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跳下來？！

    她竟然看懂了他的潛臺詞。

    吉澤圣奈沒有理會他，也沒有力氣理會他。

    到了水里，通過水流的輪廓，她能隱約看清妖怪的位置。它就在她面前。

    它揮了揮手，將跡部景吾拉扯過來。

    「他是你的戀人嗎？」它問道。

    「他永遠病痛纏身，你會治愈他嗎？」

    跡部景吾費力地側(cè)過頭，妖怪漆黑的雙瞳死死盯著吉澤圣奈，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我殺了他，你會讓他復(fù)活嗎？」

    吉澤圣奈隱忍掙扎的模樣成功取悅到它。它笑了起來，「吉祥天，這些事情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嗎？」

    「為什么你卻不幫我實現(xiàn)呢？」

    缺氧讓眼前的畫面逐漸模糊起來。

    吉澤圣奈抬起頭，瀕死的狀態(tài)讓她以人類的身軀踏入彼岸邊界。她終于看到了這個妖怪的模樣。

    盡管頭頂著圓盤，但它不是河童。

    ……它是河童的戀人。

    「吉祥天?！?/br>
    漆黑的長發(fā)被水波帶至腦后，它的臉完整的顯露出來——是一張女人的臉。

    「終于輪到你品嘗做人的痛苦了。」

    *

    幾百年前，是吉祥天香火最鼎盛的年代。

    層出不窮的戰(zhàn)爭和瘟疫，整個國家每天深陷于恐慌中。不論做什么都無法終止這些災(zāi)難時，祈求神明成了人的唯一寄托。

    她也是其中一員。

    她出生時就患有絕癥。在那個年代，有病的人都會被當做瘟疫之源，嫌棄鄙夷。她獨自住在湖邊，每一天、每一天虔誠地祈禱神明降臨。

    她只想擁有健康的身體，可不論怎樣祈禱，傳說中能實現(xiàn)所有愿望的神明始終沒有回應(yīng)。

    湖中的河童卻回應(yīng)了她。

    河童見她可憐，常常陪她聊天。她起初害怕，但后來發(fā)現(xiàn)河童除了長相怪異，性格甚至比那些村民更加溫柔善良。

    兩人成為戀人后，河童聽說有只狐妖偷走了龍王之眼，救活了自己的戀人。于是他也去了龍宮。

    慘劇就在他回來的路上發(fā)生。好不容易從龍宮中逃出的河童，被一直忌憚妖怪的村民活活燒死。

    彼時她就在屋內(nèi)，門窗緊鎖，從縫隙里親眼目睹了戀人被燒死的模樣。巨大的悲痛讓她連哭喊都做不到。

    ——被燒死的不止是她的戀人，還有她擁有健康身體的最后一絲希望。

    第二天，她跳入湖中終結(jié)生命。沒想到擁有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健康和永生，甚至擁有了復(fù)仇的力量。

    她變成妖怪的那一天，整個村子被熊熊烈火吞噬。慘叫的靈魂鉆入她的皮膚，變成了讓她更加強大的養(yǎng)料。但失去了戀人，又被神明追殺，她四處躲藏，幾乎銷聲匿跡。

    誰都不知道，她就藏在高天原之下的湖底。

    然后聽到了傲慢的神明不知疾苦的發(fā)言。

    “你怎么又偷偷溜下來了？”是剛回來的神明。

    回答他的是個女生：“每天呆在神社里太無聊了，下來透口氣?！?/br>
    “這么多愿望實現(xiàn)不過來了吧？身體承受得了嗎？”

    “做人本來就應(yīng)該經(jīng)歷七苦，我為什么要實現(xiàn)所有人的愿望？”女生聲音忽冷，淡淡說道：“再說了，那些愿望可笑得很，當笑話聽聽就好?！?/br>
    “多謝你的關(guān)心?？墒俏液湍悴灰粯?，就算不回應(yīng)任何人的愿望，我也不會消失。身體自然承受得了。”

    “你——你這種性格惡劣的神明，就應(yīng)該讓那些許愿的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你這么想替凡人出頭，你自己去實現(xiàn)愿望啊?！闭f罷，她自己笑了起來，“對不起，我忘了你是無名神。根本沒幾個人會向你許愿?！?/br>
    被嘲諷的那人氣急敗壞地喊出女神de名字。

    “吉祥天——！”

    是她一直信奉、祈求的那個吉祥天。

    原來她的愿望在尊貴的神明眼中，不過是個聽過就忘的笑話。而她經(jīng)歷的那些痛處和磨難，換來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本就應(yīng)該”。

    傲慢的神明啊。

    它看著快要溺水的吉澤圣奈，趁著她昏迷之前，擰住跡部景吾的脖頸。

    人生有七苦，希望你也能一一品嘗。

    ——在死亡之前。

    *

    手機鈴聲響起，穿著運動衫的青年立馬從公園長椅上彈坐而起，驚得身邊的女人呼了一口氣。

    “伴音，終于有客人了！”

    “那你倒是快點接電話?。　迸瞬豢蜌馔虏鄣?。

    夜斗連忙將電話接起，說話的聲音上揚了好幾個調(diào)：“您好！我是提供上men服務(wù)的神明——夜斗！請問你什么煩惱嗎？”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么，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啊？”

    “這樣啊……”

    “好、好的，拜托你了。”

    目睹他的表情從興奮轉(zhuǎn)為懵逼，最后又變?yōu)閷擂?，伴音狐疑地打量著這位剛合作不久的上司。

    成為他的神器才兩個月，伴音已經(jīng)有了踏上沉船的感覺。

    不擅長經(jīng)營人設(shè)，接不到新的愿望訂單，明明窮得叮當響還喜歡喝酒，每天穿著同一套運動服，手心還有一股汗臭味……

    要命。

    最后一條光是想起來，她就已經(jīng)開始生理不適。

    她果然還是早點跑路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