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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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水開的時(shí)間里,方大夫什么都沒想,就坐在這兒。為了讓許南珩好好睡覺,休息室里只開了一盞臺燈,他聽著水壺慢慢沸騰的聲音,感覺無比溫暖。 不是環(huán)境上的溫暖,是一種安心感。方大夫的成長色調(diào)很單一,但也很幸運(yùn),母親走得太早,但父親這么幾十年沒再娶,專注著這二人小家。家中長輩也對他關(guān)愛有加,從小到大沒餓著也沒凍著。家長會要么是姑姑去,要么是姑父去,碰見的老師同學(xué)也都是和善的人。 這么一路長大,方識攸很知足,方識攸甚至覺得就這么過一輩子也挺好的。再過個(gè)幾十年,父輩們駕鶴西去,他就像他姑父那樣,天天拎著桶和魚竿,到積水潭,或者清河閘。 水燒開了,開水壺自動(dòng)斷電,‘咔’一聲。接著床上許南珩醒了過來,他動(dòng)了動(dòng)手,表帶都被他捂熱乎了。感覺到自己拿著塊表,他舉到面前來,辨認(rèn)了半晌時(shí)針分針,說:“方大夫你遲到多久了。” “……”方識攸想喊冤,“我早就回來了,水都燒開了?!?/br> “真的嗎?!痹S南珩瞇了瞇眼,審視他,用老師獨(dú)有的那種審視的眼神。 殊不知他這會兒病著,還是躺著,擺出這樣的神態(tài)簡直可愛的不行。方識攸低頭笑了笑,又抬眼,真誠地看著他:“真的,沒說謊,許老師。” “好吧?!?/br> 方識攸把水兌成半溫的,掰出來一粒藥走到床邊,環(huán)過他肩膀把他兜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里,喂他吃藥。 許老師燒得面頰緋紅,腦袋靠在他鎖骨,他下頜貼在許老師腦門,燒得發(fā)燙。這時(shí)候神志不清很正常,許老師被水潤了喉嚨后想和他說說話。 “方大夫?!?/br> “噯,許老師?!?/br> 然后不說話了,但就被叫一聲,方識攸也是開心的。他不急,就這么坐在床頭抱著許南珩。 “方大夫,你出去吧,別給你傳染了?!?/br> “沒事兒,你方大夫鐵打的?!?/br> 許南珩用力地抬起頭,想繼續(xù)發(fā)揮人民教師的壓迫力,未果。 因?yàn)樗ь^后,方識攸順勢低頭就親他。 “嘖。”許南珩想找詞兒罵他,找了半天,罵了句,“出去站著?!?/br> “……”方識攸了然,燒傻了。 他摟著許南珩,讓他這么靠著坐一會兒,順一順剛喝下去的半杯水。方識攸在他耳邊慢悠悠地說:“許老師,等我們老了,每天找地兒釣魚,好不好。” “用不著。”許大少爺說,“我家院兒里有魚?!?/br> “……”方大夫噎住了。 許少爺接著說:“但就是有只臭貓?zhí)焯靵硗掉~,偷我家魚就算了,還揍我家胖兒。” “胖兒是哪位呀?”方識攸問。 “我微信頭像?!?/br> “哦,胖兒。” “胖胖?!痹S南珩咳嗽了下,說,“臭貍花來我家偷魚,胖兒能讓它偷嗎,就跟它打,但胖兒又打不過,腦袋上給人啃一口子,氣壞了?!?/br> 許老師說得很慢,像夏日晌午胡同樹蔭下歪在躺椅里,再加個(gè)濾鏡,像一部慢生活文藝電影。當(dāng)然,這個(gè)濾鏡可能是方識攸自己。 他輕輕地、有規(guī)律地拍著許南珩的胳膊,想哄著他早點(diǎn)睡著,說:“那我們胖胖這委屈大了。” “可不唄,我媽給它剝蝦吃呢,成年雄性/虎斑貓但是吃不了蝦殼,我是服的。” “虎斑貓?”方識攸對貓咪的認(rèn)知不是很充分,“聽上去很兇啊,打不過貍花嗎?” 許南珩笑了下,是真的被逗笑,肩膀都顫了。他往方識攸懷里又陷了陷,說:“方大夫,貍花可是貓界李小龍,我家那廢物小胖子,你知道胖兒自己為什么不撈魚嗎,因?yàn)樗鼔焊鶕撇恢!?/br> 方識攸噗呲笑起來,笑了兩聲,意識到自己胸腔跟著震,怕他被震得不舒服,不笑了。 “你這話說的?!?/br> “都實(shí)話?!?/br> “行,等回了北京,咱給胖胖報(bào)仇?!?/br> “嗯?!痹S南珩點(diǎn)頭,“等著,等我回去,把它閹了?!?/br> “……”方識攸咽了下,“?!?/br> 這老師,下手真狠啊。 兩個(gè)人在簡陋的休息室里靠著,抱著,說著話。外面蒼涼的風(fēng)橫沖直撞,像從前的每一個(gè)夜晚,一入了冬,藏南高原的夜風(fēng)就無休無止。 方大夫覺得他可能是有點(diǎn)想家了,生病的人身體和心理都脆弱,脆弱的時(shí)候渴求一個(gè)舒適安全的環(huán)境。方識攸只能抱著他,盡量讓這個(gè)懷抱給他一定的安全感,讓他放松下來。 藥勁兒上來后許南珩就睡著了,方識攸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平下來。許南珩平躺下之后,無意識地摸到了方識攸放在這邊休息室床上的哆啦a夢毯子。上次從縣城回來就帶上了,接著去救援,他就沒帶它,救援后緊接著回縣城休整然后義診,所以毛毯就一直留在了小醫(yī)院里。 許南珩摸到毯子后,握住它的一角,手指摩挲了幾下,徹底睡著了。 這毛毯的手感很不錯(cuò),綿密的絨毛,柔軟的料子,還染上了方識攸的味道。方識攸常常把這條毛毯抱在懷里睡覺。 他沒想到許老師也會這樣,看了一會兒,又不自覺地微笑起來。他垂下手,在許老師發(fā)梢蹭了蹭,無聲道了句晚安,關(guān)上燈出去了。 方識攸也挺想家的,雖然他跟他爸都在西藏,但有時(shí)候想念的不是意識形態(tài)里的‘家’,是那個(g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氣候。甚至熟悉的,每天一大清早樓下嗷嘍一嗓子然后開始打太極的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