你做閨房?!?/br> 彭女官在一旁聽著,那些話聽著好聽,可細(xì)細(xì)咂摸,卻又不對。 若果真看重這個(gè)女兒,豈不會(huì)一開始就把閣樓要回來給女兒?。?/br> 嬸娘說要就要也就罷了,女兒回來了,也一開始就不提這事,非得將女兒趕到別業(yè)里去。 等女兒得了上風(fēng),要做太子妃了,再殺個(gè)回馬槍? 這日光朗朗天底下,豈有此理。 她斗膽看了一眼上首不為所動(dòng)的太子妃,心中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難怪太子妃不愿接見侯府的人,她心里有數(shù)了。 江夫人細(xì)細(xì)說起其中好處:“這閣樓還有個(gè)小庖廚,里頭常年烹制各類點(diǎn)心,你meimei芙兒,小時(shí)候有些貪嘴,初來侯府時(shí)吃不慣長安菜,倒是時(shí)常央我到小庖廚里,給她做點(diǎn)心吃,我……” 說到這里,江夫人忽然意識(shí)到失言,眼睫微顫,挑眉向上首看去。 師暄妍眉目嫣然,曼聲道:“江夫人,不妨直言吧。” 江夫人的臉一塊紅一塊白,被嗆了一句,支吾一晌,看向師暄妍寧靜的無喜無嗔的秋水長眸,心口忽地揪緊。 “般般。你同我回家吧,畢竟開國侯府才是你的家,我和你阿耶,也是你的生身父母,一家人沒有隔夜仇,更不應(yīng)該說兩家話。” 這一聲“般般”,飽含了母親對女兒歸家的殷殷企盼,幾至嗓音沙啞,猶如泣訴,令聞?wù)邉?dòng)容,教見者不忍。 可師暄妍只是不急不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搖首:“開國侯府不是我的家。” 江夫人一時(shí)急了:“般般你……” 師暄妍卻是忍俊不禁,這一聲含著無盡嘲諷的笑,自唇齒間刮出來,江夫人望著陌生的女兒,驟然無言。 師暄妍微凝雪目,挑眼看來:“我的名字,怕是早已不在師家族譜之上了吧,江夫人,您來我這里,是為了接一個(gè)外賓過府做客嗎?” “不……” 江夫人駭然發(fā)現(xiàn),其實(shí)師暄妍比她想象之中的還要精明,并不是軟糯可欺好糊弄的主兒。 看來江拯和弟妹說得不錯(cuò),般般從小就心眼子多,這是隨了她阿耶的。 江夫人的臉色更加窘迫,臉頰鼓脹著,攥拳平復(fù)呼吸,半晌后方又道:“你阿耶只不過是先前得知消息,一時(shí)氣恨沖動(dòng),但你的戶籍一直是留在侯府,我們從未上告過戶部……” 說到后來,大抵自己也有些底氣不足,聲音愈來愈柔弱,被一縷春風(fēng)揉散了,彌入堂上浮動(dòng)的日暉里。 師暄妍眸光撲朔,輕嗤了一聲,道:“上告戶部,豈不是打草驚蛇,暴露了師家鬧了事,開國侯急著把女兒逐出門墻?既然我已不在族譜之中,那開國侯府師家,又怎是我的家。無人認(rèn)可,無人與我同心同德,貴府所有的,不過是精明的算計(jì)和惡意的揣度?!?/br> 他們從來沒有把她當(dāng)做過侯府的一份子,從來沒有。 以前沒有,往后,師暄妍早已不需要。 江夫人仍不肯死心,她怔怔地望著已經(jīng)心涼成灰的女兒,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名為“懊斷肝腸”的苦楚:“不是的,你阿耶,是一時(shí)激怒攻心,早在之前,她就把你的名字添回了族譜中。” “不是‘早就’,是在陛下下詔立我為太子妃之后吧?!?/br> 師暄妍不買這道賬,直言不諱。 江夫人吃癟,這些都是事實(shí),她若親自到府上調(diào)查,仗太子之勢請出族譜來,也是瞞不住的。 師暄妍呢,忽然想到一個(gè)頂頂有趣頂頂新鮮的玩法,如畫的朱唇噙著笑意:“讓我回師家也可以?!?/br> 江夫人唰地眼睛放明亮。 “但有一個(gè)條件?!?/br> 行轅中人,無不遵照太子吩咐,好看看顧伺候太子妃,乍聽聞太子妃說要回師家,個(gè)個(gè)背后直冒冷汗,汗毛倒豎,但接下來一句話,又讓包含彭女官在內(nèi)的都放了心。 江夫人含著喜色:“你說。般般,只要你說?!?/br> 師暄妍的條件很簡單:“我要開國侯,把‘江晚芙’的名字劃去,把江家一家人趕回洛陽?!?/br> 在江夫人勃然變色,長身而起之際,師暄妍冷眼欣賞著江夫人痙攣不止的臉頰肌rou,譏嘲一笑:“江夫人,我懂了,原來,這樣不行。” 她就是在諷刺,他們的誠意,不過如此。 江夫人的臉色半青半白,幾乎將銀牙咬碎,半晌,她又振了振衣袖:“般般,你有些過分了。” 她沉下眼瞼來,一瞬不瞬地凝著師暄妍:“芙兒是你的meimei,你不在這些年,她替你侍奉雙親,你因何如此恨她?難道就因?yàn)椋液湍惆⒁嗄陙硪呀?jīng)習(xí)慣了芙兒在我們身邊,舍不得她,把她留在了長安?” 師暄妍聽著有些滑稽:“替我侍奉雙親?原來在你們眼中,我應(yīng)當(dāng)對她感恩戴德。感激她多年來,替我享受了這榮華富貴。” 師暄妍偏執(zhí)、陰沉,她嫉恨芙兒,江夫人今日方知。 但這些年,真正對不起她的,是她的阿耶和阿娘,她無論責(zé)怪誰,也怪不到當(dāng)年僅有七八歲的江晚芙身上。 比起師暄妍的心機(jī)深沉,芙兒是個(gè)多么乖巧的孩子! 江夫人怎么可能不要這個(gè)女兒! 可師暄妍,卻已是欽定的太子妃,江夫人亦不想放棄。 正要啟唇,師暄妍俯首,垂落柔和得堪比透過紗簾的春光的明眸。 “江夫人,二擇其一,你們選吧?!?/br> 這就是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江夫人的手捏作拳,在原地踟躇一晌,最終只是咬牙,道:“我明日再來?!?/br> 等人走了以后,彭女官瞧見,太子妃仿佛被抽走了大半的心力,她在向南的日暉里頭坐著,重重簾帷伴隨漫卷春風(fēng),影子游弋在她的身上。 少女眼瞼微垂,長睫凝滯,遮住了眼底心事。 彭女官走上前,躬身行禮:“臣為太子妃去送客?!?/br> 春纖與夏柔也是旁聽了的,這師家好生無禮,多半是當(dāng)初因?yàn)樘拥母怪泻?,便看太子妃不順,將她從族譜中除掉名字,后來圣人賜婚,這家人就上趕著巴結(jié)。 呸。 “難怪太子妃不愿回家,”春纖嫉惡如仇,“太子妃在行轅住著,住得好好兒的,誰也不回去受那種窩囊氣?!?/br> 師暄妍沒想到,還有人會(huì)站在自己這一邊,為自己憤懣不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自禁含笑道:“你們,都不覺得我過分?” 春纖叉著腰,微慍:“太子妃做得對!他們就是看你好說話,好欺負(fù)。江家的表娘子,憑什么鳩占鵲巢,享了多年富貴,反倒像是您欠了她似的!” 春纖口沒遮攔,誰知夏柔也來應(yīng)聲。 “但求江夫人莫再來。” 夏柔比春纖考慮得深一層,唯恐太子妃真跟著開國侯府回去了,太子降罪下來,誰也難逃責(zé)罰。 師暄妍垂落清湛的眸子,細(xì)想,江夫人回去以后,不知會(huì)如何同師遠(yuǎn)道說,他們夫婦倆,真的舍得江晚芙么?即便自己加了太子妃的身份,是否在他們兩人心中,仍然抵不過他們親愛的女兒? 師暄妍對兩人并無期待,只有好奇罷了。 “對了,太子幾時(shí)能回來?” 今早,也不知那個(gè)男人上哪兒去了,師暄妍差點(diǎn)把他忘記了,此刻才想起來問一句。 師家人不來最好,寧恪最好晚上也不要睡她的屋。 昨夜能留他打地鋪,肯定已經(jīng)是最后底線了,她不可能再退。 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