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摘了唄。”方識攸說。

    “不摘，發(fā)型太亂，有礙觀瞻。”

    方識攸噗地笑了下，走過一個紅綠燈后，這條街很明顯熱鬧了很多。唰啦啦的鐵鍋燒菜的聲兒和炭火燒烤的吆喝聲，方識攸帶他進了個烤rou店。

    一進店門許南珩就下意識吞咽了下：“哇好香啊?！?/br>
    不同于許南珩從前吃的烤rou店，進來之后并非辛香料的燒烤味，而是純粹的，炙烤的rou香。

    服務(wù)員領(lǐng)著他們走去空位，許南珩看著其他桌上，那羊rou在碳火上掛著，一滴晶亮的油落進火里，窣啦一下。緊接著，迸出油脂燃燒的香味，高溫下，羊rou的皮會在瞬間被灼烤得焦酥，直到方識攸發(fā)現(xiàn)后邊的人沒跟上，退回來撈起他手臂拽走，他才恍然回神，剛剛盯著別人的餐桌實在是不禮貌。

    “餓成這樣了？”坐下后，方識攸問。

    “太香了主要?！痹S南珩說，“給我香迷糊了，是羊的品種不一樣嗎？感覺這兒的σw.zλ.羊rou香得有點過分。”

    方識攸笑笑，給他倒上水，然后服務(wù)員來點單。方識攸剛想把菜單挪到他面前，許南珩已經(jīng)抬起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你點，我不挑食，沒忌口。”

    方識攸道好，點了個三斤半的羊腿、蔬菜，一壺甜茶和兩份抓飯。許南珩這會兒只想趕緊吃上，他是真餓了，之前其實還好，注意力被轉(zhuǎn)移了，這會兒在烤rou店里滿屋子噴香的味兒。

    “你在這邊教多久？”方識攸先開口問。

    “一年。”許南珩說，“帶一年初三，我們這次是北京多所高中一次大規(guī)模的，貧困地區(qū)的校對校定向支教?！?/br>
    方識攸聽著點著頭：“之前來西藏支教的，很多都是大學生?！?/br>
    “啊對?！痹S南珩說，“其實在職教師支教每年都有，可能你之前沒碰上。”

    服務(wù)員把甜茶先拎來了，是個銀色的開水壺。許南珩想自己倒，方識攸手快一步拿過了他杯子。

    “噯謝謝方大夫?！痹S南珩笑著端過來抿了一口。甜茶有點像奶茶店里什么都不加的純奶茶，但口感上跟絲滑，奶味更醇厚，許南珩挺喜歡。

    說了下自己的情況，許南珩對他其實蠻好奇，問道：“你呢，在這邊援藏多久？”

    方識攸放下茶杯：“兩年援藏，第一年快結(jié)束了?！?/br>
    “巧了，你也一年唄?！?/br>
    “嗯，但跟你們支教不一樣，你那兒時間到了孩子就畢業(yè)，我這兒患者不是到了時間就能痊愈的，到時候還要看具體情況。”

    許南珩覺得有道理：“確實?！?/br>
    “哎，”許南珩想起來個事兒，“你們醫(yī)療援藏是怎么來的？自愿報名嗎，還是什么？”

    “算……算自愿吧?！狈阶R攸抿了下唇，“每個院的章程不一樣，我們是援藏醫(yī)療隊，我老師是援藏隊的隊長，這趟除了我們科室，還來了膽囊外科、急診科和麻醉科，和一個護理小組。是院里發(fā)了個援藏計劃，拉了表格，有意向的就報名，報名然后體檢、全科培訓，最后考核?！?/br>
    “本質(zhì)上跟我們差不多呀?！痹S南珩又喝了一口，“你是心胸外科？”

    “嗯。”

    “達瓦老師父親那個骨折你也能看嗎？”

    方識攸笑起來：“來這兒了就不分那么細了，外科都看。有一回下鄉(xiāng)義診，兒科也硬著頭皮看，邊看邊給北京本院的大夫打視頻電話?！?/br>
    許南珩笑起來：“那兒科大夫豈不是援助援藏醫(yī)療?！?/br>
    方識攸跟著笑：“你這么說，很有道理?！?/br>
    方識攸又說：“但沒辦法，藏南這邊的鄉(xiāng)村差不多都是青壯年外出務(wù)工，家里老人小孩，很多沒什么醫(yī)療常識，而且他們的村里有藏醫(yī)，藏醫(yī)就比較……呃……”

    方識攸有點找不出得體的詞兒。

    許南珩說：“就無證行醫(yī)唄?！?/br>
    “對?！狈阶R攸點頭，“也不能一桿子打死，有些草藥確實能達到治療效果，但更多的臨床表現(xiàn)還是需要醫(yī)生來看?！?/br>
    “嗯?！痹S南珩點頭，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胳膊撐在餐桌上，笑嘻嘻地問他，“噯，那你這回去能升職嗎？”

    被他這么一問，方識攸又想起年初回院里的時候，主任的暗示。援藏的經(jīng)驗對升職確實有幫助，不過方識攸這個人有時候有點兒軸，他就想在醫(yī)院里當個普通大夫，做手術(shù)，坐門診。醫(yī)院到底是職場，職場就需要交際打點，方識攸不喜歡。

    頭銜是主治醫(yī)師還是副主任醫(yī)師，他其實不太在乎。當然，能升更好，只是方識攸覺得，他已經(jīng)做到了他學醫(yī)最初始的、最本心的目的，就夠了。

    他是一個更愿意面向自己的人，方識攸的世界就是做到一件事情，然后把這件事情完完滿滿地做好。

    “是一個升職評估項?！狈阶R攸問，“你呢？許老師?！?/br>
    “哎小心燙！”服務(wù)員端來他們那個三斤半的烤羊腿，“向后靠一靠，小心??！”

    藏區(qū)的羊rou味道果真不同，許南珩已經(jīng)被完全吸引走注意力，兩只眼睛凝視著烤羊腿。服務(wù)員又接著把他們點的蔬菜多拼端上來，最后放了兩盤蘸rou的干料在倆人面前。

    “許老師不用升職，許老師吃這一口就夠了?！痹S南珩拿起筷子，說，“方大夫我不客氣了，我真的餓慘了。”

    方識攸見他這樣，也不聊其他的了，抓起筷子說：“快吃吧，多吃點兒，別浪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