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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獰寵記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綠鶯點(diǎn)點(diǎn)頭, 一臉笑瞇瞇的模樣。要說現(xiàn)在一點(diǎn)后怕沒有也太不現(xiàn)實(shí),但她想著,那番話估計馮佟氏也沒法當(dāng)馮元面告狀。春巧滿是崇拜地望著她,一想象太太吃癟, 就忍不住想喝聲彩, 暗道姨娘這顆軟包子可算硬氣了一把?!皩α耍换胤鹛昧嗣矗俊?/br>
    “怎么的也得明兒新媳婦敬了茶再說罷?!本G鶯也不確定地說。

    翌日, 馮安一臉紅潤, 龍馬精神的模樣可見春宵不虛度, 綠鶯在心內(nèi)笑了兩聲, 瞧向李朝云。眼角掛著春.色, 一身嬌弱無力的慵懶模樣, 倒是如一枝睡海棠似的,怪不得馮安又是體貼地扶她下跪, 又是殷勤地相攙跨門檻, 如此顏色,確實(shí)招人疼。李朝云敬過馮佟氏后,馮佟氏給了她一只金鐲子,此番場景如此熟悉, 那時候馮佟氏給自己的也是金鐲,不過是灌了鉛的,綠鶯望著這一幕,當(dāng)年一切歷歷在目, 轉(zhuǎn)眼經(jīng)年,豆兒已四歲, 天寶也半歲了。零

    馮佟氏在敬過茶后便被送回了小佛堂, 綠鶯不知道李朝云是否驚詫, 但隨后馮嫻殺過來,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讓她無暇多想。因?yàn)槿輯邒哌@幾日已經(jīng)在馮元的授意下,一樣一樣地將管家權(quán)放到了李朝云手中?!斑@事板上釘釘,容嬤嬤卸完權(quán)就要走了?!?/br>
    “何至于嚇成這副模樣,以前該怎么樣以后還怎么樣,你是咱家大小姐,她還能苛待你不成?”見她跟無頭蒼蠅似的在屋里來回亂竄,綠鶯無奈搖頭。

    “哎,等著瞧罷,這貨準(zhǔn)不是個省油的燈,一準(zhǔn)兒地會出幺蛾子。咱倆打賭,我將話撂在這,說岔了算我的。”馮嫻坐回來,咬牙篤定道。

    她的話綠鶯只贊同一半,當(dāng)時倒也沒過于多想。不過后來事實(shí)證明馮嫻看人極準(zhǔn),那李朝云確實(shí)辦事膈應(yīng)人。事情發(fā)生在夏日過半,府里各院主子開始選料子裁秋衣。以往馮佟氏當(dāng)家做主時,綠鶯是沒機(jī)會去挑心儀料子的,馮佟氏不克扣就不錯了。所以說人比人見高下,那李朝云出手更狠。

    馮元一年四季大多身著官服,他不常做新裳。只綠鶯分過來兩匹綢,顏色算是好的,可上頭那被耗子啃出的洞可是觸目驚心,春巧捧在手上,氣地身子哆嗦:“這都跟蜂窩煤似的了,誰稀罕啊,這不膈應(yīng)人呢嘛!欺負(fù)咱玲瓏院沒人了是怎么的!”

    仔細(xì)看那料子,上頭隱約幾顆霉斑,稍微一晃就是一股餿氣,顯然在庫房里放的年頭很久了。綠鶯臉色也有些不好,這樣的品相按往常規(guī)矩,一般是賞給得力下人的,送她這來是幾個意思?當(dāng)她玲瓏院是茅坑呢,甚么臟的臭的都往這扔?容嬤嬤早已功成身退回歸原主家,現(xiàn)在是李朝云主中饋。若不是李朝云特意囑咐,就是哪個不懂事的下人入庫擇取時馬虎疏忽了,可這么明顯的殘次品,哪個睜眼瞎會瞅不見?要真是李朝云故意讓人這么干的,為何呢?下馬威?是警告她“就算你再得寵,也得在我這個少奶奶面前老實(shí)著”?

    腹內(nèi)正琢磨著呢,就聽“刷拉”一聲,竹簾被哪個冒失鬼從外掀開,打在門框上一陣亂響。馮嫻?jié)M臉煞氣地進(jìn)了門,腳步鏗鏘,衣角帶起陣風(fēng),一旋身湊在桌前,兩眼在上頭那么隨意一瞧,在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便是兩聲仰天大笑。綠鶯目瞪口呆,這人變臉忒快,剛才還是要索命的模樣,現(xiàn)在在干嘛?

    “哈哈哈,太好了!還以為她只給我兩團(tuán)破布欺負(fù)我孤兒寡母呢,原來你比我還慘,這黑的是啥,不會是老鼠屎罷?你這料子估計給狗狗都不要,我心里總算平衡了,哈哈哈......”馮嫻眼淚都笑出來了,喜得似乎要奔綠鶯臉上啃一口。

    “......”

    這人可真是!綠鶯無語了。

    本朝國庫空蕩,所以俸祿低,但皇上也得經(jīng)常撫慰一番下屬,故而總會在年節(jié)時賞底下高階重臣一些衣食物件,譬如江南織造府進(jìn)貢的布料繡品等。馮府人少,按說根本不缺這些,再說正常人家的做法也都是先可著上頭囤積的新料好料用,哪有在下頭抽沉料爛料的,畢竟這東西不比古董,其實(shí)就跟菜似的,越放越壞。

    “聽說這人......”綠鶯不提李朝云人名,只隱晦地伸手朝汀芷院方向指了指,“聽說這人家世好,嫁妝出了一百二十八抬呢,應(yīng)該不是個做事寒磣的,可給所有人的布都是這個德行的,這般做派倒是跟守財奴差不離了。”

    “嘁?!瘪T嫻不屑地撇撇嘴,一屁股坐下,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我才不信所有人呢,給她自己一準(zhǔn)是好東西。呸,吃rou還不給人留油的主兒,這種人啊,我見得多了,摳得恨不得用每天掉的頭發(fā)織毯子,撒的尿澆樹,一兩銀子剪成八十瓣兒花。富誰也富不了她,你瞅著罷?!?/br>
    綠鶯聽得有趣,捂嘴癡癡笑,馮嫻探過身來,擰著眉頭“嘶”了一聲:“你還真別不信。”她雙目冒光,神神秘秘地轱轆了一圈眼珠子,笑嘻嘻地說起近來打聽的閑話:“有件事咱們都被蒙蔽了,以為她是香餑餑,其實(shí)就是人家急著甩掉的拖油瓶。你不知道,那姓李的丫頭不得她娘心,所以才故意被低嫁的,要不我那蠢弟弟怎么可能撿到這么個大餡餅,就他那風(fēng)評,原本也就能娶個破落戶里的歪瓜裂棗,韓國公府如花似玉的嫡小姐能輪得上他?”

    李朝云不是在家很受長輩寵愛么,爹娘祖父母,不是面對哪個都會夸她一聲好么?“這親娘跟閨女有仇不成?”竟這般作踐。綠鶯奇道:“也沒聽說那李太太是續(xù)娶的啊?!?/br>
    “這話說來就長了。”馮嫻?jié)櫫丝诓?,道?/br>
    這段塵封多年的往事,讓人聽著很不舒服。李大人的原配當(dāng)年生了李朝云后,身虛體弱,臥床休養(yǎng),同胞meimei以擔(dān)心jiejie為由,常來府中走動照料。可人還是不到半年就沒了。將人下葬后,竟還沒過完頭七,李大人便等不及,將這妻妹娶進(jìn)了門。之后,李朝云與李繼太太明著母慈女孝,暗里較勁不斷,直到成年出嫁。綠鶯聽得震驚不已,從心里往外冒著寒氣,呆呆地望向馮嫻。

    馮嫻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妻子病中,兩人就勾搭上了。也沒守孝,怕人詬病,喜事沒辦,直接寫婚書上戶籍,故而這事沒多少人知道。畢竟十幾年了,國公府下人也換了幾茬,現(xiàn)在也就幾個老人知道了,老國公為兒子擦了屁股,知情的下人自然不會出去瞎說?!毖壑袧M是冷光,她嘆息一聲:“跟錢遜那個王八蛋一樣,貪花戀色沒良心,哼,這就是男人!”

    那最近讓你早出晚歸出門與其相會的那個男人呢?是個靠得住的么?綠鶯忽而好奇了,一個受過傷的女人,接下來挑人總會慎之又慎,馮嫻又是個有主見且眼光極高的,能讓她瞧上的,會是個甚么樣的主呢?一說到這里,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今兒馮嫻怎么沒出門呢?

    馮嫻忽然笑起來,討好地?fù)七^她的手,用期待地目光炙烤著她:“你跟我爹說唄,說她欺負(fù)你,讓你跟我那對小弟妹穿老鼠啃過還生綠毛的衣裳,讓我爹好好訓(xùn)斥訓(xùn)斥她。”

    “你倒是心眼多,盡攛掇我了,你還知道那是你爹啊,他與你才更近,你怎么不說呢?”綠鶯拿眼斜她,沒好氣地說:“別人家的妾室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夾起尾巴做人,我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上趕著去找不自在?我腦袋被驢踢了?”

    “嘿嘿,我一下堂婦,在馮家就是個討嫌的角色,就不去我爹面前給他老人家添堵了?!瘪T嫻頓了下,忽然沖她神秘一笑,輕飄飄地嘀咕了一句:“反正我也待不了多久?!?/br>
    綠鶯心內(nèi)一動,若有所思地打量她。難不成,馮嫻的意思是......她要出嫁了?發(fā)現(xiàn)這事馮嫻只模棱兩可地提了句,并沒往下說的打算,她便也不打算追問,兩人再是好的交情,將來若沒影的事此時提了,回憶起來也是尷尬,她得給馮嫻留面子。

    “算了,我不迫你了。告不告訴我爹,你自己權(quán)衡。但我得給你提個醒,那個小丫頭可不僅僅是投石探路,你以為你忍氣吞聲示好了,她就能買賬?”馮嫻琢磨了下,嘖嘖搖頭:“我看不像。她想必會變本加厲,目的就是要把馮府牢牢把在手中。你想啊,她都敢跟既是親姨母又是繼母的主母對著干,可見是個蠢的,但又是個膽大的。這樣的,最讓人頭疼了。虛偽的倒好辦,起碼人家會顧著面子不樂意留下把柄,李朝云這種啊,就是無賴。”

    綠鶯承她的好,笑著點(diǎn)頭:“你放心,我省的,這事我會再仔細(xì)籌謀一番的?!绷?/br>
    要走時,馮嫻一喊,純兒便與豆兒手拉著手蹦跳著進(jìn)屋。純兒不愿離開,扯著母親衣角可憐巴巴地?fù)u啊搖:“娘,我想留在玲瓏院與豆兒meimei玩,今晚不回去了行不行?”

    馮嫻好懸沒被女兒搖暈,她扶著額頭朝綠鶯望去,兩人相視而笑,皆是無奈搖頭。然后才轉(zhuǎn)身,指頭在純兒腦門上輕點(diǎn),糾正道:“甚么豆兒meimei豆兒meimei地亂叫,娘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要叫小姨母,知道么?”

    純兒乖乖點(diǎn)頭,“哦,那我今天能跟小姨母一塊睡么?”

    “這個嘛......”聞言,馮嫻為難,就要拒絕。李氏這里有兩個孩子,再跑來一個添亂,豈不是折騰人家么。綠鶯忙截住話,說道:“就在我這罷,咱倆院子離得又不遠(yuǎn),來來去去也方便,純兒甚么時候愿意回去就回去?!?/br>
    如此,馮嫻便笑著點(diǎn)頭應(yīng)了。眼瞅著兩個小丫頭高呼一聲,跟螞蚱似的又蹦出門去,綠鶯回過頭,很是替馮嫻高興:“我瞧著純兒這丫頭性子似乎和以前不一樣,開朗不少?!?/br>
    “嗯,不鉆泥地了,也不獨(dú)個一人在墻角發(fā)呆自言自語了?!碧岬竭@個,馮嫻確實(shí)欣慰,“說起來還是容嬤嬤的功勞,那一陣子她總陪著純兒,也不知使了甚么法子,小丫頭徹底改了古怪的性子。從前我只知道大夫能治病,沒想到連性子也能治呢?!?/br>
    讓春巧去小廚房拿來甜冰露,里頭有碎冰和綠豆沙,一入喉嚨,苦夏的煩躁便去了大半。馮嫻躺在榻上,愜意地吁口氣,“是不是人總瞧著別人的東西比自己的好?我怎么就是覺得你這墊子都比別人的軟呢?真舒服啊,簡直神仙的日子,窗外的花、云、鳥,景好,吃好,喝好,要不我就賴在馮家一輩子算了,出去了日子也許不一定比現(xiàn)在好?!?/br>
    綠鶯也覺得這樣的日子不錯,熱了有冰,冷了有炭,冰是奢侈物、炭是極品種。生活是人上人的生活,卑微的身份頭上卻沒有主母壓制,若能永遠(yuǎn)這樣就好了,可惜在人生行走的路上總會不時出現(xiàn)幾塊討人厭的絆腳石,李朝云就是其一。馮嫻料得不錯,料子一事不是結(jié)束,只是開始。

    第173章

    過幾天的端午家宴是李朝云張羅的, 席上菜品樣式甄選仔細(xì),長輩小輩的口味無一不顧及到,連才長牙的天寶的軟糯食物都沒落下,給侯府送去的粽子更是博得了老夫人等人的交口稱贊。她一請示, 馮元也樂意賣面子, 馮佟氏便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與子女同樂。真是既會來事兒辦事又妥帖, 不僅她這個當(dāng)婆婆的對媳婦贊譽(yù)有加、馮安面上有光, 就連綠鶯也不得不在腹內(nèi)贊了一句。

    “一直吃慣了甜粽, 這南方的蛋黃咸rou粽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啊, 哈哈?!?/br>
    粽子已被涼水浸過, 粒粒晶瑩, 香甜可口,馮元品了一個, 鼻間滿是蘆葦蒸煮后的清新, 他聲音溫和,笑容將胡須帶地顫動,心情極好的樣子:“不錯,不錯, 朝云有心了?!?/br>
    被家主當(dāng)著人面夸獎,顯然是極大的殊榮和肯定,也在一干下人面前長了臉。李朝云目光盛盛,極力掩飾得意, 驕矜地道:“爹千萬別夸我,其實(shí)朝云也沒做甚么的, 不過是甩手掌柜一個, 將做法告訴廚下。我人笨, 是一個粽子也沒捏過的。不過,我想著過節(jié)了,我這個做媳婦的總歸要出份心意。”

    “這道菜,先賣個關(guān)子,朝云不說是甚么。爹跟娘一會兒嘗嘗,瞧瞧可還正宗?”她掃了眼圍坐在桌旁的一圈人,指著圓桌正中的一盤炸得金黃的菜式,朝馮元馮佟氏二人說。

    綠鶯望過去,是刀工齊整的一盤魚,顯然是大火剛剛炸過的,rou條根根直立,那形狀還真如一只翹著尾巴的松鼠似的。不僅神似,聲音也像,當(dāng)丫鬟將調(diào)好的又酸又甜的guntang鹵汁澆上去,嘩一下熱氣騰空而起,它便吱吱地“叫”起來,便活靈活現(xiàn)得更像一只松鼠了。眾人夾筷,季魚早被去了骨頭,rou質(zhì)外酥里嫩,酸甜可口,這松鼠桂魚果然味道極佳,上至馮元,下至小天寶,吃得所有人愉悅酣暢,看來李朝云沒少廢心思。

    甭管心思如何各異,一頓飯各人吃得是滿面紅光,李朝云更是名利雙收,再加上馮元曾在綠鶯面前也時不常地提幾句這端莊大方的兒媳婦,話里話外皆是滿意欣賞,綠鶯便將心里埋怨隱下,不去尋不自在。俗話說退一步,即是海闊天空。

    **

    “她是守財奴不成,想把馮府東西都劃拉到她屋里?以為馮家就大少爺一人,將來東西都?xì)w大房所有?可別忘了還有咱們二少爺天寶呢!”

    李朝云風(fēng)頭無兩,如今如螃蟹一般在府里橫著走,連馮嫻都不敢去找麻煩。不過綠鶯有些好笑,衣料一事,最生氣的竟然是春巧。瞧,此時這丫頭正跟雀兒似的喳喳喳,聽得人耳朵直犯癢。

    “大姑娘不吱聲,是不愿得罪人,不外乎是還指望再嫁時老爺能給出嫁妝,可咱們怕她干嘛呢?”春巧抓著她的胳膊搖著,嘟著嘴苦口婆心地勸:“總要有個先來后到罷,姨娘都是老人兒了,她一個新來乍到的,不說上趕著巴結(jié),反而明目張膽地欺負(fù)人,憑甚么呀!姨娘啊,咱雖不差錢,可這布怎么說也值些銀子呢,就是扔給乞丐還能得個磕頭謝恩呢,咱去找少奶奶讓她給換了罷?!?/br>
    綠鶯撐著腮,無奈地望著春巧,這小丫鬟沒完沒了墨跡她,車轱轆話一堆,萬變不離其宗,宗旨就是換布。春巧繼續(xù)游說:“肯定能換的,這料子太惡心了,哪能做衣裳啊。咱們不去她就當(dāng)省下了,咱們?nèi)?,她抹不開面子,指定能給咱換,畢竟她是掌家人啊,做得也不能太不像樣不是?”

    默了半晌,綠鶯點(diǎn)點(diǎn)頭。關(guān)于料子的事她斟酌過,還是決定不與馮元說,一來著實(shí)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二來也是心疼他不愿他在這等小事上費(fèi)神。叫春巧捧著兩卷糟布,主仆二人往汀芷院而去,無論如何,總要問個清楚明白。

    這一去,發(fā)現(xiàn)院子里有些不一樣。李朝云是個齊全的,自來會與人相處,雖說新婚才幾個月,卻常在自家院與旁人院子間走動往來,與哪個都算熱乎,當(dāng)然,經(jīng)過布一事綠鶯才知道,那都不過是明面上,此人可真不是個表里如一的。這汀芷院她來過幾次,今兒氣氛與往常相當(dāng)相同。因著馮元的嚴(yán)厲,后來這院子一水兒的男仆,娶妻后才恢復(fù)到從前模樣。

    婢女穿梭,一片朝氣,前一陣是這樣。現(xiàn)在呢,噤若寒蟬,來往之人零星,綠鶯與春巧對視一眼,將疑惑埋在心里。被打了簾迎進(jìn)門里,朝著綠鶯,李朝云并沒怠慢,一如既往地?zé)崆橛H近,只是那微黑的眼底和晦暗的臉色讓人猜不透為何。這是懷了?綠鶯心道這般憔悴模樣倒是與自己有身子時差不多。她這想法不突兀,成親有段日子,連馮元也禁不住問過馮安兩句??赊D(zhuǎn)瞬一想,卻暗自搖頭否定了,正頭娘子的名分,何至于要瞞著?

    說來說去院子確實(shí)比之前冷清不少,主要在于馮安。綠鶯之前來的時候,他總是在的,見了這位小庶母,他大多避嫌到別屋。今兒里外也沒瞅著馮安那個油嘴滑舌的熱鬧人兒,他雖早解了門禁,可不是據(jù)說與新婚妻子琴瑟和鳴朝夕相伴不舍得分離一刻么?難道說馮元已經(jīng)給這長子謀職了?她卻沒聽說這事。

    作勢用眼神在屋內(nèi)尋了一圈,綠鶯奇道:“竟沒見大少爺在,是出門了么?”

    她清楚地瞧見李朝云聽了這話,臉上明顯得僵硬了一瞬,復(fù)又恢復(fù)笑意,道:“可不是嘛,其實(shí)他是樂意在家陪我的,但我還是想他與人能多結(jié)交一番,圍著個婦人能有甚么大出息呢。這不,荷花開了,袁大人家的公子正巧給下了帖子,邀他去賞,他這才去了?!?/br>
    李朝云招待完吃喝,拉著她東聊西扯,春巧像一根釘子似的扎在一旁,挺直腰板義正言辭地站著,整個人極有存在感。李朝云卻仿佛沒看見春巧捧著的那物,綠鶯越加確定布匹一事不是下人取錯,分明是面前這如花似玉之齡的新媳婦的大手筆。她、馮嫻,被李朝云捏成了軟柿子,送馮佟氏那里的布倒是沒太過分,這讓綠鶯忍不住猜測著:這李朝云大約是想著給自己留條后路,沒準(zhǔn)婆婆哪日就出來了呢。

    低估這人的臉皮了,不主動提起,一個勁裝傻充愣。這樣的人笑面虎一個,讓人恨得牙癢卻又不便撕破臉,真是頭疼。既然她裝傻,綠鶯便打量主動出擊,左右那讓人倒胃口的爛布已經(jīng)抬來了,屁都不放一個就拎回去反倒讓人更加輕視。綠鶯擎著茶,淺笑著聽她說了些少女閨閣的事,在一個空檔時將杯盞放下,掃了眼春巧。春巧會意,立馬上前,捧著兩匹布湊近來,胳膊伸得極前,離自己鼻端老遠(yuǎn),一臉厭惡惡心的模樣仿佛捧著的是顆血淋淋的人頭。

    滿是霉味的布,微風(fēng)一吹,熏鼻辣嗓,李朝云竟還能面不改色,凡事裝得太過,反而做作了些。綠鶯勾了勾唇角,看來這人段位也不是太高。她一傾身,從春巧懷里將東西抱過,嘩一下擺上桌,故意放在了李朝云眼皮子底下,估計這位少奶奶只要一翕動鼻子就能聞上一聞領(lǐng)略一番。春巧一愣,挑眉朝綠鶯壞笑。李朝云身旁大丫鬟皺了皺眉,半身往前探,瞧架勢似乎就要上前將那玩意給撥弄到一邊去,不過沒得到主子指示,最后便沒敢動彈。

    “這綢子是......”李朝云好奇地看了眼桌上,滿臉疑惑,對向綠鶯。

    綠鶯心內(nèi)冷笑,面上卻只現(xiàn)出為難之色:“哎,少奶奶貴人事忙,肯定顧及不到所有事。這不,馬上就要做秋衣裳了,我這里分下來的布實(shí)在沒法用,返潮還被耗子啃過,也不知這事是由哪個管事嬤嬤負(fù)責(zé)的,竟這般大意?!币娎畛菩Χ徽Z,她又道:“少奶奶也別追究,我不是想找著那人興師問罪的,就是想跟這位嬤嬤問下,將料子給換了?!?/br>
    并不指鼻子興師問罪,而是胡亂說一個莫須有的替罪羊,她這算是示好了,到底怎么回事誰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綠鶯不認(rèn)為自己多聰明,但她知道自己在李朝云心中絕對不是個蠢笨的,否則多年來馮元身邊為何只得她一人,且盛寵不衰。只希望自己這番退讓,能讓面前這人記個好,進(jìn)而友好相處起來,畢竟兩人并沒爭寵上的利益沖突。

    李朝云忽然有些感懷地道:“哎,李姨娘你有所不知,如今南方大汛,洪水橫行,朝廷正在加緊湊集賑災(zāi)銀兩,上下一心共渡難關(guān)。這時候咱們不應(yīng)該大肆奢靡,不能給那些言官留下把柄才是啊?!币娋G鶯不語,她又道:“朝廷已經(jīng)下旨,南方官員開始在豪紳富戶之中征糧,不過咱們也明白,這不能明搶,說是出三成價從那些人手里買,可這也是一筆不少的銀兩啊。沒錢,從哪出?還不是得大家想辦法?”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1-2更,不過請大家別等我,明天再來我家串門吧哈哈

    第174章

    “可誰都知道, 出了血,除了句夸贊,還能得著甚么呢?勒緊褲帶,得的不過是虛名而已, 銀子就如打了水漂。今年多雨, 是個災(zāi)年,汛情只會越來越嚴(yán)重, 餓殍遍野, 無底洞啊?,F(xiàn)在滿朝文武家里, 不僅穿, 連吃跟喝都不敢大張旗鼓的, 尤其是京城官員, 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更得小心行事。老爺也是這么個意思, 他難道沒跟李姨娘說?”

    綠鶯指頭沿著茶杯轉(zhuǎn)圈, 靜靜地聽李朝云在那自說自話,她話說得妙,一臉憂國憂民比皇帝還cao心,可跟料子有甚么干系呢?朝廷的事體李朝云熟知不奇怪, 她是韓國公家出來的人,亦或是馮元對馮安說過,她再從夫君那里聽來。就算事實(shí)確實(shí)如她所說,皇上為了銀子要故意揪人小辮子, 不便羅緞錦衣當(dāng)身,粗布總可以了罷, 就算穿下人的衣裳, 也不能給分發(fā)那種玩意啊, 裁成衣裳穿了還不知得起多少疹子呢,馮家又不是破落戶,何至于此。

    再看李朝云一身裝扮,首飾少了?衣裳素了?呵,真是嚴(yán)以待人寬以待己啊,不服不行。綠鶯被她弄得啞然,滿腔憤懣奈何嘴巴忽然像被糊住,竟不知從何說起了。這人打定主意狡賴,雖未撕破臉但也降了格調(diào)與身份,忒是讓人瞧不起,可人家臉大不在乎,仗著身份高貴將人揉搓鼓掌間。其實(shí)細(xì)細(xì)一想,也對,人家憑甚么去巴結(jié)你呢,憑甚么去小心翼翼做人呢,在這馮府,又有誰能制住她呢,連婆婆都成了甕中鱉。

    李朝云寸土不讓,那她呢?是挑明了還是轉(zhuǎn)身離去?娘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綠鶯一直遵從母親教誨,暗忖一番,終于做了打算。她平了平郁氣,笑著道:“咱們來往雖不疏淺,但并無交心。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為人,我是從來都不愿與人去爭甚么的,與少奶奶更是沒有矛盾點(diǎn)。你管家,我是一百個守望支持。還有,”頓了下,她瞥了眼李朝云面上,笑得和氣懂事:“畢竟說嫡庶有別,天寶的將來,那肯定是不能與大少爺媲美的,這一點(diǎn)我知,你知,”綠鶯微微啟唇,輕吞慢吐:“老爺更是知?!痹捠亲屗艘唤?,主動亮了底牌,就算李朝云現(xiàn)在不馬上信,起碼還有未來的時間去慢慢觀察,綠鶯也是深思熟慮后走的這一步,她要照顧馮元還有兩個孩子,實(shí)在沒有心力去跟人斗智斗勇,若又碰上一個如馮佟氏那樣歹毒性子的,她可沒有兩條命再去死。

    似乎沒料到她能說出這番話,李朝云怔忪片刻,接著便笑容愈大,眼中了然與得意更盛,出口的話卻毫不猶豫:“李姨娘這話怎么說的,真是嚴(yán)重了。天寶也是馮府少爺,身份貴重,自然有一番好前程。我知道料子的事讓你委屈了,我能理解,可委屈的并不只有你一人啊,實(shí)話跟你說,我那料子更是寒磣,連鞋面都當(dāng)不了,賞給我貼身婢女人家都嫌棄得跟甚么似的。要不這樣,這事就當(dāng)我欠著,等做冬衣時,災(zāi)也過去了,再多給你補(bǔ)貼些,你看這樣如何呀?”

    不過是點(diǎn)布子,不值幾個錢,折算起來都買不上一盒她手里的珍珠粉。綠鶯真是不耐煩跟人在這扯來扯去,她示好過去,李朝云不接,說明不是下馬威,以后日子還有的苦呢。那還小意做甚么,索性攤開來講,左右對方也不要臉了。

    她輕笑一聲,將茶杯放開,坐直身體,直勾勾地與李朝云對望,臉上帶了些鄭重:“你知道么,其實(shí)我挺羨慕你的?!?/br>
    無非是相貌家世一類,這些李朝云自問還是拿得出手的,只是適當(dāng)?shù)鸟娉诌€是要有:“哦?我有甚么好讓李姨娘羨慕的?”綠鶯不答,她便只當(dāng)是自卑羞慚了,聲音帶著俯視:“李姨娘若羨慕我出身國公府,感慨自己出自市井,那大可不必,出身不能選,那都是老天爺早就安排好的?,F(xiàn)在你進(jìn)了馮府,過上了好日子,實(shí)在是魚躍龍門啊?!?/br>
    話還挺酸,李朝云不見得是羨慕,可不服氣肯定是有的。綠鶯搖頭,抿了一口茶,定定地望向她,勾起嘴角輕輕一哂:“不,我羨慕你有心機(jī)呢?!?/br>
    “哦?”李朝云臉上有些不好,掐不準(zhǔn)她甚么意思,只能不動聲色反問:“李姨娘這話有意思,要是真這樣就好了。你不知道,從小到大啊,長輩們都說我腦子笨說話直,慶幸的是傻人有傻福,我人緣倒是一直都不錯。我有些不明白,你這心機(jī)一詞是打哪的出處呢?莫不是還是因著布匹一事?”

    李朝云有些不情愿的嘆息一聲,“我知道李姨娘受委屈了,可若因著這等小事誤會我,那朝云可是冤枉死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綠鶯并不理她的太極,認(rèn)真地問她:“你今年是十五還是十六?”問完,也不等回答,語氣深重地開口,往事歷歷在目,每每緬懷就是一股惆悵:“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無名無分如一根浮萍般被拘在一處院子里,孩子差點(diǎn)被人害死,過成了一只喪家犬。那時的我恨天恨地恨自己無力,被人打擊得毫無還手之力,我好希望自己能長出一個聰明絕頂?shù)哪X袋,可以反抗、報仇,但誰讓我天生一副蠢腦袋瓜呢。”

    說到這里,就夠了,后來第二次下毒一事想必李朝云已經(jīng)知道了,即是她婆婆被趕到小佛堂的原因?!拔矣X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馮府人口少。不僅主子少,下人更是不多,是非自然就少,安逸日子唾手可得。我不懂你為何非要沒事找事尋人晦氣,本來是一口甜滋滋的水井,你非要將它攪和成一鍋亂粥,小心最后你也免不了被燙著?!?/br>
    綠鶯覺得自己這話不是威脅,反而頗為交心實(shí)惠,安樂日子是她做夢都求的,就不明白竟有人嫌日子太順了,非要挑事,圖的甚么呢。既這么說,她覺得李朝云總該聽進(jìn)去一些罷,可萬事哪有那么如意呢,人與人有太多不同,千人千面。李朝云忽然不屑再裝下去,陰測測地冷笑一聲:“那咱們就走著看,看最后到底是誰吃虧。送客!”

    不歡而散。

    綠鶯也冷冷一笑,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方才李朝云身旁一直要上前的那丫鬟注意到桌上被落下的物事,揚(yáng)聲提醒她的布忘拿了,然后俯身去捧,想要追過來還給她。綠鶯連頭都沒回,呵呵一笑,脆生生道:“不拿了,送給少奶奶,這布與她最配了?!?/br>
    這回沒人給她打簾,屋里丫頭個個牛氣哄哄地挺尸,遠(yuǎn)沒有了剛來時的殷勤,春巧正要上前,冷不防被人從外頭將簾子掀起,恰巧有個丫頭進(jìn)門,綠鶯多瞧了兩眼,見過這人,是新婚夜時立在李朝云身旁的陪嫁丫鬟,似乎是叫春蘭的,不過這時候頭簾已經(jīng)梳上去了。錯身而過時,她忽然朝春蘭笑了笑。

    春蘭愣愣地見禮,還被李姨娘親熱地扶了一把,頗讓人摸不著頭腦。進(jìn)了屋,見李朝云瞇眼端坐著,她忙斂神,一溜煙上前將碗放下:“小姐,燕窩燉好了?!?/br>
    “哼,可當(dāng)不起春蘭姑娘這一聲‘小姐’,你如今可是咱家大少爺跟前的紅人了,昨晚受累了罷?”

    李朝云撥弄著雪白瓷勺,叮叮的磕碰聲伴著她冰泠泠語氣,扎得人一個透心涼。春蘭漲紅臉,垂頭不語。身旁的秋菊心有不忍,湊在李朝云耳邊:“小姐,奴婢不明白,既然那李姨太太低三下四地跟咱說軟話拋繡球,奴婢瞧她也不是個有野心會撒謊的,你為何不接呢?”

    被成功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李朝云果然不再為難春蘭,輕嗤一聲撇撇嘴:“她是軟是硬跟我有甚么關(guān)系,左右一只小螞蟻,我兩根手指捏死她。還跟我套近乎,她也配!”

    安靜中,她想起方才李氏說的話,臉上微有震撼,在腹內(nèi)將一番話揉碎了消化。孩子差點(diǎn)被害死?難道這李氏之前嫁過人或是別人的小妾?不,不太可能。天寶剛出生,那以年齡來說孩子應(yīng)該是豆兒,也就是說,李氏沒進(jìn)府的時候,馮佟氏就出手了?家中爹爹也是個多情的,那繼母手段不少,卻也沒將手伸得這般長過。她心神微凜,這個婆母不容小覷。

    對于綠鶯,李朝云并沒放在眼里。男人嘛,喜新厭舊是本色,花無百日紅,這李氏小妾也蹦跶不了多久。再說,隔著馮元,就代表差著輩呢,隔房隔代,他這個當(dāng)公爹的也不便將話說到自己這個做兒媳的頭上,李氏即便去撒嬌告狀了,八成也會惹一頓罵?;叵氘?dāng)初,將李家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既掙了名聲又賺了好人緣,可自己終歸是要出府嫁人的,到頭來還是甚么也撈不著。不過現(xiàn)在好了,馮家,未來是由她把持做主的,吃的每一分,花的每一兩,想用誰想賣誰,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

    出了汀芷院,綠鶯在春巧耳邊吩咐了幾句,然后主仆兩個分道揚(yáng)鑣,春巧轉(zhuǎn)身往回跑,她則沿著廊道走了一會兒,在從外頭伸進(jìn)來的枝椏上,揪揪葉子撥撥小花,慢悠悠回了自己的玲瓏院。在葡萄架下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見春巧呼哧帶喘跑了回來。她瞠目結(jié)舌:“怎么這么快,沒問出來?”

    第175章

    春巧叉腰喘了半晌, 然后才笑嘻嘻地一揚(yáng)脖子:“哪能呢,奴婢出馬,一個頂倆?!?/br>
    綠鶯瞪了一眼,扯著她在身邊坐下, 正要催, 她也不賣關(guān)子了,倒豆似的一籮筐:“少奶奶的肚子確實(shí)沒動靜, 不過身邊有兩個陪嫁已經(jīng)開臉了。姨娘知道的, 她統(tǒng)共有陪嫁四人, 分別叫春蘭、秋菊、素荷、君梅。春蘭和素荷已經(jīng)是通房丫頭了, 但不是少奶奶給做的主, 至于是人家心高去爬了床還是少爺臨時起性, 這事大家都不是很清楚。據(jù)說這兩人性子老實(shí)巴交的,奴婢估么著應(yīng)該是大少爺主動的?!?/br>
    跟綠鶯想得差不多, 今天屋里的除了府里丫鬟, 李朝云身邊只有兩個娘家?guī)н^來的人,按衣裳花色和性子區(qū)分,倒茶的表情冷清,應(yīng)該是君梅, 要上前那個待李朝云比較殷勤的想必就是秋菊了。至于進(jìn)門撞見她那個,沒了頭簾面白清瘦的,卻不知是春蘭還是素荷。不論是誰,肯定是給李朝云添堵的人就對了, 按理說新嫁娘有孕才會琢磨給夫君張羅伺候的,這才甚么時候, 要說是她自愿的, 以她那霸道性子, 這等過于賢惠的事估計也難做出來。